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顾烨虽然猜到了梁府不会因悲伤而蒙蔽双眼，但亲口听到梁霜月斩钉截铁的确认，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想，哥哥没有爱错人
“听闻顾家被押送京城后，父亲便同张道渊联系上了，他们要提前布置，为顾家抵达后争取一线生机，那时的我还隐隐期待，或许能在京城见到顾焰，只是，谁都没有料到，路上便出了事，我匆匆赶到信州，却只见一片被烧焦的土地”
众人一直安静的听着，那片烧焦的土地是每个人心头的伤，脑中的刺
周叔老泪纵横，拍了拍梁霜月的手：“孩子，难为你了，世子若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
黎炀则担忧的看着自己的男朋友，意外的是，顾烨此刻面无表情，但咬紧的后槽牙还是泄露了心中的苦苦隐忍
黎炀直接越过椅背，将自己投入顾烨怀中，脑袋在顾烨胸前蹭了蹭
顾烨收紧了手臂，感受着黎炀无声的安慰
梁霜月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继续道：
“再后来，我突然在回京的路上被绑架了”
众人心下一惊
“幕后主使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意图，在确认我无法反抗后便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我没想到，那人竟是程公子！”
“他似乎对我有执念，这些年虽然断了提亲的念头，却一直派人跟踪我，此次我一出京他们便盯上了”
“他早就没了当年名冠京城的才子样，整个人，因为长年吸食底也迦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得意洋洋的对我说着顾焰死了他是多么开心，说顾焰死前也经历了和他一样的痛苦他是多么畅快，甚至幻想着顾焰死后我终于可以拿正眼瞧他了”
“呸”，梁霜月啐了一口，众人皆理解，被那样龌龊之人惦记着其实是一件无比恶心的事
“我察觉到他应是知道点什么，便假意配合，试图套些话出来，他那时处于半癫狂的状态，又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很快便将事情都说了”
“他说，京城中的底也迦看似是由西域商人手中传入，但实际上自从几年前程尚书打压过后，西域商人便已不再贩卖，明面上的交易自此消失，而暗中交易的货源，几乎都掌握在一群来历不明之人的手中”
“他虽知底也迦对身体有损，但吸食后飘飘欲仙的感觉又让他欲罢不能，是以，这些年他一直在和这些人交易”
“他本来并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交易多了，他发现这些人似乎在有意无意的通过他打探朝中的消息，他为了拿到更多的底也迦，也便时不时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透漏给对方，直到双方彻底捆绑后，这些人才将真实身份告知了他”
“他明白，这都是些特务，但在他看来，扶桑一个弹丸小国，想要颠覆大曻无异于天方夜谭，所以他并不在意”
“直到顾家出事前，这些人联系他，问他想不想让自己对他另眼相看，他想，他当然想，他说，自从有一年花灯节对自己匆匆一撇后，自己的身影便成为了他的执念，奈何自己打定主意终身不嫁，他几次提亲都被拒绝”
梁霜月说到此似是有些反胃，端起茶喝了几口后才继续说道：
“那些人将顾焰曾经救过我的事讲述了一遍，告诉他我之所以终生不嫁是因为早就心有所属，他恨的咬牙切齿，他自己得不到尚可以忍，但他不能允许别人得到”
“于是那帮人又说，他们有办法逼的顾家造反，只要顾家反了，顾焰必死，那自己自然会断了对顾焰的念想，到时候他便有机会了”
“开始时他也不信，但那些人让他回去等消息，说很快，顾家便会出事”
“果然没多久，顾家大战突厥，损失五千精兵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又很快，顾家被关进了运往京城的囚车，他大喜过望，主动联系询问有什么是能帮忙的，那些人将一些特制的底也迦交给他，让他想办法在顾家押送京城的路上喂给顾焰，不出十日，顾焰必定发疯，到时候，顾家谋反的罪名便能做实了”
“其实当时皇帝虽有心削弱顾家实力，但并没有合适的理由，而与突厥的一战就像一把剑一样，适时的递到了皇帝的手中，如此良机，皇帝怎会错过”
“只是一番准备后，他仍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顾家一举灭掉，朝中以及百姓的不满和质疑他都清楚”
“而作为外戚的程尚书，将皇帝的为难看在眼中，又怎能不想办法为其分忧？”
“因此当程公子拿着底也迦去找他时，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同意了，之后联系收买禁军，教他们把握时机的投毒，以及折磨顾烨都由程尚书安排”
“皇帝明面上什么都不知道，但事后程家送进宫中多年的女子，位份突然由嫔升为了妃，已然表明皇帝对此事是心知肚明的”
梁霜月说到此已彻底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恨，捧着茶杯的双手不住颤抖，她瞪大了双眼望向顾烨：“他们，他们就这样为了各自的目的，害死了顾家，害死了我的顾焰，还让他临死前经受了如此残忍的折磨”
“可是我，我却没办法，没办法杀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没办法杀掉泯灭良心的程尚书，甚至连程公子，要想不牵连梁府的杀掉他，都得费一番力气”
顾烨把手按在梁霜月的手上：“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有时候让他们活着受到天下人唾骂，比让他们死了还难受”
梁霜月哈哈大笑：“不错，所以我废掉了程公子的子孙根后逃了出来，回到京城后便抓了几个扶桑人，拷问之后得知，他们在大曻的首领位于金州，也正是这个首领与突厥勾结，泄露军情，致使五千将士热血洒在了疆场”
“所以我来到了金州，发现了一群疑似扶桑人的踪迹，但他们不知道在追着什么人，一路来到了曲水，我便也跟了过来，如今才知道，他们追杀的竟然是你”
顾烨沉默半晌：“所以如今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明了，为今之计要从三个方面下手，一是找出军中那名奸细，洗清顾家勾结突厥，害死梁大哥的污名，二是拿到扶桑人和程公子的证词，证明是他们在皇帝的授意下下毒，才致使兄长发疯，三是想办法搞清楚荣亲王府那边的情况，毕竟，当年说顾家谋反，起因是荣亲王府搜出的一封伪造的书信”
梁霜月点了点头，京城那个扶桑人的据点已因为她的介入消失了，但她相信，这些人不会放弃京城，一定还会在其他地方盘踞下来，而只要他们还在京城，那么抓到他们便只是时间的问题
至于那个奸细，还需要时间，毕竟，他们如今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而那封书信，只能等解决了奸细后再寻找线索了
众人平复了下心情，一下午的时光就这样度过了，周叔擦了擦眼泪出去安排晚饭
黎炀望着顾烨，和初次听说底也迦之事时难受的吐了出来想比，顾烨又成熟了不少，身形高大了些许，脸型愈加棱角分明，静下来时的眼神也更加冷峻
他知道，顾烨时刻都没有忘记过父兄的仇恨，他也知道，顾烨对不能手刃仇人有多么无奈和愧疚
但让皇帝认错，让天下人得知真相，已然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若真的造反，势必会再次血流成河，甚至天下大乱，而那，是镇北王和顾焰都不愿看到的
至于李淳，黎炀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担心了，或许是顾烨眷恋的太明显，让他有了足够的安全感，他相信，谁也无法将顾烨从他身边抢走
想到此，黎炀默不作声的拉起顾烨的手向外走去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花映照在拥吻的少年身上，淡淡的光芒仿佛能劈开世间一切的黑暗，驱散心中所有的阴霾
顾烨吻的并不凶，但却吻的专心致志，他刚才也是几欲失控，想到这一切的背后既有朝代发展的必然，也有人心的肮脏和叵测，便深深的怀疑不造反的正确性
如果这时代容不下顾家，那他为什么不可以掀翻了这个时代？如果奸佞小人陷害了顾家，那他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割下他们的头颅悬挂城墙？
所有极端的不平都在吻到怀中少年时得到了安抚
为了更多的人能像他们一样相守，也为了更多人能不像自己一样失去父亲，失去兄长
五日后，萧逍遥赶到了，顶着一张白皙细腻的俊脸，带着十几人的手下招摇过市的来到了曲水
进门便对小弟赞不绝口，夸赞小弟为其带来了巨大收益的同时，还让其一举完成了今年的任务
要知道，什么年头，特务都不是这么好抓的，他们抓的更多的是贪官污吏，但都没什么新意，而且在拱卫司的圈子里，大家默认的，一个特务能抵十个县令，所以黎炀这次，让他一口气抓了一百多个县令，想想都觉得必然是大出风头的一年
尤其是在看到暗室内惨不忍睹的扶桑人之后，更是深感这个小弟收的超值，不仅头脑灵活，下手也够狠
萧千户神清气爽，趾高气扬，带着黎老板去县衙转悠了一圈，之后县令大人见到黎炀便主动下轿避让了
实在是惹不起
萧千户又带着手下去慕叶酒店入住了几日，充分体验了一下热情周到的服务，以及先进的设施设备，主动提出投资酒店生意
于是黎炀欣喜的发现，将酒店开成连锁，开到大曻各地的想法可以更快的实现了
黎老板一开心，顾二公子夜间的福利待遇直线上升
于是众人发现，顾二公子前几天还时常阴沉着脸，似是还没有从梁霜月带来的消息中走出来，这几天便突然春风得意了
周叔笑而不语，默默给孩子们的三餐中加上腰花，韭菜，动物肝脏，甚至还有托人运来的生蚝
萧沐云原本也莫名其妙，但或许是顾烨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了，于是大发慈悲的给了提示
那是一个清晨，顾烨起床后黏黏糊糊的和睡的迷迷糊糊的黎炀又亲了一会才去练武
萧沐云再次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顾烨又开始扯衣领，如今虽不是冬日了，但三月的清晨也不至于刚起床便热的冒汗
等到顾烨走近了，萧沐云眼尖的再次看到了一片红痕，这孩子，被蚊子咬了？今年的蚊子来的够早的
顾烨一腔嘚瑟之意被萧沐云的榆木脑袋浇了个透心凉，憋着一口气的结束了晨练
早饭时，黎炀看出来顾烨表情不对劲，眼神询问，顾烨贴在黎炀耳边将萧沐云的死不开窍说了一遍
黎炀失笑，望向饭桌旁围坐的众人，有周叔，有萧沐云，有梁霜月，还有萧逍遥
屋内站着的下人有富强，有民主，屋外还有任方向
“咳咳”，黎炀清了清嗓子，下定了决心，“有件事我要告诉大家”
众人停下手中的筷子，望向黎炀
黎炀牵起顾烨的手，一脸幸福的看了顾烨一眼，发现顾烨的脸似乎有点红？
周叔很有先见之明的放下饭碗，还将萧沐云的也接过来放下了
“我们俩在一起了”，黎炀略有些羞涩的说
周叔笑的眼角皱纹愈发明显
梁霜月恍然大悟，难怪那天顾烨洗澡那么长时间
萧逍遥切了一声，还当什么新鲜事呢，早就猜到了
萧沐云：……
萧沐云：“你俩不一直在一起吗？”
众人：……
黎炀掰过顾烨的脸，在顾烨唇上轻轻碰了一下：“是这种关系的在一起”
顾烨拼命的抿着嘴，拒绝让自己露出嘴角咧到后脑勺的傻样，只是眼中的愉悦却怎么都藏不住
萧沐云：……
萧沐云突然暴怒，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众人不明所以，黎炀更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萧沐云指着两个熊孩子，“为什么要说出来，我明明已经快要猜到了”
听声音，竟还有点委屈
顾烨见黎炀被吓了一跳，不觉有些不高兴，护犊子的将黎炀搂在怀里：“你前几天还说我们是好兄弟要坦陈相待”
黎炀脑袋闷在顾烨胸前还不忘努力点了点头，就是就是，指望你自己看出来，母猪都能上树了
萧沐云：……这孩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萧逍遥和梁霜月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萧沐云
周叔则笑的肚子疼，一想到那个尴尬的场面，就觉得萧首领明明一表人才，但却单身多年，果然凭的是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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