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136章
当初在春雪岛上，李归意因被困在石墙之中而未曾领略过燕云漠真正的水平，此刻终于有机会一饱眼福了。
如果说此刻他使出了十成功力，那平日里她见到的他，甚至只用了不到两成。
追兵虽算不算人山人海，但也足够将他们团团围住。
但李归意却感受不到似乎的恐惧，反而十分的自信。
这自信自然源于身边的人，虽然追兵将他们围住，但却没人能近他们三米距离。燕云漠的动作很快，像是在他们的周围挥舞出了一座屏障。
忌惮于贸然向他发出攻势的已然倒下的战友，渐渐便不再有人敢轻举妄动。
而他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人群中辟出一条血路。
在火光中，他忽然回过了身，他原本的玄衣被血色染得更加黑亮，他的脸上也溅上了旁人的血，眼睛里也被血色填充，而他浑然不知，他伸出了手，却又看到了手上的血污，眉头轻蹙，又收了回去，别在了衣角旁，没再动弹。
“走吧，”他只是对她轻轻一笑，“我带你离开。”
而李归意却忽然上前了一步，一把握起了被他收到身后的那只遍布血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厚实，血迹粘腻炙热，她灿然一笑，又揽住了他的腰，将他身上的血污和肮脏也沾染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就不会揽住我的腰吗？”她将握住的手摆在了自己的腰间，“难道还要我自己跟上你吗？”
她仰头看着他，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眼前人在被她握住手时露出了方才闪躲的眼神，他的手僵硬地落在她的腰间，他茶色的双眸被血染成黑色，忽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忽然松了一口气般，五官柔和了起来，他轻轻一笑，揽住她的手掌又充满了力量，他别过头，哼笑一声，对周围人挑衅道，“不陪你们玩了，真没劲。”
而她分明看到他甩出的一滴血泪，落在了不远处的脚下。
李归意看着那滴在地上散开蒸腾的血泪，脚下一轻，只觉腾空而起，渐渐远离了人群。
在看到困在树上的那匹马时，李归意这才明白他为何要带她走万葬岗这条阴森的小路。
燕云漠松了手，拍了拍那马的屁股，捋了捋它的马鬃，笑道，“这是我当年在马厩驯服过的最烈的一匹马，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李归意看着在他手下温顺听话的马儿，属实想象不到它性情顽劣的模样。
燕云漠在她身旁轻声道，“你可以先摸摸他的背，别怕，我牵着他。”
李归意点了点头，也着实觉得这马长得好看，棕黑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柔顺锃亮，她轻起将手放了上去，那马扭动了下身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啼叫。
她没敢再动，直到他平静下来，她又轻轻拂过了它的背，这回，它只是顺从地低下了头，在她的手下蹭了蹭。
燕云漠奖励地喂了它点吃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对李归意小心道，“怕吗？”
李归意摇了摇头，她骑过马，虽然不是像眼前这匹马一样高大，但她也并不畏惧，更别说此刻有如此懂它的燕云漠在了，她挑眉笑道，“可惜只有一匹，你没机会欣赏我策马奔腾的英姿了。”
燕云漠抽了抽嘴角，无奈道，“是我想的不够周到，那麻烦先皇陛下可以上马了吗？”
李归意听罢，本欲踩着马镫迈上去，回手拍了下他的胸口，嗔怒道，“不许这么喊我！”
燕云漠扶着她上了马，自己也飞身而上坐到了她的身后，换着她的身体牵紧了马绳，他感受着她传来的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轻声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李归意被他呼出的热气激得一颤，只觉耳朵一痒，缩了缩脖子，眼神一亮，侧头回道，“应该叫我李大哥！”
“……”
“你想想，”李归意好心引导道，“过去我当了你多久的小弟，怎么也该轮到我当一回大哥了吧？”
“……”
“小燕兄弟，是你表忠心的时候了，你怎么能不说话呢？”李归意见他黑脸的模样，忍不住又得寸进尺道。
还没说两句，便感觉到身下这马扭了扭身子，忽然铆足了力向前飞奔而去，李归意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变了声调，转为一声惊呼，死死地握住了燕云漠牵绳的手。
而某位始作俑者终是忍不住在她身后得逞一笑。
李归意来京时原本一天的陆路，在燕云漠的快马加鞭下，只用了一夜。
燕云漠扶她下马，吹了声口哨，那马像是听懂了一般，啼叫了一声，扭头又朝京城跑去。
李归意看着河岸旁的一艘破旧的小船，不禁震惊地问燕云漠道，“你来时也走的水路？”
燕云漠点了点头，一边将那牵绳解开，一边让她先上船。
李归意听话地上了船，仍旧蹙着眉头不解道，“这么小的船，路上一定很颠簸，你怎会……”
她没再说下去，燕云漠打断了她，“说来也奇怪，来的时候只想着尽快到京城，竟然没觉出什么不适。”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图纸，转而道，“船夫给我留下了个地图，回去的路上要靠它了，我已经记下来了，你看看。”
李归意接过那图纸，走到船的另一端，对照着此刻眼前的方位，终于找到了对应的地点。
而那一边的燕云漠也解好了缰绳，拉起了锚，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起身时眼前忽然一黑，他连忙扶住了一旁的船舱，缓了缓，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他看了眼那边专注于地图的李归意，松了口气。
天蒙蒙亮起，小船顺着江流向前飘去。
“济安在下游，不用撑船，顺着水流的方向便能到达。”燕云漠探进了船舱，说是船舱，不过是一个半弧型的罩子，也就半人多高，他坐在里面所谓的床榻上，甚至还得弯着些腰。
李归意看了看江水流去的方向，附和的点了点头，“照这个速度，大概要晚上才会有第一个分叉口，到时候在调转船头便好。”她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竹竿，却犯了难，“但这东西我并不会用啊，你来时又有船夫掌船，现在咱们要怎么办呢？”
半晌没等到回应，李归意又道，“难不成咱们燕大侠连撑船都会？”
又是一阵沉默，她狐疑地俯下身去，也进了船舱。却见燕云漠闭着眼倒在了床榻上，额角冒出虚汗，她吓了一跳，连忙在他身上来回摸索，确认了半天他身上的血迹无一是属于他的，这才将将放了心。
幸而没有受伤，但他此刻脸色惨白，眉头紧蹙，仍旧令李归意揪心不已，她摸了摸他满是薄汗的额头，微凉，没有发烧，这倒是她没见过的情况了。
李归意正手足无措的想要尝试给他把脉，却忽然听到了他鼻息见传来的微不可闻的鼾声，她愣了一下，才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原来他只是睡着了。
李归意坐在了船板上，抬起手来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为他拭去血迹和汗渍。
这两日从济安奔波而来，她才不相信他说的什么撑船时未觉不适，定然是太过紧张，神经紧绷的情况下，那点不适也未被他发觉。
而后又马不停蹄地从宫中将她救了出来，这一路都是他用尽全力带着她奔波，哪怕在马上，他也尽量将她护住，以防她觉得太累。
算下来，他应当已经有至少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还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上了船，可算能将将松懈下来，不曾想竟然一不留神睡了过去。
她轻起拍着他的手，哼起了歌，“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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