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八月初一，一年一度的科举大考即将展开，万鸿书院的师生学子们也都在忙于备考之事。
此次考试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全国大考，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皇上定会在此次考试中选择心仪的考生入仕，进而发展为自己的嫡系重臣。
而为了配合召开此次大考，济安城中的各家商铺也都在紧张忙碌的筹备着物资。
科举考试，文试为期十五天，武试为期一个月，笔墨纸砚自然要准备，刀叉剑戟也不能含糊。
考生来济安还要吃喝住行，这一整条线下来，也让济安这座偏安一隅的小城，有了难得的热闹。
这虽然是座小城，但能得当今圣上的钦点，定然也有它卓越的地方，就比如在这座城中，有着年年向朝廷输送百余位官宦的万鸿书院，和十余家在此驻扎百年的皇商世家。
燕云漠此刻便在其中一家对面的茶铺喝茶，时不时看向往来宾客的门脸，匾额上书“书翠斋”，是专门为皇家提供文房四宝的传统商铺。
不多时，他等的人从那扇门中走出来，落座在了他对面。
乐青将他面前的杯子拿了起来，一饮而尽，抹了下袖子道，“还没有消息？”
燕云漠又拿了个杯子，倒满了茶，吹了吹道，“没有。”
“放屁！”乐青翻了个白眼，“你这话骗小孩子都不信。四个月了，不说所有，至少大半个大康你都去过了，就算他会易容，但你可是天底下最会寻人的密探，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哪儿？”
燕云漠置若罔闻的隔着窗户看向街外。
“一两个月也就罢了，但到现在，已经要突破元衡的容忍极限了。立后之事不顺利，顾宁的家族百本阻挠，眼下又要兴办科举，左朝沉寂了一阵又开始在济安有动作。他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你何苦现在跟他死拧着唱反调？”
见燕云漠不为所动，他又劝道，“将昭帝带回京城是怕他被左朝利用，就算元衡心中有疙瘩，以你的能力也可以和他争取，只要他不离开京城，至少还能在元衡的控制之中，他怎么可能当真杀了自己的孪生兄弟？”
燕云漠敷衍地点了点头，举杯问道，“光说我了，你就没去找？”
这一句给乐青噎得消了一半气焰，怏怏道，“我要是找得到，还用大老远的佯装进货来济安找你？”
“那不就得了，你也找不到，凭什么认为我就能找到？”
乐青被他噎地抬了手却不知该如何说，半晌长出了口气，转而问道，“我问你，你当初和元衡请辞，把玄镜首领的位置让给了我，到底跟昭帝有没有关系？”
燕云漠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从十二岁跟着我，直到十六岁和我一起遇到元衡，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追随他，甘愿对他俯首称臣？”
“因为他有理想，更有能力，他登基后，也在践行着他的承诺。”
“不错，因为我与他有共同的理想，”燕云漠晃了晃茶杯，看着窗外形形色色奔波着的百姓，“他会是个很好的皇帝，但我并不能成为配得上他的臣子。”
“乐青，”他鲜少直呼他的名字，“你我都是从檀城街巷中摸爬滚打苟活到现在的人，元衡他不一样，他本就是该在那座皇城中主宰天下的人，他现在、以后将要考虑的事情，也不再会是过去那样简单。早晚有一天，我会与他产生分歧，我做不到像你一样纯粹地待在他的身边辅佐他，不如现在就离他远些。”
乐青摇了摇头，“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你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消极？”
“听不懂好，最好永远都听不懂。”
燕云漠想着上一世他临死前，元衡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模样，只觉得由衷的悲哀。
那个错误的决定是他们共同完成的，不止令元衡后悔余生，也让他动摇了对他的信任，既然这一世，这一切都还未发生，那不如停留在此刻，让悲剧不再上演。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一定能同你一条路走到黑，每个人都在变，”燕云漠此刻的语气温和得像是个稳重的兄长，“未来的每一次选择，你都要认真想好后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乐青没说动他，反而又被他教育了半晌，只得无奈地与他告别，临走时又提醒他道，“正如你所说，元衡当初再是咱们的兄弟也好，在一起摸爬滚打也好，此刻他已经是皇帝了，他最怕的便是身边人的背叛，尤其和昭帝、左朝等人走的太近。”
“我不知道你与昭帝相处的这几个月，到底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让你从过去恨不得手刃昭帝，到现在力保他的行踪。是，作为朋友、兄弟而言，他的确很好，连我都对他有几分不舍，但他毕竟是那个昏庸奢靡、鱼肉百姓的昭帝啊！”
他兀自说着，又摆了摆手，“罢了，你不愿意说出他的下落便不说，此刻元衡仍旧没有动用其他力量来找他，便是还相信你，若你再推诿下去，他早晚会亲自动手，到时候，你可想好了要如何面对他？”
燕云漠没有回答他，乐青的背影在他的双眸中渐渐变小，消失无踪。
一旁的小男孩突然趁他不备，从他的桌子上抢了快枣糕，一溜烟向小巷跑去。燕云漠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拦住了对着那小孩骂骂咧咧准备拿鞋扔他的店小二，慷慨大方地留下了些散碎银子。
小男孩东闪西闪，一路跑到了巷子深处，正回头确认身后没有人追来时，忽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摔得仰面朝天，连忙高举起手中的枣糕，屁股虽然摔得生疼，但幸而枣糕还是如此洁净，不染一丝灰尘，他放心地舒了口气。
而被他撞到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她手中正拿着刚从书翠斋后院取来的一摞珍贵宣纸，一出门便被迎面撞倒，偏巧济安一早下过雨，地上的雨水还未干，那一摞宣纸不偏不倚地被她甩到了水洼之上，瞬间浸湿了大半。
那女子连忙扑过去却已然无济于事，心疼地看着那摞宣纸，憋足了气拎起了小男孩的耳朵呵道，“哪里来的臭小子！赔我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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