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起始的回忆

　　发现樨的秘密之后，雨鹙的态度就好了许多，想到她昨天一直没吃东西，早上就让人把自己的早膳多做了一份。自然，那多出来的一份，是送过去给樨的。

　　看到明显有口味侧重的早饭，樨忍不住想起以前和自己认识的雨鹙一起吃饭的经历。她记得雨鹙几乎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冥冥中她还是觉得豪门子弟真是不容易。

　　或许正如这里的雨鹙所言，他是纨族的次子，而长子才是继承人，因此他没必要刻意掩藏自己的喜好。这么想来，这里的雨鹙没那么沉稳，似乎也不是没有原因，毕竟他不需要背负什么东西，每天想着的就是让亲人满意而已。

　　“我没有给你做思想工作的打算，如果我母亲对你失去了耐心，那时候就不是我负责你了。”雨鹙捏着筷子，目光停顿在樨那张脸上，时间久得樨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问题。

　　她停止进食，有点不高兴地问：“你在看什么？”

　　“你的眼睛很肿。”雨鹙再次露出昨天他们初见时的浅笑，似乎昨晚惊慌失措的人不是他，“看来哭了一晚上？”

　　“才没有！怎么可能！”一旦别人说起自己没做过的事，不管是好是坏，樨都很容易跳脚，“我没有哭！昨晚睡得很好，我一觉睡到天亮呢。”

　　“是吗，看来你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可见阴界的你我关系确实匪浅。”雨鹙随口说道，“我一直在观察你——当然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女生，你对房里的布置很熟悉，你以前也是住在这间屋里的对吧？所以我想问——”

　　“什么？”樨也瞒不住什么，干脆坦然地和雨鹙对视。

　　雨鹙反而她看得不好意思，移开视线道：“我想知道阴界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和他很熟悉，而且很受他信任对吧？”

　　樨听到雨鹙对雨鹙感兴趣——这个表达方式可真是说不出的古怪，露齿一笑：“那当然，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来到这个世界找了樨一整晚的雨鹙，终于摸到了纨族来，让他感觉不妙的是，樨居然和阴界的人产生了联系！也就是说，樨在这个世界也能够与人相互作用，他能看到他们，听到他们，他们也一样能用完整的五感感受他。

　　而在阴界，原本并没有樨这个人。

　　难怪菍子会说有人准备把樨拖进去，那是因为阴界正好有人看到了樨，把他当成了入侵者，这么一来全部都说得通了。

　　虽然两仪界有镜面世界之称，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要一点小差异，就会造成大不同。这个世界上没有樨，尽管遗憾，然而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樨是真璞胎。

　　真的真璞胎在六界都只有一个，更别说两仪界了，肯定不会再多一个出来。

　　等雨鹙潜入别院也就是樨的位置以后，他发现樨居然穿着襦裙，和阴界的自己坐在一起——吃早饭！

　　雨鹙其实很好奇阴界的自己什么样子，可他更关心樨的事情，这个受到他极大信任，他多年来最好的朋友，他们曾经甚至还一起洗过澡的少年，原来居然是女的？

　　在精神感知下雨鹙可骗不了自己，他现在非常清楚樨的结构，而且察觉这一点以后他恨不得让自己的大脑直接当机。虽然以前他因为樨的一些行为感到困惑，可是他脑洞再大也不会想到自己朝夕相处了六年的朋友居然是个男的，这也……太玄幻了。

　　可是世界上只有一个樨，他绝不会认错。

　　雨鹙的精神一波动，阴界雨鹙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目光锐利地朝雨鹙的方向看去，同时用精神压迫的方式警告对方。他除了察觉到对方的形态和精神外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情况可不妙，而且显然对手也是有精神系底子的人。

　　“你怎么了？”察觉雨鹙异常的樨好奇地问。

　　雨鹙可不想让樨知道这些事情，他不动声色地对樨笑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好吧。”樨没有多想，毕竟对方是雨鹙，她总是忍不住信任的人，“我和我那个世界的雨鹙第一次见面是在月观学宫，那时候我刚好和他在一个助教手里学习。一开始他很难相处，虽然对人很有礼貌，可是我总觉得他很冷淡。不过，这种冷淡和轻蔑不一样，他不是因为看不起我才露出那副样子，我想他应该是遇到了让他很难受的事情吧。”

　　来自樨原来世界的雨鹙闻言停了下来，他一方面因为阴界的自己而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想更多地了解樨心中的自己。

　　樨笑道：“后来慢慢地我发现雨鹙其实很会照顾人，他很细心而且懂好多。教授和助教讲的东西他一下子就能学会，那时候多亏他我的理论才没彻底完蛋。”

　　雨鹙也露出了怀念的微笑，那个时候算是他和樨最初的接触，现在想来居然是以樨最痛恨的理论知识为基础结下的缘分。其实樨有个地方说错了，那个时候他确实很高傲，而且对待樨的时候常常一副傲慢的姿态，他甚至想不通为什么连理论都理不清楚的笨蛋也可以在天才班上课，甚至还和自己在同一个助教手里。他当时的轻蔑，现在想来简直是不堪回首，却没想到樨从来没有介意，反而因为他帮她辅导理论而感激。

　　“后来，我才知道，雨鹙是纨族的二少爷，所以他从小就那么老成，我想当一个豪门子弟一定很辛苦吧。你也是雨鹙，一定知道我的意思，很多人在雨鹙面前一副恭敬的样子，其实背后经常在侮辱他，就算雨鹙不在意这个，我也会很在意。毕竟帮我补习的人可不是那些爱嚼舌根的家伙。”樨愤愤然中又带着兴奋，情不自禁地挥了挥拳，“所以我就把他们全部揍了一顿！嘿嘿，那感觉真好！”

　　雨鹙也随着樨的叙述回忆起来，不过哪有樨想的那么简单，她那会儿就知道快意恩仇的，其实后期还不是他给她擦屁股。要不是他偷偷善后，樨的麻烦可不止那么点，那些人好歹也是世家子弟，虽然势力不及纨族，但想要找人收拾一个孤儿还是很简单的。

　　不过那时候他确实对樨改观了许多，他从来没想到一直被自己鄙视的同窗居然会因为这点事情帮他出头，尽管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她的刻意而为，可当看到她脸上单纯感到高兴的神情时，这份猜忌又土崩瓦解。

　　“后来我们一直是朋友，月观第一个休夏，雨鹙还邀请我去他们家族玩呢。那时候感觉纨族真漂亮，至于现在，倒是很习惯了。因为我去纨族的次数越来越多，现在干脆住在纨族了。”樨继续说道，“雨鹙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总是在街上游荡，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天煞孤星，我会给他们带来厄运。所以雨鹙邀请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带来厄运？”雨鹙忍不住出声道。

　　而另一个雨鹙也愣住了，在得知和樨一起学习的时候，他就调查过她，只是到她是个孤儿，原本可能不是却长城的人。至于厄运一说，都以为这只是对流浪小孩的欺侮和污蔑，当时纨族也没有当真。何况樨在纨族虽然闯过祸，但也没有到厄运的地步，他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樨在月观的时间久了，这个厄运的传闻就消失了，连他都淡忘了，却没想到樨居然记到了现在。

　　也许，有时候他是真的无法理解樨。

　　他是纨族二少爷，内定的继承人，纨族前无古人的天生全才，他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溢美之词，即使背后有人非议，却从未给他带来这样深的伤害。

　　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会忽视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痛苦……

　　“这怎么可能，那不过是虚妄之谈罢了，你也别太当真啊。”这个世界的雨鹙不清楚樨的经历，只是不希望她就这么黯然伤神，因此出言安慰。

　　樨世界的雨鹙虽然听不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想也知道是安慰的话，只不过这时候说些空话有用吗？

　　樨看着能看见的那个雨鹙，强笑了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雨鹙心说。

　　樨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却无法告诉他自己的父母死于大火却什么都不知道，也许进入月观后这些事情已经开始淡化，但她始终无法释怀。

　　“好吧，就当我不知道吧。你还是继续说阴界的我的事情吧，我们之前不是在讨论这个的吗？”雨鹙揭过了这一页，又把话题引了回去。

　　你们才是阴界，不过确实在沉重的话题上停留太久了，樨认识的那个雨鹙此刻赞同“自己”的做法。

　　注意力马上转移的樨又变得兴致勃**来：“那我先问你，你会不会琴棋书画、刀剑枪棒、插花、茶艺、数术、骑射、医理、烹饪、易容、观星、卜筮、巫蛊、口技……”

　　“停停停！”雨鹙听不下去了，前面还好，后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他怎么可能会这些？

　　樨得意得直哼哼，双手在面前夸张地画了一个大圆，“这些，那个雨鹙全——都会哦！”

　　好吧，我输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也算是多才多艺，但是和另一个自己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啊，难怪樨这么崇拜他。

　　而一边隐身旁听的雨鹙则笑了，原来在樨眼里他这么优秀，虽然他自己也知道。

　　不过从樨嘴里说出来，还真受用。

　　“不仅如此他还什么都知道，好像所有问题到他那里都可以解决！天啊——雨鹙简直完美！”

　　樨得意忘形地说完，忽又捂住了自己嘴，脸上像是被烫伤一样红起来。

　　你也知道羞耻啊，这么毫不吝啬地夸我什么的，有本事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啊。雨鹙轻笑一声，往樨身边走近几步，随即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没想到这个毛毛躁躁的小子不仅是个女孩，还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穿这身衣服很合适，有种说不出的灵气。不过，在他看来，还是中性的服饰或者干脆男装更适合她。

　　沉默了许久的本世界雨鹙终于又开了口：“好吧，我承认我没有那个我优秀，但是我会精神系能力，他会吗？”

　　“精神系？”樨歪头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异世界雨鹙心中暗想不好，樨还不知道自己在月汶那里学习精神力，而上次在顼脉内的事情也因为后来樨的消沉、坤王的召见没有被问及。至于他自己，也没有主动和樨解释。这么一来樨就不知道其实自己也会精神系能力的事情了，难道要就此被比下去了？

　　“哈哈，所以我就说我也是有比那个我厉害的地方的嘛。就好比我知道你是女孩子，可是那个我却还像个傻瓜一样把你当男生看待。”雨鹙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宽慰。

　　现在不会了……异世界雨鹙对这个世界的自己咬咬牙。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你怎么知道雨鹙就不会？说不定他会只是没有和我说呢？”樨不服气地鼓起了脸，放下筷子干脆不吃了。

　　异世界雨鹙目光一凝，拉近距离以后，他看到了樨在动作下脖颈下露出的伤痕，那些伤痕延伸到他所看不见的衣服内的领域。纤细，如网状的细微伤痕，这不是纨族的杰作是什么。

　　他的眼神一瞬间幽暗起来。

　　本世界的雨鹙立刻也冷下了脸，他再次察觉到了精神力的波动，这次还是在樨的身边。

　　樨也是脸色一变，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而那股气息就在她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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