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改策略
“好些了么？”李慎进了屋子，没有关门，十分自然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伸出手，想用手背去碰周雨微的额头，被她躲过。
李慎哼笑一声，带了几分讥讽的笑意，顺着刚才的话题道：“你不是要退婚么？”
周雨微斜眼看他，一时琢磨不透这人到底什么心思，辩解道：“这不是还没退成。”她隐约觉得李慎对她的态度过于亲昵自然，尤其刚才还要去探她的额头，不由得让她也联想到听到的关于二人的传言来。她虽然看起来不是个温柔多情的人，但因为心思玲珑敏锐，是以也对旁人的感觉要灵敏一些。
李慎语带奚落道：“没准那时你便改了主意，你那未婚夫可得好好谢我。”
“谢你？”周雨微嗤了一声。
李慎笑起来：“可不是，照看你这么许久，怎么说也有些苦劳，昨日还救了你。”
周雨微将被子拉起，盖住鼻子闷声笑起来，“多谢赵大人。”原来李慎是来讨谢的，说得这般隐晦。
这番话又让她对之前的李慎的心思产生了怀疑，能这么坦然说出关于她未婚夫的事情，他定然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而且听他的意思，似乎特别希望她履行婚约。
不对，等等……
“大人为何总帮他说话？”
李慎被这个问题卡住，周身都僵硬起来，不自然地挪了一下腿，侧身对着她道：“婚姻大事要慎重，不仅成约要慎重，毁约同样。”
“说得有道理。”
李慎嘴角勾起，心里默念：这人还是听劝的。
周雨微：“都怪成约时不够慎重。”
李慎：……
他一口气又闷在胸口，真怕再与她聊两句自己先被气得背过去，就不该与她谈论这个话题。他叹了口气道：“你先养几天，什么时候觉得好了再说差事的事。”
李慎跨出门后，看见寒山一只腿蹲在台阶上，一只腿伸开老长，猫着身子颤得厉害，明显是在笑。
李慎瞪了他一眼，寒山立即跟上来，压住笑意神秘兮兮道：“大人，属下觉得您可以换个策略。”
“嗯？”李慎不再给他白眼，问：“怎么换？”
寒山挠挠头憨笑：“我觉得大家伙儿的话有道理，赵大人与周娘子也是十分合适的。”
李慎忽然住了脚步，转身看了看周雨微的屋子，又看看寒山，似乎有所悟，随即又嘶了一声，“这，合适吗？”
寒山：“合适，怎么不合适？”反正都是同一个人。
李慎凝神想了想，忽然开了窍，咧开嘴笑了：“你说得有道理，此前我一直怕她误会，是该变变策略了。”
“我是不是平日里表示得不够关心？”
寒山又委婉提醒道：“大人，也不可太过明显。您昨日可是表露的太过于关切了些。”他想起昨日李慎一听说周雨微被劫走时那种紧张，虽然保持着一贯的镇定，但他太了解李慎，往常他做事心里一向很有定力，而昨日却不是。
尤其在冯烁面前，那般急切相护的心情丝毫不加掩饰。只有他知道，那句血洗都梁山绝不是恐吓。
“哼！再不明显一些，我怕过几天说媒的都要踏进我县衙的门槛了。”
周雨微歇了一日，觉得伤寒恢复了许多，只是鼻子还有些塞塞的，但也不妨碍办差。那日谈过话后，她隐约觉得知县大人在查邢骏，所以也不想错过了重要事，况且，知县大人在这里毕竟孤立无援，她愿意帮忙。
昨日她还生出些顾虑，因为知县大人对她的关心和此前表露出的亲昵有些过界，怕自己一不小心惹了桃花债，还在犹豫要不要拉开一些距离。
但昨日关于婚约的对话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头一次生出有婚约傍身果然行事方便的念头来。
是以，今日见了李慎，她还如往常一般热络地打招呼。
“赵大人早。”
说是热络，其实还比不上她对县衙其它差役热络。
“老赵早，钟哥早。”
钟韶忽然不自在起来，看了一眼李慎所在之处，呵呵笑着：“周师爷大好了。”他还记得昨日李慎突然不悦，让他们去收拾陈年卷宗一事。
“好了，不过吹了些风，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老赵插话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你一个小娘子，该娇气些，别把自己不当回事。”老赵四十多岁了，看着周雨微不自觉就带了些像对晚辈的关心来。
寒山从一边走来道：“周娘子，大人有请。”
李慎正坐在公房内翻着凤城各处经营的册子，听见周雨微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册子问到：“怎么不多休息几日？”
周雨微伸伸胳膊演示道：“大人看，一切正常。”
李慎无声笑了，有几许无奈，真是个闲不住的主。他知道周雨微这么积极，是因为关心邢骏与匪患一事。“匪患一事暂时不查了。”
“不查了？”周雨微惊讶道：“照大人此前所言，此事定是邢骏与匪患有所勾结，怎能放任不管呢？”
李慎扶额，抵着头考虑要如何说：“是暂时不查了，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操之过急。你可有发现都梁山的匪与别处有何不同？”
周雨微被这么一提醒，回忆道：“不像一般的匪寨，村寨建的很有规模，而且很富有，冯大当家此人，很有心机，而且……很有些能力。”
李慎对于最后一句夸奖有些吃味，但也算认同：“不错，既然他们不以劫掠为主要营生，那必然有其它的财路。而且以冯大当家对邢骏的态度来看，并非要依附他，很有可能这二者是种交易的关系。”
周雨微恍然，冯大当家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意图都清晰起来。
李慎手指骨节敲了敲手中的册子，道：“要找出邢骏与冯烁勾结的证据，就从凤城或者泗州的产业入手。矿、漕运、酒楼、当铺等等，这些都是线索。”
周雨微似乎抓到了什么，盯着屋中的一处角落凝神思索。
李慎问：“你可是有了线索？”
“酒！”周雨微忽然回过神，声音透着兴奋：“查查酒坊。”
酒坊是个暴利产业，赋税极高，若是有百姓自己酿酒，大多都是偷着酿，偷着售卖，而官府对这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巡逻的衙差在这上头寻些由头，谋些小钱。
那些大的酿酒坊，便是官府重点关注的对象，是赋税的一大项，自然也是与官员有所牵连的关键项目。因此李慎才会将其列入待查目录中，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周雨微首先想到这项。“为何你就认定了酒坊？”
周雨微急切道：“也不是确定酒坊与都梁山有关，只是我这些日子去各乡时，发现各家都种植了酿酒的粮食，据农户说，每年都有人去收。而凤城很少见到百姓家酿酒的，所以我想，必然有大户包了这个事情。”
李慎倒是没注意过她说的这两点，此时听了赞同道：“行，三娘跟我去查县里的产业，先查查这凤城有几家酿酒坊。徐成曾在矿山待过，让他去查这条线。寒山去盯漕运。”
让李慎觉出问题的是，关于凤城的赋税名录看完后，他发现，凤城的酒居然都出自一家酿酒坊。大周并未禁止私自酿酒，只是酒税极高，私家作坊少也是在常理之中。
但是像凤城这般如此大规模集中一家酿酒的倒是很少，能打败所有竞争商家，或是一家独大吞并其它家，这都是件极有难度的事，若是没有黑白两路的支撑，基本做不到。
周雨微道：“大人，我想出去看看，或许能问出些线索。”
李慎略一犹豫道：“我同你一起去。”今日寒山不在，虽是白日，有了上回的事情，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大人，你可有方向？”周雨微打算去酒楼看看，那里是酒销得最好的地方。
“我们去飞云楼。”
飞云楼是凤城最大的酒楼，是城东一处二层的建筑，此时天还早，二人在二楼上寻了处临街的雅坐。
李慎神情都放松下来，说起来，他来了这么久，头一次来这里，他点了菜，又问小二：“这里最有名的酒有什么？”
小二并不认得李慎，看二人气度不凡，又问起了最有名的酒，一时间眉开眼笑：“这位郎君可算问对了，我们这里有种酒其它地方都没有，叫做九层天。”
周雨微：“哦？只这里有是为何？”
店小二：“娘子有所不知，这九层天酿造工艺最为讲究，产量极少，价格自然就高。我们老板与酒坊有约定，仅供我们飞云楼一家。”
李慎便问：“这酒怎么卖？”
“小壶半斤，六百钱，大壶一斤，一千钱。”
周雨微眉头一跳：“六百钱？”
店小二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意外：“要么怎么说稀少呢，娘子可是尝尝，喝下一口，便犹如神游九天之上，这名字也不是乱取的。”
李慎听了这解释不由得笑了：“那便来一小壶尝尝。”
周雨微皱眉拦到：“大……赵郎，六百钱莫说一壶酒，便是粮食都够买下四十斗了。”她原想叫大人，临时改了口。
这小二玲珑得紧，并不介意他们嫌贵，随和地笑着：“不然小娘子尝尝我们的其它酒，虽说比不上九层天，那也是醇香浓厚，名字也好听，叫做棠梨，有梨子的香甜，保证您喜欢。”这小二算是看出来，吃什么喝什么还是这位娘子说了算。他又笑嘻嘻补充道：“小壶二百钱，也是上等的酒。”
周雨微发现这小二真是个妙人，句句话都能全了人脸面而且还让人舒坦，她不由得问李慎：“这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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