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人在紧张激动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像是原本抖动的细线，被两端抻直，拉长了许多。

        但那又如何呢？时间终归会过去。

        燕云漠没再多问，他像是感到了困惑，又坐回了方才那块大石头上。随着他的远离，李归意才慢慢平复了心情，不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看着那人依着石头待了半晌，又忽然抬起了胳膊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理智告诉她，趁他此刻疲惫之时，她该跑了，再不跑等到天亮就没机会了。但本能却又让她动弹不得，她分明看出了他的疲惫。

        在将她从那处别院带走时，她靠在他的胸口，在他的呼吸间，听出了声音的颤动。

        毕竟离他在孔武的阵法中将她带出，也不过才过了五日，这短短的五日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养好伤势。

        她远远的看着他，又等了许久，才将舞衣的外衫撕扯下来，搭到了他的身上。

        燕云漠正侧卧着，背朝着她。

        他当然没有睡去，他只是在想她之前说的话，想得入神，身体受不住凉意，才警觉巨石上的寒意上身，惹得他胃底一抽，绞痛在一起。

        那是寒毒的后遗症，时常在半夜发作。他已然习惯，却没想到身上突然多了件淡绿色的锦布，虽然有些破败，但仍旧柔软服帖。

        正是方才在那女子身上的衣衫。

        他坐起身来，额角布满了冷汗，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幸而他的衣衫皆是深色，看不明显。

        他当然是故意放她走的。

        燕云漠想起了几日前自己的困惑，他的心境似乎发生了变化，但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正如乐青所言，他觉得自己可能要陷入不该有的情愫之中，而迷失自我。

        那些他曾经以为并不重要的感受和触动，在这一夜被无线放大，回忆翻涌而来，就像那场烟花，好像只燃放了一瞬，却在他的心中刻下了抹不去烙印。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温存，此刻拿着那件淡绿色衣角的手，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二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此刻，在春雪岛上最开心的人就数江州商会会长杨万仇了。

        集英会的这十日间，虽然也有过波澜，但总体而言它达成了杨万仇最初的设想，即接纳了天南海北的富商相互采买商品，拉动了江州府乃至全大康的经济，又在他国使臣面前，展现了大康的海纳百川，完成了新帝给的任务。

        他走到码头旁，看着乘载使臣已然远去的船舶，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几日下来，他虽没能亲眼所见，但也对春雪岛上的情况心知肚明。在这座不大的小岛上，至少存在着某一股力量在暗中帮助他，推进着集英会的进程。

        这股力量从头到尾都未打算浮出水面，但却帮他完成了许多他做不到的事情，他时常感慨于自身的局限，以致难以完成新帝交托的重任，所以总是被一些小事点燃了怒火。

        集英会虽然成功了，但对他而言，却是证明了他不配成为江州商户的会长。按理说，应当是由他来守护盛会的召开，而这几日他却分明感到自己正在被旁人所保护。

        他轻叹了一声，不禁萌生了要辞官隐退的想法。

        “会长，该走了，商会这几日累积的实务，已经快把书房填满了。”乐青轻快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一回身，便见他举着账本朝他招手。

        “我说过多少次了！”杨万仇见状，拔腿就朝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骂道，“不要把这种容易受潮的东西带来海边，你还挥，万一没拿住，这可记录着人家老百姓一年的心血！”

        乐青将那账本又收进了箱子里，笑道，“我一早就说，江州商会谁都可以不在，就是不能没有您。”

        杨万仇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锤了锤腿道，“老了，不争气了，脑子转不动了。”

        “人呀，贵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乐青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学着杨万仇道，“这奔波拼命的活，本就不是你一个老胳膊老腿儿的人该干的。俯瞰整个江州城，还没有谁比你更懂如何发展江州城中的商铺，如何与外府往来。你不过一个商会会长，难道还想越权管府衙的活儿？”

        杨万仇正喘着粗气，这才给乐青得空说完这些话，他不禁为止一动，他说的不错，或许自己在应付复杂事态的能力远不及旁人，但江州如今发展的如此迅速，也离不开他的助力。

        乐青的话令他醍醐灌顶，他瞬间心情大好，身上也充满了力气，直起腰来，一抬手敲在了眼前人的头顶，“臭小子！还敢学我！”

        码头尽是一副热闹的景象，但却并非每个人都能被这份热闹感染。

        李归意带着陈氏等人坐着马车先到了码头附近，等待登船的商铺都在有序的排着队。却听陈氏大嗓门道，“之前是谁答应我，只是将那几件一副租借走，怎么还回来的时候还少了一套？”

        李归意揉着太阳穴无语道，“姐姐，我已经给你解释一早上了，那东西借出去了，我也掌控不了啊，再者说了，醉香楼赔了几倍的价钱，够你再做个四五套的了！”

        陈氏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小裁缝，又叹道，“小小呢？这几天被你叫走后，就没怎么见着人，这都快登船了，怎么还不来？”

        李归意赔笑道，“她呀，被秋荷山庄的庄主看上了，想留她在岛上当主厨，你也知道咱们本就是个布铺的小店，像她那样好的厨娘自然是留不住的，能享这两个月口福该知足了。”

        陈氏撇了撇嘴，忍不住嘟囔几句，“那也该知会一声，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李归意只得讪讪一笑，她总不能说，谭小小被乐青扣住作为指证庄元卿罪行的人证，且有阵子离不开衙门呢吧？

        想至此，她又向来路的方向探头看了看，仍旧没有燕云漠的身影。

        但却看到了丰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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