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试探

　　不了解猫眼的人会觉得它就像是一个万花筒。

　　因为没有谁能知道其中究竟包含怎样的能力，也许一次偶然，就能在无数棱镜中转出与众不同的花色来。

　　但实际上，猫眼的特殊能力是传承自直系血亲的，并且随机携带一种或多种能力。也就是说，虽然猫眼有上限限制，却没有下限，这也是莫家人传承注定会一代代减弱的原因。

　　樨作为莫家后代，实际上开眼都是很困难的事，到底能不能迎来转机，这要看他的运气。

　　在取得当事人同意以后，祈神会通过血脉连结引导他使用一些基础能力，比如透视、洞察和威慑。

　　这些能力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聊胜于无，却也是学会运用猫眼的前提。透视能够清晰看到对方的浮气和经脉序列，也就相当于比一般秘术传人更加敏锐；洞察是为了防止受到幻术控制，同时可以轻易发现常人难以注意的细微之处；威慑来自女神血脉的种族压制，猫眼天生带有威慑力，只要不是像樨这样看着温厚无害。

　　只要稍微一引导，樨的眼神就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他会变得真正敏锐起来，这是一种来自野兽的直觉，和人族的聪敏不一样。

　　别筵汗颜，他花了很多时间教导樨，效果却没有祈神半天好，看来她从疗养之地到这里来简直是上天的安排。

　　“你以前猫眼的能力是什么？”樨好奇地问祈神。

　　祈神不假思索道：“是黏着和润滑。”

　　“这样也算是神力吗？”

　　“猫眼的能力千奇百怪才是正常的，说不定你会拥有看人一眼就把人变傻的特异功能哦。”祈神随意地说，以前也有人觉得自己神力古怪，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可以拿一句“聊胜于无”来回答的。

　　“我还以为会是喷火啊，呼风唤雨之类的。”

　　“也许有呢？”

　　祈神摸摸他的头。

　　***

　　炎魔枫令落暂时被花妖王别筵杀死了。

　　现任影魔易水寒很快从手下那里得到消息，他又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冬语冰。

　　“预计找到代行者的时间？”

　　“难说，还是先看看身边有没有离象传人，炎魔喜欢找秘术相同的人。”

　　冬语冰拧起眉，他想到了月汶的闺蜜三月，还有她的女儿雪垠，她们都是离象传人。雪垠倒还好，毕竟只是个孩子，身体不够成熟，应该不入炎魔的眼。

　　但是三月就难说了。

　　而且，如果三月入了魔，汶汶一定会很难过的，毕竟是那么好的姐妹。

　　冬语冰最见不得的就是月汶难过。

　　易水寒道：“你不忍心，我是也一样的心情。先和她说一下，让她多注意一下自己朋友。其实枫令落也未必接近那孩子周围的人，他也可能盯上未枫国。前阵子听闻在觐见明帝的时候，未枫国的樱满公主被刺杀了，明帝举行了葬礼，现在准备把遗体送回未枫国。到那时候很多王族聚集起来，枫令落极有可能下手。”

　　冬语冰道：“这件事就由你拿主意吧，我们不可能阻止魔君，那就尽可能引导他不要伤害亲近之人。”

　　易水寒看他的目光变了变，讽刺地笑开了：“我记得你给自己保留的是善意人格？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是假的吧？”

　　冬语冰冷着脸：“很遗憾，我并不是博爱一切的圣母。爱是有主次之分的，你让我在汶汶和路人之间选一个，我当然选择前者。”

　　“我也是。”易水寒吹了声口哨，“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回去告诉汶汶，别让她等急了。顺便，告诉她以后有麻烦事，尽管麻烦我。”

　　“我什么都不会转告。”冬语冰挑眉，对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也生不起来，不过他尽可能杜绝他和月汶见面接触。

　　当然，别看易水寒说得开心，实际上他也一直在避免和月汶有所交集，否则也不会专门避开所有耳目，仅仅来见冬语冰了。

　　易水寒的暗影分身消失以后，冬语冰就动身去菜市场买菜，时间不早，他要在月汶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餐厅里已经准备好的晚餐。

　　这个时间，菜市场多得是主妇们出来买菜的身影，冬语冰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格格不入，现在他早就和常来这里买菜的人混熟了。自然地和好几个街坊打了招呼，他在一家肉铺前停下脚步。

　　粉色长发的高挑女人正站在肉铺前，等着屠夫把她要的斤两切好称起来，她穿着浅绿色的袄裙，站在那里，安静如一树春桃。

　　冬语冰一愣，没想到刚才和易水寒说起可疑人选，这人选就出现在面前。随即他上前和她招呼：“三月，来卖肉啊。”

　　三月回头，见是月汶的丈夫，笑道：“是啊，今天是一个孩子的生日，我就准备多买点肉回去，多炒个菜给他们尝尝。”

　　冬语冰凑近一些，低声道：“有了资助，收留所的情况应该好多了吧？”

　　三月也悄声道：“这真的得谢谢纨二少爷，他实在是费心了。现在不仅资金问题解决了，管理问题也改善了不少。”

　　冬语冰品了一下她的话，三月肯定是为收留所情况的好转而高兴的，但是看这有所保留的话语，可见也并不是事事顺遂。雨鹙虽然年纪不大，但在管理上相当强势，而且他恐怕也不是单纯为了慈善帮忙的，否则，只要出资就足够满足当时月汶提出的条件了。

　　早在雨鹙提议改良收留所内部结构的时候，以冬语冰对他的了解，一定会在管理人员上动手脚。毕竟内部结构变化，人员安排也会变化。本来就通过资金占据一席之地，如果吸收了内部人员，雨鹙就进一步介入其中了。

　　三月以前因为暗弱插不进手，现在是更说不上话来，自然郁闷。只是看到收留所确实在改善，不愿说什么罢了。也不知道月汶当时让雨鹙帮忙的决定，到底是好是坏。

　　冬语冰兀自叹息一阵，三月强笑着说：“往好了想，现在孩子们生活比以前好多了，这就够了。我们家雪垠为了这个总是跟我生气，唉，这孩子总也转不过弯来。”

　　那边屠夫已经把肉称好，报出价钱，三月一面苦笑，一面掏钱，冬语冰忙道：“这钱我来付吧，就当是我给孩子买点加餐，祝他生日快乐。”

　　“小冰，这……”

　　“没关系，留着钱给雪垠多补补吧，现在他们都要为了毕业考试争取，辛苦着呢。”冬语冰说着已经把钱递了出去，完全没有回转余地。

　　三月只好作罢。

　　和三月道别，冬语冰又转了转，买完菜回到家里。月汶和玄淯都在学校，他看着井井有条的房子，露出欣慰自得的微笑。

　　他从来没有后悔舍弃魔君之位。

　　月汶回来以后，冬语冰正在把菜摆上桌，她把包放下，走进厨房帮忙：“今天你遇到三月了？”

　　“嗯，在菜市场遇见，聊了两句。”

　　“聊的什么？”

　　“收留所的事。”冬语冰手上动作停了停，“汶汶，你觉得，让雨鹙去帮忙对三月来说是件好事吗？”

　　月汶叹了口气：“她肯定和你说‘这就够了’这样吧？那死丫头总不肯说实话。我知道依着雨鹙的性子，肯定不容别人干涉，三月现在不过是在稍微清洁一些的环境里过着罢了。上次我还看见三月家姑娘和雨鹙当街吵起来了呢，幸亏小子反应快，没让她抖漏出去，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那么要强的姑娘气得都快掉眼泪……”

　　月汶难得变得唠唠叨叨，冬语冰沉默地听着。

　　“但不管怎么说，生活总是在进步对吧？往淡了看，这也没什么，白捡了个劳工管理收留所。到时候有什么人下来视察，功劳还不都落在三月身上？”月汶最后这样结束了话题。

　　“今天夏虫来见了我。”

　　月汶抬头观察了一下冬语冰的神情，但是对方背对自己，看不到什么，她也不好贸然查看他的精神状态，自己斟酌着说：“他怎么说？”

　　“枫令落死了，在确认下个代行者之前樨都很安全。只是不知道时间和人选，不能预防。”

　　月汶不是傻子，想了想道：“三月现在不做秘术传人专门的工作，好多人都忘记她是离象传人了，枫令落下一个可能会找上她？”

　　冬语冰点头：“很有可能，你最近要看着她点儿，多去帮帮忙，留意她的精神状态。魔君把力量交给代行者的时候，精神肯定不一样。”

　　月汶没心思装盘了，干脆停下手，苍白地看着丈夫：“万一他选中了三月，那三月岂不是变成魔君了？那雪垠丫头和樨怎么办？要是被知道了——”

　　“现在先不要告诉雨鹙这件事，稳住他再说。”冬语冰上前接手月汶的工作，“否则在三月反应过来之前就会出事，当然，最好一切都不要发生。你别太紧张，枫令落未必会选三月，他更容易盯上未枫国那些王族，不管是秘术还是身份都更加符合他的要求标准。”

　　月汶松了口气，用力拍了冬语冰一下：“你别吓我！”

　　冬语冰笑了：“不吓你。不管怎样，我都在你身边呢，不会让你难过的。”

　　“嗯。”

　　月汶从后面抱住他，鼻尖嗅到的是清新的淡香，混合着刚染上的烟火气味，让她感到一阵温暖。

　　“小冰，真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冬语冰始终微笑着，他被抱着，行动有些不便，但他很享受这样柔软的拥抱。妻子环着自己腰身的手臂丰腴紧致，他感觉到月汶紧贴着自己后背，这让他觉得安心愉悦，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离开北阁以后，月汶开始变得更加天真柔和起来，这无关乎年龄。

　　也许，当年她做出的决定不仅不是割舍，反而是迎来新生。从某种程度上说，北阁真的是一块绝望之地。

　　冬语冰现在已经不为月汶的舍弃感到愧疚心疼，反而为她的离开暗中欣喜。

　　他把菜装好盘，侧过身低头在月汶发顶上吻了吻。

　　“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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