第二十一章 衷肠难诉（二）

　　　　白武安轻轻地将门关上，没有心思欣赏后背，独自的走到孟兰生的脚边捡起药。拉住反应过来，正在上升的衣物。

　　“躺下。”柔和的声音令孟兰生失去了所有的想法。宛如提线的木偶一般，乖乖的趴在地上。等到动作结束，他才反应过来，君子之礼，非礼勿视！

　　白武安伸手摸过一道道鲜红的印记，这些都是为了她。为了她的私心，为了她想要回家的路。“其实我们只是陌生人，不是吗？”

　　纤嫩的手指拂过肌肤，令孟兰生的脸色一片通红，痴痴地望着白纸糊的窗户，好似白纸之上演绎出一份盛世美景，吸引了他的视线，令他沉迷。

　　光滑的手指，从瓷瓶之中抹出一块药膏，在孟兰生的背上轻轻地揉开，害怕太过用力而使孟兰生感到痛苦。

　　“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白武安明显的感觉出，她手指每一下的划过，温度都会上升一丝。“为什么？”

　　“君子之爱，很大，大到包括了天下。可是君子之心也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人。时间磨不去他的存在，仙法模糊不了他的神情。”

　　白武安抹着药的手一停顿，这算是告白吗？或许吧，只是她的心也很小很小，装不了天下，只能装得下一人。而这个位置已经有人占据了，再来的人想要挤去，又会变得如何拥挤？如何痛苦？

　　“那你……便以天下为爱吧。”停顿的手再次抹药，白武安感觉到她的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觉，那种她也说不上来。酸酸的、苦苦的，又怀着深深地愧疚。一方面是纯洁的孟兰生，一方面只是自己的私欲。

　　“天下啊！那太轻，太轻了。”孟兰生头偏向一旁，不去看白武安。仙山的时间总来只有仙门自己掌控，此时白昼逝去，夜晚重临。

　　曾经他也以为天下是重担，可是当那一个人出现在忒弥斯天平另一端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重量是可以大于天下的。

　　来自身体之中费洛蒙早已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初相逢，也许是初睁眼。无论是那种情况，他都已经深陷其中。

　　“轻吗？”白武安似是在问孟兰生，也是在问自己。

　　“轻，太轻了。”

　　房间之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没有酒的辛辣，只有着酒的醉人。闻一闻，面若桃花，嗅一嗅，空中弥漫的都是粉红的颜色。

　　“兰生，不要将我灌醉。好吗？”白武安心动了。柔情似水，谁也没有办法阻拦。筑起的大坝只会越积越多，终有一天会冲垮心房。

　　“好。”“灌醉吗？”孟兰生扪心自问。他早已经醉了！可是那个灌他喝酒的人却还滴酒未沾。

　　四眼相对，一个微醺的眼神，一个是拒绝喝酒的坚定。

　　“她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们先相遇。”

　　“是吗？”孟兰生眼神低沉。“可是她真的还在吗？要是还在为什么你不去洞庭城？”

　　“那里不是家，他也不再那里，我们的家在岳阳。而我在寻找回家的办法。”白武安转头看着窗外，她也不知道岳阳城在哪个方向，只知道这里或许有着回家的道路。

　　“我想见见她。”

　　“他和你有着一样的容颜，只是你们的性格不同。他的生活很难，有着四个小不点。”说着白武安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种笑容温馨、甜美，却也令孟兰生更加心酸。“但是他很好，生活不曾压垮他的志气。他一直在为了生活而努力。只是他现在应该也很伤心，因为他找不到生命之中一个重要的人，四个小不点也会伤心。”

　　“那四个是她的孩子吗？”孟兰生紧紧地窜着背衣袖覆盖的手。

　　“不。那四个是天使的孩子，他们与我们组成了家。”

　　“家……很温暖吗？”他从来没有过家，只有夫子待他如同亲人一般。

　　“温暖而令人心醉，哭泣的时候会有人为你抹泪；任性的的时候会有人陪你一起任性；温暖的时候忍不住和他们分享；喝醉的时候会有人彻夜不眠的陪伴。可是也有时候是痛苦，会有争吵，会有愤怒。争吵结束之后，回忆起来便是甜甜的幸福。一但争吵成为痛苦的回忆，不是甜甜的幸福，那便不再是家。”

　　孟兰生眼神黯淡，快速的将头转向窗外。

　　“好了，你身上的伤涂完药了”白武安耸了一下鼻子。将那种酸酸的感觉全部憋了回去。眼睛快速的眨了两下，将湿润的感觉送回了眼眶。

　　转身出去，今晚便在门外的廊道睡觉吧。伤心的事便让它随风而去，进入到自然之中，被无限的稀释，直到消散。

　　一人坐于窗外，背靠着墙壁。一人坐于屋中，同样是背靠着墙壁。一道木板便是天涯，隔开了紧靠的心，隔开了身体的温度。

　　屋外的天不知道何时已经黑暗，白武安看着满天的繁星。原来只是找不到回家的道路，现在有了回家的方向却迷失了心。

　　孟兰生看着地板，背上的疼痛并不疼，心却像是撕裂的一般，隐隐作痛。本因为天黑而燃起来的烛火也熄灭了，只留下烛台在冒着白烟，飘散出去。

　　“公子。他……”侠者兔紧挨着白武安坐下。

　　“丑八怪，快说。我家孟美人怎么样了！”追风快步的跑到白武安的前面，她高大的身躯阻挡了天空的繁星。

　　“他的心…碎了。”心碎了，她的心有何尝不是碎了？有一只迷途的小鹿在心房外砰砰乱撞，可是房间之中已经有人了，小鹿再撞下去也只是遍体鳞伤。

　　想要挪动心房，却担心失去心房之中的住客。不挪动心房，心房已经摇摇欲坠。

　　“他不是只是受了皮外伤吗？怎么会心碎！”追风的前蹄顶在白武安的肩膀，使劲的摇着。

　　“想要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问！”白武安眼神冷冷，说是妖主，却从来不见追风尊敬，甚至连平等也没有！

　　侠者急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离开，很明显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追风还是满脸疑惑，不解发生了什么。走到门外，顶了顶门“孟美人，你怎么样了？”屋内静悄悄，熄灭的烛火好似在说着主人已经歇息。可是轻搐声却在告诉屋外的人，他还醒着。

　　追风看了一眼抱着自己膝盖的妖主，她涣散的眼神只是盯着天空，她也不敢再去询问。低垂着头，围绕着房子转了起来。“哒哒……哒哒。”

　　淳淳的酒香在四处蔓延，这是真正的酒香。兰花羞红了花瓣，含羞草的头低的更加低。

　　“消愁？只是愁更愁而已。”白武安说道。

　　一只酒壶落地撞的地板砰砰响，酒香更加浓郁。

　　“白武安！你真的不能喝一口吗？一口，哪怕是一口也好啊。”孟兰生带着恳求，屋内传来敲门的砰砰声。

　　君子不夺人所爱，可是爱是如此的自私。自私到往日的规矩都成了云烟，自私到无视膝下的千两黄金。

　　“我酒量不好。”沉默之后低沉的声音，是无情的拒绝，也是长情的诉说。

　　“孟美人我酒量好，我们来喝。”追风两眼放光，快速的跑到门前。

　　“滚！！”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伴随着嘭噔的落地声。追风转头看着白武安，又看了看侠者，嗓子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红霞掩天金乌啼，绿草凝珠白露摇。

　　白武安彻夜未眠，眼袋严重，双眼微红，不曾哭过，却也伤心。孟兰生推门而出，束发四散，满面憔悴，身上衣物褶皱不堪，他和她一样彻夜未眠。

　　白武安无神的看了他一眼。昨晚荒唐的场景，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想明白要如何解决。孟兰生已经陷入其中，而她自己也有了心动。前方的人和金生一样，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魅力。

　　可是她要是放弃了，恐怕和仙门无缘，今生得不到回去的方法，再也见不到金生。她要是不放弃一但陷入其中，陷入这深深的泥潭，只怕是穷尽一生都无法拔出。到头来，不是竹篮打水，却更甚一场空。

　　呆呆的望着孟兰生，此时的孟兰生居然落下了泪水。他的眼眸之中好像在说着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身上的颓废被一扫而空，散落的头发重新梳卷。君子不夺人所爱，他在笑，笑的甜蜜而凄婉。他在恨，恨这世间的伦理法则。他在怨，怨命运为何如此愚弄他人。

　　“走吧，夫子在等我们了。”他的声音带着颤音，似是解脱，似是放下，其中还带着三分的不舍。

　　白武安没有动，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迷茫，她的心中没有答案。

　　“姑娘，世间有九大仙门。”

　　侠者一语惊醒梦中人，白武安眼神一动。是啊，放弃了这次的机缘，那便自己去寻找下一个机缘。既然爱上了一人便应该忠于一人，如此那便拒绝吧。乘着情根并未深种，早日将它拔除，省的累人累己。

　　“走。”白武安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事情由她玩心而起，最终也由她结束，谁也不拖累谁。只是因为她的暧昧，撬动了孟兰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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