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李归意坐在粮铺的木椅上，摆着腿，望着前店里络绎不绝的顾客和忙活得起劲的小二。
“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时三娘站在她的身侧，低声道，“幸好你昨晚上早有准备，将粮食都倒进腾出来的粮库里。否则今日县令来搜查，粮袋定然会被发现。”
李归意有些不好意思道，“事急从权，昨夜村民动静太大，我临时改了主意，这才有人将粮食运到这里，没来得及同你解释，让你担心了。”
“粮袋可已经销毁了？”
李归意挑了下眉，“这我自有安排。”
时三娘微扬了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归意忽然心领神会，“我是怕你们知道的太多，一旦真的出事，容易连累你们。并不是刻意隐瞒。”
时三娘听罢拍了拍她的背，无奈笑道，“我是想替你们分担些，可惜只有我到现在为止，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来，觉得惭愧罢了。”
“每个人擅长的事情不一样，单说这铺子，才几日的功夫，三娘已经将它重新拾掇了遍，焕然一新，门口的灯笼，后院的编绳，看着又亲切又舒服，门口的百姓一半就是冲你这装潢来的！”
时三娘被她逗得笑得直摆手，“你呀，就没两句实话！”
李归意笑得调皮。
“得亏出来的早，要是晚点就该被运粮队的官兵堵在村子里了，哪儿还赶得上买这里粮！”一旁的大叔嚷嚷着，李归意看了眼竟有些面熟，似是古井村的村民。
他身旁的人搭话道，“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劫官家的粮食，你们村子可出了人才了！”
领队去了古井村着实有些奇怪。
前一晚她将水玲的丈夫化妆成姚家镖师的模样，便是要让领队将矛头指向姚家，他非但没有，反而直奔众多村子当中的古井村，想必他与姚家也有利益往来。
李归意端着下巴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会一会这位领队大人。
古井村此刻可谓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李归意一到村口，沿着声音便到了老马家门口。屋外站着一排排看热闹的村民。
老马满头乱发，脸上还挂了彩，屋中散落一地的锅碗瓢盆，仿佛是被人打劫了一般。他红着双眼，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那领队正趾高气昂的站在一旁，打量着屋里还有哪里能藏下东西。
“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老马颤抖着声音求饶。
“什么都没干你昨天半夜去十几里外的官道上做什么？”领队踢了踢眼前蹲着的人，“我这双眼睛从不会认错人！”
老马倒在地上，一脸为难的神情，五官皱作一团，撒气似的拍了两下地面，哭嚷道，“我是真不知道！单是前两天听人说昨个官道上有粮食运来，我这……”
他说着委屈地抬眼看了下那领队，“我这不是没见过世面，就想去看看！谁成想粮食没见着，差点见了阎王！”
“你是说昨晚上白来一趟？你屋里这么多的白面哪里来的，真当我是三岁小孩！”领队嗤笑一声，“我看你是真想见阎王了！”
说着就要将手中的锄头锤下去。
李归意在一旁已经听明白了大概，昨夜老马被燕云漠放出去的烟花吸引，本想也来掺和一脚，到地方却为时已晚，正巧被已经醒来的领队记了个脸熟。
昨夜，他们不过是想耍他们玩玩，但见此刻领队这架势，一锄头下去，老马铁定活不成了。
李归意来不及多想，连忙冲上前去，高声道，“且慢！”
“住手！”
而与此同时，一个更悠扬更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马鸣声随之而至，马上高大的男子翻身而下，走到了领队的面前，夺走了他的锄头。
那人身穿官靴，头顶乌纱帽，腰带佩刀，俨然一副官差的模样。
领队将视线全部放在他的身上，狐疑道，“这位兄台是？”
那人没有答话，只让出了道来，李归意见有人出头，连忙溜到一旁，也看向那马匹的方向，马车中走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此人一身墨绿色官服，神色泰然悲悯，走到老马的面前，将他扶起，掸了掸他身上的浮尘，又回身对那领队道，“你可是朝廷押运救济粮的运粮队官差？”
领队见他此身装束，少说也是朝中五品大员，气势立马骤降，清了清嗓子，稳住声音回道，“是。”
“昨夜你见到他时，他在何处？”
“在半山腰，正往山上跑。”
“那你又是如何看清他模样的？”
“他是看到我醒来，才往回跑的！”
中年男人捋了捋胡须道，“此时粮袋可还在运梁车上？”
领队愣了一下，“不、不在了。”
“那可在他的身上？”
领队当然明白自己话中的漏洞，微微摇头。
“既然粮袋已经被一扫而空，他定然应该立刻离开，你又如何能看到他的正脸？”
中年男人又看了看一旁的老马道，“他之所以能看到你，你或许是正要去抢夺，也或许有别的原因，此事应当从长计议，不应贸然断案。”
一旁围观的百姓都对他所言频频点头，却也在不停的议论着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归意却没心思听，她向着马车附近来回张望，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陈文丰连跑带颠地到她身旁，呼哧带喘道，“我、路上听说老马给人打了、先去叫了陶大夫来……”
李归意帮他拍了拍背，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位就是你之前说的老师吧？”
陈文丰见众人对他的身份争议不休，缓过气来，走到中年男人的面前，向他行礼道，“老师，学生来晚了。”
又回身对古井村的父老乡亲们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在济安读书时的老师，卓见山卓大人。老师此番来念川，是受户部所托，来此整治念川旱灾一事。自然也会查清救济粮被劫一案，请大家放心！”
李归意终于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卓大人若是再不来，救济粮一事便要被那县令给轻易断案了，那她折腾这一溜够的苦心可就彻底白费了。
“累死老头我了！什么事能这么急！”
在众人纷纷因卓见山的出现而倍感欣喜之时，陶阎王呼哧带喘地终于到达了马家门口。
村民见他来了，连忙让出一条道来，他骂骂咧咧地走了进去，“哪个倒霉蛋儿的大清早给人揍了？还得老头我睡不了觉……”
他本是抬头四处看着，扫过周围人落到老马的头上，却忽然发现什么一般，有将视线落到了卓见山的身上，他的眉毛忽然宁作一团，双目瞪得浑圆，震惊地看着他。
而卓见山似乎比他还要惊讶，他本是波澜不惊的五官上也显露出了偌大的震惊。
陶阎王这才看见他的官服，回过身来朝他嗤了一声，高声道，“晦气！”一巴掌将老马拎了起来，往屋子里面扔，“巴结着这些个当官的有什么用，到底还是得老头我来给你开药！”
卓见山却像是受了他的骂，也并不恼，半晌才敛了神色，仿佛无事发生般地对围观的村民点了点头。
李归意自然看出了这当中有问题，她困惑地看着老马的屋子，全然没想到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竟然还有前缘？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骚动。
有人惊叫着，“吐血了！不好了！死人了！”
她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顺着村民们四散推开的角度看去。
燕云漠正倒在人群中，他的身前是一摊暗红色的血，那么炙热，溅在地上，仿佛腾起了热气。
他的脸色惨白，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响声，口鼻间仍在不停地涌出血来。
李归意冲了过去，将他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她无措地看着他，明明前一晚他还是那么鲜活的站在他面前与她打趣，此刻为何会突然吐血不止？
他不是在镇上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颤抖着声音大喊着，“陶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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