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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漏洞


482:漏洞

        邹锋身旁环伺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人――这几个人显然都是非常可怕的人――连怡大总管也不知道了邹庄主身边保卫叫什么名字,这几人由邹庄主直接指挥。

        萧四同样不敢动,他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曾经有一名很有势力、很有钱的顾客,通过一种特殊渠道找到吴名,用一笔让人无法拒绝的丰厚报酬,请求帮助刺杀邹锋。

        吴名立刻将钱退给了顾客。

        顾客很生气:“你们不是从不拒绝顾客吗?”

        “是的。”

        “难道是我出的钱不够多?”顾客忙说:“我还可以加钱,直到你满意为止。”

        吴名说:“不是钱的问题,你出的已经够多了。”

        顾客很惊讶:“那是为什么?”

        吴名叹了一口气:“因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顾客更懊恼吃惊生气:“据说,在‘五口会’的信条里没有完不成的任务,没有杀不死的人,也没有杀不了的人,是吗?”

        “嗯,不错。”吴名说:“可是邹锋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不一样是人?”

        “邹锋当然是人,可他不是一般的人。”吴名解释说:“他是一个谨慎有谋略极难对付的人,有常人难已想象的权力、金钱和实力。不管多么森严的防备,都总有漏洞,可是到目前为上,我还没有发现‘怡和钱庄’安全上的漏洞。”

        安全、流通、生息、方便是钱庄的经营理念和原则。

        其中首在安全。

        一个经营金钱的地方,一直是最重视安全的地方。如果能轻易被看出漏洞,那么“怡和钱庄”岂不早被抢光了?谁还敢把钱放在这样的地方。

        “本来,即使是杀邹锋,只要你出得起钱,我照杀不误。可是这要付出巨大代价,我们几乎无法承受的代价。”吴名孳生出忧虑的神情,说:“经此一战之后,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刺杀堂’,还有没有一名手下会活着。”

        ――“即使是这样也不一定能杀得了邹锋,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幸存下来,人都没有了,生命都结束了,我还拿钱来做什么?”

        顾客黯然,他知道吴名说的是事实,可是他还是不死心:“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吴名说:“我相信没有杀不了的人。”

        顾客眼睛立刻亮了,充满希翼地看着吴名。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吴名淡淡地说:“我只是说的是事实。”

        事实是顾客对吴名抱有很大的期望。

        ――吴名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吴名继续说:“这需要精心的策划,要很长时间的准备,需要极大的耐心。”

        顾客说:“要多少的时间?我可以等。”

        “至少三年,甚至更长一点。”

        顾客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久?”

        “嗯,可能会更久。”吴名说:“这还要看我们的运气,我是说,运气好一点的话只要三年。”

        顾客说:“我等不了这么久,我想让邹锋尽快死去。”

        吴名耸耸肩,双手一摊:“这我就无能为力,没有办法了。”

        顾客很沮丧。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立竿见影,打击邹锋。”

        “什么办法?”

        吴名加重语气:“刺杀目前对邹锋来说最重要最关心的人。”

        ――这样的人当然比刺杀邹锋要容易得多。

        在混乱之中,吴名悄悄一人走出了大厅。

        她今天要暗杀的对象并不是邹锋,而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未来钱庄最有可能的继承人邹庄子。

        邹庄子就是目前对邹锋来说最重要最关心的人。

        刺杀邹庄子可以极大地沉重打击邹锋,甚至还可以打乱钱庄继承人的安排,挑起内乱。

        邹庄子也并不是容易刺杀的人。

        “心魔”的任务就是制造混乱、血腥和恐惧,吸引钱庄的注意。

        只要钱庄将主力放在大厅里,就足够了。

        吴名就是要制造一个机会,一个刺杀邹庄子的机会。

        吴名并没有改变胸花和有“某某人”几个字的字条――她没有与“心魔”一样的暗记,“心魔”见到她一样会杀她。

        这样却有一个好处,就是钱庄方面依然把她当成宾客,在她出去的时候,负责安全的门卫一样向她敬礼致意。

        所以,吴名很快走过几重门,进入一个院子。

        过了这个院子,后面就住的是邹庄子。

        邹庄子这几天在感冒,还有些低烧。

        小孩子在三岁以前都容易感冒,这本来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作为一个今后可能继承钱庄的婴儿,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

        邹锋下令每个时辰都要对邹庄子悉心照顾,请最好的名医、用最好的药,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一定要尽快医好。

        因此,邹庄子住进了一个几乎恒温的特制的房间。

        邹庄子身边当然有不少护卫负责安全,但这几天,医生比护卫还多。

        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

        吴名想不出。

        任何人都想不出。

        成功仅一步之遥。

        吴名正微笑着跨越这个院子的院门,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象有一根针。

        一根杀人的针。

        一个实在是很胖的人,胖得很容易就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嘴里还叼着一根鸡骨头,一边用舌头在骨头上舔得津津有味,表情完全是一副很满足又有些痴呆的样子,一边逍遥自得地看着吴名,眼里却象有一根针,就象在看一个将死的人。

        这个人就是费人。

        吴名的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费人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

        在吴名收集到的情报里,费人并不是负责邹庄子安全的人,今天费人的任务应当是监视暴风城方面的动静。

        费人怎么会此时出现在此地?

        “你是不是走错了路?这里是私人住宅。”费人淫笑着说:“你该不会是来找我上床的吧。”

        吴名反应很快:“啊,对不起,我走错了。”

        费人舔着油手,说:“走错?不会吧,这里可不是随便可以走错的地方。”费人阴阴地说:“走错了就是死。”

        “嗯,我想找个人。”

        “找谁?”

        “找一个叫费人的人。”

        费人瞪大了眼睛:“我就是啊,怎么我不认识你?”看到吴名胸前佩戴着一个红色的小礼花,不禁问:“你是钱庄请来的宾客?”

        “是的,我来参加仪式的。”吴名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你就是费人?我总算找到你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嗯,是这样,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费人有些兴趣了。

        吴名招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费人反而退了一步:“我不过来,我怕你。”

        “怕我什么?”

        “怕你抢我的鸡骨头。”费人很紧张害怕的样子,用手紧紧抓住鸡骨头,好象生怕吴名要去抢他的宝贝。

        吴名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人――费人本来就已非人类,因为他已经根本没有人性。

        “我不会抢你的。”吴名笑着说:“我是个弱女人啊,你是个大男人。”

        “我是个男人,但又不是完整的那种男人,不过,我也有好处,就是男人、女人我都可以要的。”费人舔了一下鸡骨头,淫秽地看着吴名的身体,上下巡视:“你虽然没有一点女人味,全身平得象块木板,我还是一样可以要你。”

        费人翻着厚厚的嘴唇,流着口水:“我一样可以把你干得半死,干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让你后悔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吴名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也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找小主人邹庄子的,对吧?”费人说:“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是来找一个叫费人的猪。”吴名冷笑说:“我没有朋友,你这头猪也不配做我的朋友。”

        费人肥胖的手拍了一下:“说得妙极了,我费人一生什么都有,金钱、美女、权力,什么都不缺,就是缺朋友。”他眨眨眼:“谁做了我的朋友,谁就会倒霉,你信不信?”

        “我信,绝对相信。”

        吴名说:“我还相信,有一天你会死在朋友手里。”

        费人张大了嘴:“不可能,我没朋友,怎么会死在朋友手里?”

        “朋友可以是你的敌人。”吴名意味深长地说:“敌人同样会成为你的朋友,因为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只有敌人才会深入地研究你,寻找你的弱点,知道你的爱好,敌人很多时候比朋友更了解你。”

        吴名说:“你信不信,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

        费人毫不犹豫地说:“我信。”

        吴名没有说错,在费人的心中,没有朋友,只有敌人,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费人最喜欢的工作就是“牧”人。

        他一向认为人也是一种动物,是一种可以“牧”的东西。

        如果费人盯上你,你最好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永远不要返回东部大陆,即使这样费人也不会放过你,一样会象阴魂不散缠上你。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把刀抺了自己脖子。

        费人说:“我也很欣赏你,你是个女人,但不是个一般的弱女子。”他眯着眼说:“其实我认识你,你姓吴,叫吴名,是‘五品会’中最重要的‘刺杀堂’的堂主。”

        听到吴名这个名字,吴名内心一紧,她的真实身份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知道,确切地说,不会超过两个人,一个是“五口会”的会长,还有一个就是她自己。

        费人怎么会知道?

        尽管心中暗沉,她的表情却象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只是淡淡地一笑:“无名,难道我连名字都没有吗?”

        “你当然有名字。”费人阴沉地说:“吴名并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是吗?”

        费人盯着吴名,慢慢说:“你姓卞。”

        吴名内心激荡,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的真实姓名连“五口会”的会长都不知道,费人怎么能把她了解得如此清楚、详细?

        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遇鬼了。

        ――费人不是鬼,他是比鬼更可怕的东西。

        ――连鬼都怕他。

        现在吴名的感觉就好象自己赤裸裸地站在费人面前,一丝不挂,没有遮拦,没有隐私,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费人正用一种猫看老鼠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看着吴名,以费人的变态,会怎样对付她,吴名想都不敢想,她知道今天很难全身而退,这道宅门,就是她的鬼门关。

        吴名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

        她遇到了此生最可怕的对手。面对这样的对手,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头脑冷静。

        冷静才是她现在唯一的朋友。

        “我很早就认识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你在我家当过女佣。”费人说:“我父亲名叫费里。”

        费人的话句句击在吴名心坎上。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几乎忘了世界上曾经有费里这个人。

        吴名这一生杀了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事实上,她自己都在尽力回避,尽力遗忘――没有人愿意去记住这种事情,她希望忘得越多越好――最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杀手注定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现在。

        吴名之所以还能记得起费里这个人,是因为费里是她平身杀的第一个人。她用一根牙签和一条毛巾杀死了费里。

        她至今还记得,杀了费里之后,手脚发软,在茅厕里呕吐的情景。

        毕竟那是第一次工作。

        少女总对自己的第一次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我是费里的儿子,我一直在找你。”费人呼了一口气说:“等今天这样的场面,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吴名不是一个简单的容易对付的人。

        作为“刺杀堂”的堂主,绝不是轻易可以被打败的人。

        一向都是吴名在杀人。

        “我也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敌人。”费人不紧不慢地说:“可是我相信,今天一定可以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你信不信?”

        “没有白天,我们就开创一个白天,没有最黑暗,我们就开创一个更黑暗。”

        这是邹锋有次语重心长对费人说过的话,费人一直记在心里。对于庄主,费人还是很佩服的,比如,他就自认为说不出这样经典的豪言壮语,他最多就只能说:“我就是黑社会。我是流氓我怕谁?我人都不是了,还怕那个鸟?”或者说:“杀光一切活着的生物。”

        这样的话虽然也可以吓吓人,却绝对没有邹庄主说得霸气十足、回味无穷。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到恐惧,甚至还有一点点崇拜,能够指挥得动他的人,就是老板邹庄主。

        在这一点上面,费人自知之明。

        费人为对付吴名这样的人,还是很用了些心思。

        他准备了五条狗。

        有五个人静静地出现在吴名的身后,截断了她的退路。

        为首的就是钱庄八大金刚之一的孙基。

        孙基,三十五岁,高大勇猛,能力举千斤。

        出身:打铁世家。

        精通闽南开山拳法。

        爱好:贪色。

        战绩:身经大小七十四战,负伤十八次。

        孙基杀气腾腾,恨不得马上杀人解气,好象世上的每个人都与他有仇,情绪亢奋,跃跃欲试。

        一个掉了一只手臂的人,当然看谁都不会顺眼。

        孙基就是一只待人而噬的一条疯狗。

        另外四个都是孙基精心挑选出来的,杀气最重的人。

        ――准确地说,就是四条狗。

        对付吴名这样的人,没有比狗更适合的了。

        一个“非人类”和五条狗,吴名却只有孤身一人。

        吴名一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平常的相貌、平常的人。随便扔在那个人群中,都不会起眼。

        一向都是吴名在刺杀别人,今天她却成了别人杀戮的对象。已经成了一只掉进陷阱的野兽,等着猎人呑噬。

        吴名不是一般的野兽,她是一条发情的母狗,一只藏獒。

        狗也有很多种。

        藏獒是人类已知的最凶猛的狗。

        藏獒被毛长而厚重,耐寒冷,能在冰雪中安然入睡。

        性格刚毅,力大凶猛,野性尚存,使人望而生畏。护领地,护食物,善攻击,对陌生人有强烈敌意,但对主人极为亲热。是看家护院、牧马放羊的得力助手。

        在西藏被喻为“天狗”。藏獒是世界上惟一敢与野兽搏斗的犬,因此被赋予“东方神犬”的美誉。

        藏獒头大而方,额面宽,眼睛黑黄,嘴短而粗,嘴角略重,吻短鼻宽,舌大唇厚。颈粗有力,颈下有垂,形体壮实,听觉敏捷。

        其形如虎,吠声如狮吼足震山狱,不怒而威,不动如山,气动山河,令人一见即感觉出古代犬种所特具有野性和王者风范。全身被毛长而密,毛色以黑色为多,其次是黄色、白色、青色和灰色,性格刚毅,力大凶猛,野性尚存,使人望而生畏。

        偏肉食,抗病力强。

        它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犬种之一,因为它一但攻击,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喜欢吞吃被它杀死的猎物,包括人!

        在猛犬界被誉为最为残忍的杀手。

        由于以上原因,加上它恰恰可以被训练(但不容易训练),成功训练后将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护卫犬之一,面对它,任何敌人都会感到那颤抖灵魂的恐惧。

        寒风刺骨。

        这是个很冷的天。

        是一个喜庆的日子,也是一个杀人的日子。

        为什么杀人的日子总要安排在这样喜庆的日子?

        多年的杀手冷血生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吴名已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藏獒一样残酷的杀手,同样耐寒冷,同样能在冰雪中安然入睡,本能就是杀人,可以杀人杀到手软,平时很正常,一见血腥就会疯狂。

        纷扬的雪花中,吴名就象一条发情的藏獒,首先出手,其势如虹,风云色变,迎雪飞舞。

        一但展开攻击,就是不死不休,对手不灭,绝不摆手。

        更重要的是,吴名是一个有头脑的野兽。

        她选准的攻击对象首先就是一样会咬人的孙基。

        孙基是条断臂的狗,表面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却是对方最弱的一条狗---吴名的判断一向非常准确。

        孙基用的是一把厚沉的达八十三公斤的开山大斧,吴名身形刚动,他的大斧已经带着凄厉的、呼呼的风声砍过来,动作竟然比吴名还急。

        隋唐英雄程咬金有著名的三板斧,三板斧之下,留下多少亡魂哭泣。孙基却只用一板斧---杀人只要一板斧就够了---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经不起一板斧的。

        这一板斧却砍了空。

        砍入了空门---空门就是死。

        费人一直没有出手,他在看。

        看这一场惊心动魄、血腥残酷的杀戮。

        他看到,孙基一斧落空之后,在这一刹那,吴名已经从空门中突袭而至,一张嘴就咬住了孙基脖子上的颈动脉。

        没有用任何兵器,用的就是嘴。

        吴名喜欢的兵器是所有可以杀人的东西。

        她一向认为所有东西都可以杀人,包括一张纸、一根线、一股水,甚至一阵风。关健就在于你如何运用。

        就象一头凶猛的藏獒,用尖厉的牙齿死死咬住了孙基,一咬毙命。另外四条人狗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气势顿消。

        斗狗输赢首先就在于声势、杀气。

        吴名没有停下来,嘴一松,唳牙裂齿,执不可挡地扑入了四狗之中。

        下面费人看到的完全是场血腥的丛林噬杀。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在藏獒锋利的犬牙面前,没有任何狗有机会存活。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作战,而是残忍的屠杀。

        这场屠杀很快就结束了。

        寒风中,院门前,吴名一嘴的鲜血,用藏獒般深邃凶狠野性的眼光看着费人。

        就象在看一条狗。

        这一瞬间,费人几乎忘了啃手里的鸡骨头,他只感到森森的寒气。

        战后,钱庄方面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孙基五人被咬得血肉模糊……

        吴名是一个很讲究职业道德的杀手。

        杀手本来就是一门非常古老悠久的职业,几乎和妓女这门职业一样古老。

        本来,从一见到费人的时候起,她就可以撤走,当时她要走,恐怕费人不一定拦得住。但是她没有,因为刺杀邹庄子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未达目的,怎能收兵?

        “五口会”百余年的声誉不是偶然来的,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机会并没有完全失去,还有刺杀邹庄子的可能,只要有一点可能,刺客就不能轻言放弃。

        钱庄的主力都在签订协议的大厅里,这里只有费人是完成任务的最后一道拦路关口。过了这一关,就是邹庄子,一个几个月大、毫无反抗力的婴儿。

        费人不是孙基,比狗要可怕得多。

        吴名也要慎重得多。

        高手过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个是凶猛的藏獒,一个是最可怕的“非人类”。

        两强相争,鹿死谁手?

        两人象野兽一样对峙,很久都没有动。

        雪花很快落满了发梢,落到了衣服上,就象两座渐渐变白静静的雕像。

        “一吹北国千里雪”,纯净洁白的雪花,  在天地间轻扬着。整个宅院空气洁净,  天地洁净,  连大地都被点染的洁白晶莹。

        五具残缺的尸体就倒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很快被雪所覆盖。

        在人们的眼里,雪是白色的,在情人的眼中,雪是蓝色的,在杀手的眼里,雪和血一样,都是红色的。

        ---红色,是生命

        红旗直上天山雪宅院忽然传来一阵药香。

        后院里正在为邹庄子熬药。两个白衣小童正在名医的指导下,一丝不苟地在一个红泥火炉上,用一种陶瓷砂锅类型的陶罐,精心煎熬由名医开出的中药。

        两个白衣小童已经认真工作了两个时辰。

        中药煎熬是非常讲究方法的。

        医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上就说过:“凡服汤药,虽品物专精,修治如法,而煎药者卤莽造次,水火不良  ,火候失度,则药亦无功”

        冬天要先将中药用温水,加水搅拌后浸泡,以“文火”煎熬,每隔一段时间搅混一下,直到药液呈微沸状态,药液中药物对流缓慢不明显,俗称芝麻沸、虾眼沸。

        这样才能把中药的药效最大限度地煎熬出来。

        最后用纱布过滤,方可食用。

        越过宅院,过了这道宅门,吴名和费人仍在静静地,象野兽一样凶狠地对峙着。

        宅院一片寂静,只有袅袅渺渺的药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一阵阵传过来。如果没有吴名和费人沉重的喘息,嘴里呼出的热热白气,真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世外桃园。

        一个人慢慢地从宅院踱出来,叹了一口气:“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这是一个又高又瘦,象竹子一样高挑的中年女人。高高的颧骨,薄薄的嘴唇,双目深陷,整个脸上没有二两肉。

        看到这个女人,费人脸上一喜,长松了一口气。

        吴名看到这个女人则恰好相反,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似乎瞳孔都在收缩。

        这个世上有一些非常特殊的行业,比如,有刺客行业,对应就有保镖行业。在保镖行业中,有一种叫“负责安全的人。”

        在钱庄,这种人当然是特别多。在签订协议的大厅里,就集中了钱庄最精华的“负责安全的人”。可是那些人都不是最厉害的“负责安全的人”,在这一行里居于最高处的就是这位瘦得皮包骨头的中年女人。

        不管多么森严的防备,都总有漏洞,总有疏惑,百密一疏就是这个道理。

        一个经营金钱的地方,一直是最重视安全的地方。当然不能允许在安全上面出现一丝纰漏,这个女人就是专门查找纰漏的人,专门分析安全措施的人。

        这个中年女人就叫“漏洞”。

        “漏洞”自然不是她的真实姓名,就正如吴名不是“刺杀堂”堂主的真实姓名一样,只是因为她在这个行业实在是太突出,查找“漏洞”成了她的著名标志,所以渐渐被人叫成了这个名字。

        她对这个名字也引以为豪。

        比如,一次一个守银的卫士,为了盗取银子,竟将一绽绽的银子放进肛门里带出去,历时半年无人察觉。

        “漏洞”在一次分析卫士粪便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卫士粪便异常,经过认真分析,终于查出了原因。

        事后,“漏洞”就为钱庄制订了一条制度,并一直沿用至今,这条制度就是:“每一个卫士的粪便、小便、唾液、甚至包括精液,都要定期由专家进行月检和周检。”

        对于检查粪便、小便甚至唾液,大家多少都还有些理解,检查精液就有很多少人有意见。一是取证不易,这东西不太好收集。二是收集来之后,有什么用?难道还可以拿去卖钱?

        “漏洞”进行了解释,她说:“如果一个卫士没有女人,或者有老婆,一样不安份,又或者老婆特别丑,惨不忍睹,这样的卫士检查出精液稀少、质量不高,就很有问题了。”

        “一说明这样的卫士可能有一些不良的生活习惯,不适合作为工作时需要集中精力的卫士,二说明这样的卫士很可能外面养的有女人。”

        “养女人是很花钱的事情,一个卫士一旦养了女人,自然需要很多的金钱,就有了作案的动机。”

        ――“检查精液自然就是很重要很有必要的事情。”

        众人叹服。

        “漏洞”盯着费人:“这么久了还没有搞定?”

        “这个……,这个……”费人喃喃无语,下意识地将手里的鸡骨头放到嘴里,才恍然发觉鸡骨头早冻得象块硬石,啃都啃不动。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漏洞”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你和吴名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加上孙基五条疯狗,对付吴名已是足足有余,却非要我出来处理,为什么在他们恶斗的时候你没有上前帮手?”

        “嗯……”费人说不出话。

        “还是我替你说了吧。”“漏洞”说的一针见血:“因为你怕死。”

        费人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死”,因为他付出这样多,连妻女都献了出来,为的就是自己能够“享受”,如果死了,就什么也享受不了啦。

        他当然不愿意与吴名拼命。

        “漏洞”没有再看他,似乎觉得看到他都是一种痛苦,她转过头盯着吴名,慢慢地打量:“你就是吴名?”

        “嗯。正是。”

        “确实不错。”

        “什么不错?”

        “漏洞”赞许地点点头:“你的实力不错、头脑不错,判断也不错。”

        “哦?”

        “漏洞”说:“你摸透了费人怕死的心理,先弱后强,先拿孙基五条疯狗开刀,判断得非常准确。”

        “多谢。”

        “本来我今天没打算出手,现在说不得,只好会会你了。”

        吴名说:“今日能与你一战,也是我的荣耀。”

        “漏洞”是目前专门负责邹庄子安全的人。有她在,邹锋才放心,她也从来没有让大家失望。

        如果说吴名是一头食肉的藏獒,那么,“漏洞”则更象一块冷冰冰的、没有生命、没有情感、没有欲望的窄窄的硬石。

        ――石头注定是动物的克星。

        ――无论多么凶狠的野兽都咬不动石头,石头却可以打死野兽。

        将要发生的这一战,汇集了当今东部大陆上的三大冷血高手,三个可怕嗜血的人物,这一战必将因其惨烈而轰动天下。与将要发生的这一战相比,刚才吴名与孙基五条疯狗之战,不过是个小小的前奏,一个小儿科,一个序幕而已。

        费人虽然怕死,实力却不错,更非常的狡猾。

        “漏洞”一出来,他就知道今天吴名死定了,能够为父亲报仇了。他也知道合孙基五条疯狗之力,是可以打败吴名的。

        可是,费人不愿冒这个险,他这样的人是从不拿生命来开玩笑、来冒险的。

        他们可以杀死吴名,可是吴名死前总会杀人垫底,杀一个不亏,杀一双赚一个,其凄厉的反击,说不定就落到费人身上。

        ――费人可不愿意作垫底。

        何况,孙基五条疯狗多多少少总会给吴名一些杀伤,多多少少也会消耗吴名的体能――孙基这些人的死活,费人才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费人宁愿等“漏洞”出来――把宝押在“漏洞”身上,安全的多。

        吴名很平静,她天生就是杀人的料。

        朔风吹海树,萧条边已秋。

        亭上谁家子,哀哀明月楼。

        自言幽燕客,结发事远游。

        赤丸杀公吏,白刃报私仇。

        避仇至海上,被役此边州。

        故乡三千里,辽水复悠悠。

        每愤胡兵入,常为汉国羞。

        何知七十战,白首未封侯!

        这首诗的写的这位战士过去是一位江湖上的冷血杀手,曾是幽燕的人家,成人后进入东部大陆,远游天下,从事抓赤丸杀官吏、捅刀子替人报仇的行当。

        “赤丸”此典出自汉代,据《汉书;尹赏传》载,汉代京城长安,有少年结伙游侠,持刀杀人,为人报仇。

        他们靠抓摸弹丸来分配任务,抓到赤色弹丸杀武官,黑丸杀文官,白丸则料理后事。

        这是古代杀手的规矩。

        后来这杀手为避仇家才到了辽海一带,结果又被征兵到边关作战。从此,故乡遥遥三千里,面前是滔滔不尽的辽河,每一次外敌来犯,他怒火中烧,又为汉族之软弱感到羞愧。尤其是他已经血战了七十多场,而今白发飘飘还未得到一个官阶。

        陈子昂写的这首诗,借杀手之口大鸣不平,显出他所敬仰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英雄本色。

        这也是吴名最喜欢的一首诗,每次诵读,总感觉就象是为她量身写的一样。多年的奋斗,不知流了多少血,付出了多少常人难已想象的艰辛代价,吴名坐上了“刺杀堂”堂主的位置,可是她一直默默无闻,无名无姓,无叶无根,无影无形。

        吴名就是“无名”的意思。

        她也希望人们都尽量把她忘记,最好永远不要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在故乡,吴名有一个体面的、幸福的家庭,是一个公婆面前的好媳妇、丈夫身旁的好妻子、儿女心中的好母亲。

        她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才女。能诗会画,尤善工笔人物。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她与“五口会”的刺客联系在一起。

        所以在费人说出她姓“卞”的时候,吴名就动了杀机,她不能让家庭的声誉受到损毁。

        吴名看费人的时候,一直在看他的咽喉、心窝、肝部、动脉、神经这些致命的位置,就似一个磨刀霍霍将下刀的屠夫,看得费人头皮发麻。

        “漏洞”看着吴名,没有二两肉的脸上也不禁露出欣赏的眼神。她在宅院后面阁层上,亲眼目睹了吴名与孙基五条疯狗之战。

        惺惺相惜,也许她们本就是同一类女人。

        在这个世界,捕快越来越像强盗,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强盗越来越像捕快,杀富济贫除贪铲恶;名人越来越像妓女,给钱就干招摇撞骗,妓女越来越像名人,自知之明明码实价;大夫越来越像屠夫,金钱医术草菅人命;屠夫越来越像大夫,心肝肥瘦分割清楚  ――只有“漏洞”和吴名的世界,多少年来,一直没有改变。

        ――那是刀尖饮血的世界,是无情的人生。

        “你很冷静。”“漏洞”说:“所以你一杀之后,一直没有动手。”

        “我没有把握,”吴名点点,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大家心知肚明,该说实话的时候,她就直说:“我看不出你的术法,你不但镇定,甚至已经可以元素力内敛,让人看不出你的实力。”

        “过奖。”

        吴名说:“你就象一块石头,冻得又冷又硬。”

        “这倒是真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只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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