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闪躲
二人回到县衙时已有些晚，寒山听说李慎和周雨微一起出门的，便没有跟出去，只在院中等着。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中，寒山赶忙闪入屋中，听着外头的动静。
“大人，明日属下去城中打听下曾经那些小酒坊，或许会有线索。”
“明日晚些时候，我和你一同去。”
“不用了，大人，这些事本该属下去做。”
“那让寒山同你一起。”
“寒师爷也有任务在身，不必麻烦他。”
寒山见李慎没言语，又将耳朵贴近门，只听李慎半晌才道：“何必如此见外？”
周雨微装作不解的样子道：“这本是属下职责之内之事，大人无需客气。”
许久，院中没了动静，寒山悄声打开门，轻手轻脚溜出，去了李慎所住的院中。
他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慎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寒山赔笑道：“大人，漕运那边已经托人留意了，暂时还没消息。”
“嗯。”
寒山小心翼翼问：“大人，周娘子那里不顺利？”
李慎从怀中掏出一枚螭纹蔷薇玉佩，低头摩挲着花纹，抬眼道：“她现在对我有了防备之心，想必刚才你也听到了。”他哼笑一声，“句句属下分内之责，之前怎么不见如此恭敬。”
寒山宽慰道：“大人，周娘子本就有婚约，她对您不甚了解，若是此时便接受了那才是奇怪呢。”
李慎抬起头来，微眯了眼看着寒山。
寒山被这个表情瞧得有些发毛，支支吾吾道：“属下……说错……了么？”
李慎笑道：“你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我怎么从前都没发现？”他与寒山相处十多年，真正的朝夕相伴，患难与共。
寒山一激灵辩解道：“大人，您想想，这些年都是谁帮您挡掉那多么多小娘子，便是看与听也都能想通一二了。”
“你是笑我还没想通？”
“属下不敢。”寒山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赞同：您可不是么，心心念念的姑娘，以为有了婚约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什么时候琢磨过姑娘的心思。
他又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周娘子的心思其实不难琢磨，婚还没退成，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好意。”
见李慎陷入沉思，很显然听了进去，寒山又问：“大人，您若是担心周娘子的安危，不如让她不要参与我们现在调查的事情。”
这事李慎不是没想过，但他明白以周雨微的性格，将她完全排除在外基本不可能。“她已知道邢骏与匪勾结一事，你觉得她会乖乖听话将此事置之不理？况且，她也是个闲不住的，既然是她愿意干的事，何必拘着她。”
寒山简直对李慎刮目相看，刚才还觉得自家主子不善于琢磨周娘子的心思，此刻倒是觉着他对周娘子的心思了解得一点也不浅，而且处处为她考虑。不过想想也是，这些年，他一直都关注着她的消息。只是这路子走得偏了些。
李慎此时对寒山刚才的话回过味来，问到：“你的意思是，这婚要是没退成，她便不会接受我？可若是退了婚，不也是我吃亏？”
寒山张了张嘴，卡住了，这怎么听起来都是个死扣呢。
半夜，刮起了大风，将窗子吹得咔啦啦作响。
周雨微起身关了窗户，一时清醒了几分，回想起知县大人近来对她的态度，一时没了睡意。她有些疑惑，为何此前她对赵知县从未设防，是第一次见便认定了他是个好人，还是因为知道他是程六信任的人，还是因为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生出了更多的信任？
究竟只是信任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知县那张脸就出现在眼前。她一个激灵，扯开被子忽地坐起来：“要命了，怎么会想到赵大人。”
她将被子拉起来，罩住头，却不由自主又想起来知县大人那张脸。
一双并不宽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低头往上看时带着审视，眯眼时有些狡黠，平日里看着她时又是朗然和和煦，对他人又会露出自带威严的气质。
平心而论，长得还不错。
她回过神来，露出脑袋，用手拍拍自己的脸喃喃道：“谷雨啊谷雨，你这么容易便被美色迷惑了。”
如此一想，更是睡不着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在心上滴滴答答敲打着，将原本波澜不惊的心跳扬起节奏。
早晨醒来时，周雨微想起昨天半夜里七想八想的场景，突然有些心虚起来，她自从昨日怀疑赵知县对她有些不同的心思，便决定要拉开距离，打消对方的念头，可好端端的半夜就想起了他。
难不成自己也对他产生了不同的依恋？一定是被昨日他的态度影响到了。
她定定神，更坚定了要与他拉开距离的决定。
周雨微早早地整理完手中的卷宗，写完两封文书，让钟韶给李慎送去，便出了门。
见来送文书的人是钟韶，李慎不经意皱了皱眉，问到：“周三娘呢？”
钟韶以为是文书有什么错漏：“周师爷急着出门，说是这几日整理田籍，要去查看一番，让属下将这些呈给大人。”
李慎又问了几桩其他的事情，得知魏晟已调停妥当，便决定去魏晟那一趟。
这阵子他要查酒坊与冯烁的联系，难保不会被魏晟察觉，需要找个其他由头来遮掩。
魏晟正翘着腿，坐在公房内品茶，瞧见李慎进来，脸上的褶子立刻挤到了一起：“赵大人，可是有什么差事？”
李慎坐下，将膝上的袍子整理好，客气道：“魏大人怎么说也是县衙的元老，怎好劳烦魏大人，近来我有些睡不安稳，道观的术士给了一盒丹药，时而有用，想问问魏县丞，这凤城可有医术较好的医家？”
李慎前几日去了趟乘风观，让人帮他盯着魏晟的行踪，顺带拿回来一盒像是丹药的东西，看上去的确像身体不适。
魏晟脑子转的飞快道：“大人定然是为了凤城的大小事务思虑过度，下官正巧知道一家，我请他来为大人瞧瞧。”心中想的却是：活该多管闲事。
李慎伸手制止道：“我还是登门去看看，若是请了人来，闹得人心不安。”
魏晟眼睛一转立即道：“大人顾虑得是，我便让人带您去。”
李慎：“这些日子，县衙的大事还劳魏大人多操心。”
魏晟一听这话，心中欢喜起来，这位知县大人也终于觉得力不从心了。“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大人年轻，还需爱惜身子，不急在一时。”
李慎想的却是，与其让魏晟盯着自己在查的事情，不如主动给他个方向。而他留的信息，便是田籍和税课。若是魏晟将此事报给邢骏，可以干扰对方，或许他们会为了补上其中的漏洞，再做些无用功。
一大早就出门的周雨微过了饭点儿终于回了县衙，直奔张妈所住的地方：“张妈，还有饭吗？”
她今日很有收获，找到了几户从前酿酒的人家，路虽走得不多，话可是没少说。
“有，有！”张妈将饭菜一直热在锅里，听到人回来了，便将两碟小菜和饭都拿了出来。
周雨微端起碗正要吃，被张妈打断：“等等，先喝碗荷叶羹。”
周雨微眼睛一亮，端起荷叶羹喝下一大口，这羹是温的，刚才走了一路回来赶上这一口，周身舒爽起来。
她端起碗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边吃便道：“张妈，刚才不觉得，回来看到饭菜顿时就饿了。”
张妈笑起来：“别急，赵大人特地给你留的汤饭，温了半个时辰了，就怕娘子回来等不及。”
周雨微嘴里的饭顿时噎住，想要咳又生生忍住，喝了一大口汤才咽了下去。
张妈又开始叨叨：“赵大人真是个心细的人，对娘子真是没的说。”
周雨微不出声，只闷头吃饭。
张妈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周雨微回到房里，原想着向李慎说明今日查问的收获，恰巧遇上了寒山，得知李慎已回到房中。
寒山道：“周娘子不如去院中找大人。”
周雨微尴尬笑笑：“不了，既然下了值便不打搅大人了。”
寒山锲而不舍提醒：“大人八成还等着周娘子今日得的消息。”
周雨微转过头来，做了个禁声的姿势，叮嘱道：“若是大人问起，寒师爷就说没见过我。”
寒山：……
周娘子躲人也躲得太刻意了些。
正与寒山说话间，周雨微看见李慎从门的另一头走过来，她转身便要走。
“站住！”
李慎言语拦住她的脚步，声音听不出情绪。
周雨微心一提，硬着头皮转回来招呼：“赵大人。”又看了眼寒山，“属下不打扰寒师爷和大人，先回房了。”
“三娘不说说今日查到之事？”李慎声音能听出些许不悦。
周雨微哀叹一声，心下安慰道：总是要见面的，在院中说也不差，说完正事便走。
她将脑中的线索理了一遍，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道：“今日属下去寻访了几处早些年一直酿酒的人家，有些人因为年纪大了，已经不做这行了。”
李慎打断她的话：“进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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