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李归意自小就喜欢看人打架，街头的小混混你来我往，赤手空拳的博弈，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爱好多少有点变态。直到长大后，她发现很多人都和她一样，这才放心下来，专注地追热血漫，刷动作片。

        这也就导致，她在看小说的时候，也习惯于关注谁是书中最能打的人。

        从她穿书到现在，她能回想起来的剧情屈指可数，连男女主的本名都回忆不真切，却一直记着两个人的名字，或者说名号。

        一个是田冲，一个是夜鹰。一明一暗，宛如大康暗杀界的两个双子星。

        她仍旧记得书中是这样描述田冲的，一个文质彬彬的杀手，拿起刀，让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放下刀，让人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

        此刻，李归意看着眼前白皙的，连脸上的毛细血管都能被她看得清楚的玉面书生，不禁感慨作者对人物的描写还是相当真切的。

        她干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该恍然大悟般向他问好，还是假装没听过他的名号一般将他轰走。

        然后她就听到了田冲带笑的另一句低语，“陛下，可愿换个地方聊一聊。”

        李归意顿觉两眼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

        田冲是个杀手，而且是顶尖的杀手，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他从不隐藏自己身份和样貌，但却也鲜少有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要么听他的话，不对外人讲起，要么已经是个死人，再也开不了口。

        但他是个杀手本身并不可怕，李归意从不惹是生非，干的也都是本本分分的事情。可怕的是，他是当朝宰相左朝养的杀手。这倒是世人鲜少知道的事。

        李归意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差池，导致田冲找到了她，更想不明白，他找到她要做什么。

        但一个优秀的俘虏是不会问出猎手不想听到的话的，于是她选择了沉默的跟随。

        田冲将她带到了春雪岛的后山上，半山腰有一个小木屋，这一路走了很远，远到若是平日，李归意定然会在半路上撒泼打滚，找个地方歇脚，但是此刻，她恨不得一早就知道地址，乖巧地给他带路。

        屋里自然只有他们二人，田冲似乎早有准备，一早煮的水还温热，为她倒了一杯暖茶。

        李归意捧在手心，指尖却越发冰冷。

        “不敢喝？”田冲浅淡一笑，自己先饮了一口。

        当然不敢喝，这还用问？李归意心中腹诽，赔笑着假装抿了一口。

        田冲看了她一眼，只笑道，“陛下与大人是同盟，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李归意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何时当的同盟？是她穿越来之前吗？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幸而田冲本就没打算听到她的答复，而是兀自又道，“大人找了您许久，直到现在也不愿听信门口谗言，说陛下背弃了当年登基时的约定，想要从宫中逃走。大人一直相信，陛下是有苦衷的，对吗？”

        “那是自然。”李归意连忙接话。

        想来是当年康昭帝为了上位成功，将摄政之权与左朝做过交易，而她穿越之时，并不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为了保命，只身逃离了京城，还将皇位拱手让出，令左朝措手不及，被新帝揽回了大半权力。

        而田冲此刻找上了她，却对她恭恭敬敬，甚至给她了个台阶下，显然她这个先皇的身份，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想到此，李归意长舒一口气，至少，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当时我临时得知有人要在腊八当晚发难，此番禅位之举，不过是权宜之计，待他们放松警惕，自然便能再卷土重来。”李归意小心翼翼的措辞，一边愤慨地说着，一边观察着田冲的神情。

        田冲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如此便和大人想到了一起。只要陛下在时机成熟之时在百姓面前振臂高挥，台下定然有我们的人随声应和，他这帝位本就是陛下给的，陛下想要回来，他也不敢不还。至于当初的让位，大人已派人在宫中寻找诏书的下落，只要毁掉诏书，他自然名不正言不顺。”

        李归意挑眉问道，“何谓时机成熟？”

        田冲这回却没再过多解释，向她恭敬地行礼道，“那便不劳陛下费心了，这几日，我会一直跟在陛下左右，保护陛下的安全，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向陛下请示，为陛下准备好一切所需。”

        李归意心中冷笑，说着好听，不就是监视她吗？什么振臂高挥，万人响应，不过是想让她回归到康昭帝傀儡的本位，继续做一个听话的皇帝。

        她当初从皇宫中逃走，就是不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愤懑与恐惧在她心中交织，复杂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却只得道，“好，全听你的。”

        田冲将门打开，向她低头道，“这些日子难为陛下了，臣等很快便会救您出苦海。”

        从山腰到秋荷山庄的路太远，远到李归意走到了午夜，才刚刚跨过念灵溪。

        夜色如此动人，她却没看一眼。

        在田冲说出名字的那一刻，李归意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为自己构建的一切悲欢喜怒，骤然崩塌，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前一天她还在为了醉香楼的事烦忧，而现在，那些曾经的烦恼都变得模糊遥远，微不起眼。她开始畏惧天明，畏惧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开始后怕，开始后悔。

        如果她没有来江州，没有为了她自己不足道的梦想来到这里，而是长久的待在念川，待在她最初选定的那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会不会还能自由自在的过想要的日子。

        倘若真的有一天她势必要振臂高挥，重登帝位，那此刻她是否应该割断与时三娘的一切往来，还开什么云时布铺？还管什么醉香楼？何必要低三下四累死累活的帮陈氏打下手，做心中想要的锦衣？

        若她是皇上，一句话的功夫，便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但当这一切唾手可得，那当真是她所想要的吗？

        李归意迈着虚浮的脚步，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玉龙小院，不知为何，看着混黑一片，死气沉沉的房间，她突然没由来的落寞。

        难道她还在期待着什么吗？她向来都可以一个人过的很好，不需要有人等她回家，不需要有人陪伴。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摔在了床上，懒得点起烛灯，懒得褪下衣衫，懒得盖上被和。

        当一切失去了意义，她连想也懒得去想了，她闭上了眼睛，疲惫地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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