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宫中乱

第二日天还未亮，安瑾宁便收到了周海易传来的消息，说皇帝病危，怕是要不好了。现在消息还被圈在宫中，但如果一旦皇帝没有挺过去，这事是瞒不下去的。

        安瑾宁昨夜在大理寺与南明和唐钰商量了很久，回来得晚。一清早白樱拿着纸条奔到她床上时还迷迷糊糊，待看了上面写的内容，登时就精神了。

        皇帝年近不惑，身体一直健朗，怎么会突然病危？难道这就是图安国的后招？

        随着手信送来的，还有一套宫中侍女的衣服和一块可以入宫的腰牌。周海易留话让安瑾宁立刻走东门入宫，从他家这东门老街的宅子到东门，乘车用不了一刻钟。

        “小姐，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白樱提醒安瑾宁道。

        传信只让安瑾宁一个人入宫，白樱没办法跟着她，安瑾宁便让她去了大理寺那边。

        安瑾宁匆匆换了衣服上了马车，在宫门口出示了腰牌，跟着一个等着接她的内侍往宫内走。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眼巴巴眺望她的周海易。

        “怎么了？”安瑾宁费了点劲才跟上周海易的步伐，在她的记忆中，周海易从来没有走得这么快过。

        周海易也没绕弯子，边走边压低声音说：“皇上中毒了，你有没有办法？”

        安瑾宁脚步顿了一秒，很快复又跟上，小声回到：“这，我需要看过之后才知道。”

        “我带你去。”

        两句简单的对话之后，谁都没再开口，两个脚步匆匆的人穿过京城微曦的晨光，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外。

        从外面看，这里一切如常。值守的人没有增加，伺候的下人守在门外。看着就像是皇帝偶感风寒，太医院的人在屋里诊脉，但从他们的脸色就看得出来，情况并不乐观。

        此番皇帝出事，随侍的人第一时间便是去找了淑贵妃，也就是周海易的姐姐。

        太后近日身子不大好，皇后自从登上后位一直缠绵病榻，这两位主子他都不敢轻易叨扰，便去找了协理六宫的淑贵妃。

        淑贵妃是个拿得起事的主子，遇到这样的大危机也没有慌乱，叫太医，查毒物来源，封锁消息，样样做得有条不紊。

        唯独难题是皇帝中的毒很奇怪，太医束手无策。

        出事时正逢周海易入宫，来看望姐姐。他白日里跟安瑾宁聊过之后，越呆心越慌，也怕南明在狱中出事，先去拜访了刑部的官员，旁敲侧击了一些小道消息，还想进宫和姐姐谈谈，但从刑部出来就晚了，宫门已经落了，他只好等着第二日宫门开了再说。没想到天还未亮，淑贵妃就递了消息，召他入宫。

        他入宫才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赶紧遣人喊安瑾宁来。这是他信得过的，熟悉毒物药草的唯一一个人了。

        安瑾宁进了寝殿，黄色的帷帐垂着，她看不到床上的人。床边淑贵妃坐着，面色还算日常，只是妆容稍显仓促。

        堂下跪着的太医在安瑾宁进来时就被遣退了，只留了一位能说清楚症状的，将皇上现在的情况一一说了，安瑾宁认真听着，不敢遗漏半点。

        太医全退出去，这里间只剩了昏睡不醒气息奄奄的皇帝，周家姐弟二人，和安瑾宁。

        在给皇帝看诊前，安瑾宁先给自己铺了后路，万一她救治失败，这两人可别拿她治罪。她接过的古代剧本里，但凡宫中有人生病，治不好了这些贵人就喜欢拉太医陪葬，她可不想走这条路。

        “我只是略通草药，对毒物的研究不深，如果实在无能为力，还请贵妃娘娘不要怪罪。”

        淑贵妃一手揉着额角，告诉安瑾宁无妨。她会给弟弟送信，是她实在没有倚靠，而同意弟弟叫这个女子进宫，她现在其实有些后悔了。她尚不清楚人的底细，就要把一国之君的命交给她？

        淑贵妃看了周海易一眼，周海易微微点头，让她姑且相信一回。

        安瑾宁对着淑贵妃叩拜：“不知可否近身查看皇上的病情？”

        淑贵妃娘娘略有迟疑，但最终让开了身，掀开帷帐，露出了面色黑紫的皇帝。

        安瑾宁没有耽搁，立刻起身上前。

        刚才听了太医的描述，这会儿又见了中毒之人，安瑾宁十分肯定道：“这天下熟悉毒物的人我识得一个，她叫牡丹。她能解毒，却不会来解皇上的毒。”

        贵妃急切地问：“为什么？”

        “这毒是她配制的。”没有给那两人反应的时间，安瑾宁开始介绍起这种毒药，“这毒叫三心丹，三种毒物层层包裹，不是她最厉害的毒药，但却是最不易发觉的。第一层毒物清浅，主要是让人产生呕吐反应，将胃里的食物全都排空，损伤胃部之后，更好的被消化到五脏六腑，形成损伤。在那之后，最后一种毒会流入血液，到那时候就无力回天了。”

        “那皇上……”淑贵妃单手捏着帕子，看得出她十分担忧，但仍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得太慌乱。

        安瑾宁坚定的眼神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还来得及。”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装着药粉的瓷瓶摆在桌上：“这是补气血的药粉，草药磨碎了的，可以请太医来看一下，”随后她又拿出一个药丸，“这个能解毒，但我说不清楚原理，太医也未必识得出其中的成分，至于要不要给皇上吃，还请贵妃自下决断。”

        “那，先请太医。”

        果然如安瑾宁说的，补气血的药粉太医认得，这解毒的药丸太医不认得。气血随时可以补，但等第三层毒经由血液游走全身，那时候再去解毒，已经无力回天了。

        看着皇帝昏迷不醒，痛苦的模样，最后贵妃做了决定，不管结果如何，她现在别无选择。

        药丸被送服下去，安瑾宁没用淑贵妃留她，她也没走。这种关键时刻，她想走就是心虚，而且本着对病人负责的原则，她也得在这儿看着皇帝会不会出现什么其他反应，以免除因为疏漏而导致的功亏一篑。

        安瑾宁不像淑贵妃那么心急，她对自己的判断是很有信心的。对方使用三心丹而不是什么别的毒药，算是给了她机会。周海易喊她来的也及时，只要再多等一段时间，皇帝是肯定能醒过来的。

        她现在在思考的是旁的事。

        淑贵妃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她悄悄挪到周海易身边，问他：“怎么回事？”打她进宫之后还没有人把皇帝是如何中毒的说给她听，她也光忙着看病下药，这会儿才匀出脑子去思考，然而越想越不对劲。

        就算对方想要谋害皇帝，怎么会这么容易成功呢？朝中有人谋反，不正是应该提高警惕的时候，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了这种纰漏，这皇宫内院，怕是混了对方的人吧？

        这个猜测未免太让人心惊，安瑾宁偷偷看了周海易一眼，发觉一向对身边事混不在意的周海易此刻脸色也不好看，可能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皇上临睡前喝了一碗莲子羹，睡到半夜突然呕吐不止，吐着吐着开始吐血了，随后就一直昏迷，气息微弱。”

        “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在偏房跪着呢。”周海易一直看着自己的姐姐。他对皇帝的关注远没有对姐姐这么关心，就算皇帝死了，他也不会掉几滴眼泪，但是他心疼姐姐现在的处境。

        安瑾宁问他：“问话了吗？”

        “问了，她说不清楚。”

        “带我去看看？”

        周海易为她带路，偏房跪着的是如贵人和她的丫鬟。

        两个女人看年龄都还年轻。如贵人虽然养育了皇长子，她本人也没有比安瑾宁大几岁。而她久居深宫内院，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要是皇帝今夜醒不过来，她这个来送莲子羹的肯定会死。想到自己的未来，她便一直抽噎不止，像是把身体里所有的水都哭出来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瑾宁厌烦女人啼哭，这根本没法儿问话。她要了两杯水递给她们，蹲在她们旁边试图拉近距离，方便问出点什么。

        这个做法还算有效，那女人从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朝她到了声谢。

        随后的问话还是没法连贯，但安瑾宁也能大概弄清楚如贵人表达的意思了。

        明日是她所生养的皇长子的生辰，虽然内宫也做了布置和准备，但儿子一直嚷着想见父皇。

        她知道皇帝始终不喜欢他们母子，可她一个做母亲的，到底是愿意为了儿子的愿望去试一试的。于是她自己熬了一碗莲子羹，想着借着来送羹的机会，侧面提醒一下皇帝明天的日子。

        哪怕他就算不能来陪孩子过这个诞辰，能远远见一面也是好的。

        皇帝见她来，难得没有让她立即回去，喝着她亲手做的羹，还跟她闲聊了两句。她本还很欣喜，觉得没准皇帝能去看看孩子，刚想要提及明日的事，谁料想，这就出了事。

        “除了你，还有人动过那羹吗？”安瑾宁问。

        如贵人边回忆边说：“羹是我熬的，但是材料是我宫里的下人准备的。熬好之后，我就没再交到过别人手里。”

        安瑾宁这边话还没问完，从她刚才出来的寝殿内发出了几声怪响。声音不算大，可也不算小。太监宫女都心急，但淑贵妃说过，非召不得入内，他们又不敢贸然闯进去，就都在门外地望着里面，想透过紧闭的门猜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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