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134章

搞定元衡这件事，顾宁比李归意更适合，适合的事交给适合的人，是李归意一向的处事原则。

        见过顾宁后，她像是忽然适应了此刻身份，摆起了架子，对门口的宫女太监来回指使。虽然此刻，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位颐指气使的女子便是昭帝，但他们也绝不敢有所懈怠。

        这可是皇上曾亲自前来问过话的女子，太监们心里明白，这后宫中的女人都是不能得罪的，指不定那一天就会成了自己的主子。

        但两日过后，他们属实也有些受不了这位大小姐的刁蛮任性了。

        李归意要吃荔枝，太监们从御膳房求着要来，李归意绫罗绸缎做被褥，太监们连夜讨好尚衣局的女官们，可现在他们没辙了，李归意想要换个更大的院子，这是太监们哭爹喊娘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们当然不敢直接跟皇上说，所以通过总管替她转达了需求。

        没想到皇上竟然不怒反笑，还让他们连夜将废置的玉鸾宫主殿拾掇出来，以便她住下。他们当然不知道，李归意的诸多诉求在元衡眼中，皆表明出了她终于有了长居于此的打算。

        元衡虽对她并不完全信任，但也不免因她这诸多行为而感到欣慰，客观来说，此刻的皇宫守卫森严，与她禅位时已然大相径庭，她并没有能力再逃出宫去。

        这两日的辗转反侧，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然而，这一觉却没能睡得很久。

        屋外传来一阵鹰唳，他从梦中骤然惊醒，只愣了一瞬，连忙抄起了一旁的外衫，仓促地披在了身上，冲出了门去。

        他在院子中停下，抬头看着他曾经的朋友，战友。

        燕云漠站在院墙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元衡看着四周倒下的人影，心下一凉，他早该知道，再森严的守卫，也拦不住一只翱翔的鹰。

        “放心，他们还活着。”燕云漠的声音从他头顶飘下来，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元衡感觉到了他语气中流露出的轻蔑，他很了解他，他在激怒他，而他也的确很愤怒，他尽量冷声道，“你任何时候回来，朕都会对你敞开大门，但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就因为那个女人？”

        燕云漠耸了耸肩，支着长刀，翘着脚，没个正行的附身看他，笑道，“不可以吗？你不是也因为一个女人要得罪满朝文武吗？”

        “你！”元衡指着他的鼻子气道，“你忘了当初在檀城的立誓了吗？是谁当年对昭帝的昏庸嗤之以鼻，恨不得手刃她泄愤，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就给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喜欢哪一个，不都是唾手可得的，为什么非要为了她，而与朕为敌！”

        燕云漠掏了掏耳朵，又看了看慢慢爬升的月亮，似是估算了下时间，这才继续低头开口道，“你错了。不是因为她，我会离开是因为我厌倦了继续做你的武器。在檀城，我立得誓言是助你上位，救天下苦难之人于水火，第一点我已然做到，而第二点，并非要留在玄镜才可以完成。你有你的野心，也并非一定需要我。”

        “至于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认我接触的她。过去的她我不做评价，是非曲直皆是旁人说道，谁又能确保她没有受人蒙蔽，遭人欺骗？就算她之前的行径当真没有受到他人威胁指使，那我也要听她亲口告诉我，究竟为何要做那些事。”

        “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但若你非要将她置于你的对立面，”他神情冷漠地看着他，语气中不带丝毫歉意，“那很抱歉，是你在与我为敌。”

        元衡震惊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疯子，他眯着眼轻轻摇头，忽然轻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个情种。”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狠厉，“那你又可否知道，她不过是在利用你，那个女人能在宫中重压之下隐藏秘密二十年，你以为你就能看到真正的她了？”

        燕云漠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我心甘情愿，那是我欠她的。”

        他侧头看了下北边的方向，漆黑一片，才又继续道，“元衡，你太自负了，是皇帝的位置给你上满了枷锁吗？我已经快要认不清你，再这样下去，你早晚会犯错，会做出后悔终生之事，到时才是真正的晚了。她来，我来，都是为了帮你。”

        元衡正在气头上，听到这句话，他忽然觉得有些耳熟，前几日，李归意也曾这样告诫过他。甚至顾宁，看他的眼神也渐渐怯懦逃避，仿佛他握得越紧，她便溜走得越快。

        他沉默着，却听燕云漠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畔。

        “无可否认的是，你的确比她更适合做皇帝的位置。我也从不后悔拥护你上位，但这几个月以来，你就没觉得自己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了吗？你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小心权力将你吞噬，它会把你变得不像你。”

        燕云漠将看向北方的侧脸转了回来，忽然勾唇笑道，“虽然她皇帝做得没有你好，但是她在做人这方面光是一点就能完败你。”

        他看着元衡紧皱的眉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笑意更深道，“豁达。”

        不只是元衡，这句话他也在说给自己听，他们都曾身负血海深仇，在黑暗的角落重塑出人型，却始终无法摆脱过去的束缚，无法走出自己内心的桎梏，一边向往光明，一边又怕握不住光。

        而李归意却与他们截然不同，一朝从云端跌落，甚至成为阶下囚，但她却从未放弃过希望，能将一切的挫折和苦难踩在脚下，继续走向明天。

        这是燕云漠曾经向往而又并不相信的事情，但他在李归意的身上看到了这一点，对他而言，是至关重要的美好。她未曾屈服于命运，却也从不自怨自艾，不拘泥于过去，不拖泥带水，果敢又明媚。

        他虽然从未真正见过她的容颜，但他却又那样清楚知晓她的模样，哪怕她换了无数张脸，他也能一眼在人群中将她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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