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张光泰此人年近不惑，祖籍金州，幼年时亲人便悉数死于战乱，身为一个孤儿，在军营里从小兵开始，一路摸爬滚打，到快三十岁时终于混到了校尉的职位，也混到了在镇北王面前露脸的机会
虽然为人耿直，不懂变通，但作战勇猛，身手了得，且纪律性强，服从性高，因此得到了镇北王的赏识，一路提拔成了二等奖军
作为顾家最忠实的拥趸，张光泰一早便被贴上了顾党的标签，镇北王被收缴兵权后，他也于第一时间被停职并软禁了起来
再后来，镇北王同顾焰因“谋反”被杀，朝廷下令彻查顾党残余，张光泰却突然消失了
坊间有说当夜劫囚车的人中有他，与镇北王父子被一同斩杀了，也有说奋勇将军在被软禁时，便被朝廷暗杀了
但顾烨知道，那夜劫囚车的人里并没有张光泰，而凭张光泰的心性，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张光泰有个秘密，为了这个秘密，他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虽然定下了要找的人，但顾烨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关于张光泰可能的去向，他也只是有个大体的方向，若真要去寻找，没有一两个月也很难成功。
而现在，刘员外的事正处在关键时刻，他不可能把黎炀一个人留在邺城，萧沐云武功再高，也不及他日夜相伴来的放心
想到此，顾烨放下手中纸笔，将草稿用纸烧掉，又拿出六根雪白的羽毛笔，在桌上一字排开，准备染色
这两日，他抽空集齐了六种不同的颜料，牺牲了一只村霸，终于集齐了原料，配上之前那支红色，刚好能凑成一道彩虹，一想到黎炀每日写字握着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笔，顾烨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之前采买的四个小厮中，富强是在内院伺候最多的，民主次之，文明与和谐多在外院管理门房，后厨等部门，富强深感东家的信任，干活也格外卖力，没两日便找好了竹管的采购渠道
于是十月二十八日，两大车翠绿的竹管便被运到了黎府后院，黎炀拿出之前自己做实验时鼓捣出来的模型，招来所有护卫和家丁，命大家用竹管造一个和模型等比例，但要大至少百倍的物件出来
其实黎炀想到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现代社会非常常见的虹吸原理，他曾在小伙伴家见过其利用虹吸原理来给鱼缸换水，看见水从鱼缸中自动流入桶里，黎炀当时便觉得神奇，是以那日顾烨说水不会自己流出来提醒了他
而他拿出来的模型也很简单，一个m型的竹管，只是m的右肩要高于左肩
众人虽不明白东家要干什么，但见这模型造型简单，虽然费功夫，但很容易就能造成，遂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次日中午，一个硕大的m型的竹管便造好了，黎炀检查后很满意，不止大小合适，竹管连接处也密封的也很好，完全不会漏气，于是大手一挥，拿来铁锨，带领大家一起到池塘旁边挖坑
之前施工队的施工方案其实很麻烦，池塘虽不大，但也有一个小型鱼塘大小，深度未知，要想改造，需先放干池塘的水，可是水往哪里放是个大问题，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将黎府淹了
因池塘引的是城外观澜江的水，因此鲁老板决定先将引水口堵住，阻断水源，再在黎府外寻一处农田，挖几道沟渠，将池塘水引流至农田附近，来年也方便灌溉
如今黎炀没有那么多人力和器械去挖沟渠，他不是专业人员，也怕挖错了地方引起其他麻烦，但他没有鲁老板的顾虑，鲁老板不能在黎府后院再挖个池塘，但他无所谓，自家后院怎么折腾都可以
于是众人热火朝天的干了两日，挖好了三个深坑，还将引水口堵住了，用的是从鲁老板处买来的沙袋
十月三十这日，黎府众人聚集在池塘边，眼巴巴的看着东家如何施展魔法，大家辛苦数日，对成果的期待程度自然上升
只见黎炀指挥几名护卫，将硕大的m形竹管竖起，矮的那头放到池塘里，高的那头放到新挖的坑里，不一会，水自高的那头汩汩流出
众人目瞪口呆，片刻后，有人回过神，顿时欢呼着拥抱住身旁的同伴，一时间人群都沸腾了，有上前查看的，有对黎炀赞不绝口的，有不可思议的大呼大叫的，也有激动的原地打转的
顾烨转身抱住了黎炀，只觉自己怀里的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人，叫他一刻也不想松开
黎炀紧绷了几日的身体，也在顾烨怀中松懈了下来，他心知实验是一回事，实际可能是另一回事，众人耗费体力忙活了数日，若结果失败，整个黎府都会沉浸在打击中，好在虹吸原理并不难操作，此刻靠在顾烨怀里，黎炀舒服的只想直接睡去
水流稳定后，黎炀吩咐众人轮流扶住竹管，又派了人在四周看守后便拉着顾烨离开了，根据水的流速，他判断要想将池塘的水抽干，至少要两天两夜，而这几日，其实有很多消息传来，只是他决定先忙池塘的事，便都积压了下来
四人来到书房，黎炀瘫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抬眼发现众人都在望着他，周叔一脸慈爱，萧沐云一脸肯定，顾烨，顾烨的表情不好形容，有为他骄傲，也有为他心疼，还有点什么，他看不出来
“咳咳”，黎炀清了清嗓子，“我知道自己才貌双全，但是你们这样看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周叔笑骂他厚脸皮，萧沐云好奇这是什么原理，顾烨直接拉过他的手，塞给了他六只颜色各异的羽毛笔
黎炀与顾烨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这种有人把你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胡县令那有消息了是吗？”，黎炀收好羽毛笔问道
“对，胡县令在这件事情上还算尽心”，萧沐云说道，“查访了数日后，发现吴大鹏媳妇在一户人家做浆洗的工作，这户人家主母的娘家妹妹，同敬安堂张老板的夫人是手帕交，或许吴大鹏媳妇曾在做工的地方抱怨过，这本是一件普通的家事，只是听在有心人耳中便成了可以利用的陷阱”
“果然是敬安堂”，黎炀并没有太大意外，“只是这些毕竟都是间接证据，找不到那个给吴大鹏出主意的人，我们便不能拿敬安堂怎么样”
“不错，但这件事情揪不出姓张的，不代表其他事情上不能让他栽跟头”，顾烨说道
“哦？顾二公子有何妙计”，黎炀挑眉
“妙计谈不上，只是发现了敬安堂一个小秘密而已”，顾烨笑着抬手，帮黎炀顺了顺之前靠在自己怀里蹭乱的头发
“那日吴大鹏一家闹事时，我曾疑心吴家是受人指使，若如此，那幕后之人必会派眼线围观，故而在黎青天审案时暗中观察”
“果然发现其中一人举止可疑，百姓多观望，但那人却时不时和吴家人交谈，之后，护卫跟踪其至城北非常偏僻的一处小院，以讨口水喝为由敲开了门，发现小院内住着的是兄妹二人以及一个孩子，而且小院外表看起来不起眼，但内里却另有乾坤，粗粗一看，院内所用之物皆为上品，连盛水的碗都是官窑出品的青花瓷”
“之后你们暗中调查，发现这家人是吴家的远房亲戚？”，黎炀接过话头
“是外室！”
“噗……”，黎炀瞬间乐了，“顾二公子是想让张老板后院失火？”
“后院失火是一方面，重要的是，这几日调查中我们发现，这外室的哥哥每日都要来往于城外的张家村，张老板便出身于张家村，而张家村最出名的便是种植商陆”
“商陆？”，黎炀从脑海中搜索出黎军师的记忆，“就是那种根部形似人参，但却有毒的中药？”
“对，我询问过药店的大夫，并不是所有的商陆都有毒，只有茎部是红色的才有”，顾烨回答到，“但商陆入药多用根部，而茎部剔除后不容易分辨是否有毒，且与商陆有同等药效的药材不少，因此并没有很多大夫了解或使用商陆，百姓对商陆的认知也仅限于这是一种庄稼地里常见的野草，为避免影响收成，基本见到就拔除了，拔除后再当作绿肥埋到地里，所以，张家村如此大范围的种植商陆便不正常了”
“敬安堂在挂羊头卖狗肉？”，黎炀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应该是，张家村明面上用商陆的茎叶做成绿肥和农药，兽药贩卖给其他村民，但每到冬季，也会采挖商陆的根，由外室的哥哥用马车带回邺城”
“可我们没有证据啊”，黎炀有些泄气的趴在桌上
“不需要证据”，顾烨顺了顺黎炀的狗毛，只觉如绸缎般丝滑，让人爱不释手，于是顺完后又牵起一缕，在指间绕着玩耍
黎炀：……
黎炀抢回自己的头发：“说完才给玩，小小年纪，竟也学会了卖关子”
“敬安堂之所以能在松鹤堂开业前占据邺城药店老大的位置，一来是因为他们在邺城有三家分店，二来，是因为他们自己卖药问诊的同时，也在给其他药店供货，其中便有参片”，顾烨笑着说到，“我猜他们如此行事已有多年，但一直没有出问题，应该是敬安堂比较谨慎，商陆片与参片掺合在一起，对人体的伤害短时间也显现不出来，之前他们用自己的朱砂丸陷害松鹤堂，那我们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懂了！”，黎炀瞬间坐直身体，眯眼看向顾烨，“顾二公子，你学坏了……”
“炀哥教的好”，顾烨浅笑着伸手又牵住黎炀的一缕发丝
黎炀：……
周叔：……所以我老人家只是来旁听的？不只插不上话，帮不上忙，甚至，好多地方都没听懂
萧沐云一脸赞赏的看着两个小崽子，这事若是换了刺史大人，定然是带着人马直接杀上门，简单又直接，这就是有执法权和没有执法权的区别，但两个小崽子这样也好，每天都有戏看，他只是面瘫，又不是真的不喜欢凑热闹：“那此事安排给谁比较好？”
黎炀略一思索，想起一人，拉起顾烨便往药店走去，徒留周叔和萧沐云一脸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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