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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别……


508:别……

        这一刻,妖华不明白自己到底和他心有灵犀,还是太了解他。

        然后妖华看见他在笑,眼睛如同山涧溪水一样清澈,一张脸仿佛灿烂的阳光那样明亮起来。

        人群发出了惊呼,妖华已经踏上了栈道,小手死死拽住铁链。

        笑愚刚走过栈道,那里一个悬崖边的小型的落脚点,有一尊较小的刻在岩石上的佛像。

        回过头,笑愚笑容就僵直在脸上,他看见妖华已经走到了栈道中央。

        缓过来之后,笑愚本能地想骂娘,可是看到妖华脸上的坚决,他只能站在原地发愣。

        妖华走到一半之后才突然在想,她为什么要走过去?而眼下显然不是埋头深思的时候,所以她在电光石火间找了一个答案。在这个时候妖华相信死亡也无法拆散两个人,她知道对面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有没有信心!有!!有没有信心!有……”

        笑愚正在给自己打气,他决定了,等妖华走过来的时候,不管她同不同意,先狠狠地抱着她再说……随后笑愚有点纳闷儿,原来自己此刻最大的愿望也就是拥抱她而已。

        而什么叫做事与愿违呢?

        笑愚还没来得及展现熊抱,妖华已经跳过来一下扑倒在他身上,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娇躯还在不停颤抖着,显然是回头望着那万丈深渊后才觉得后怕。

        对很多人来说,旅行是一场梦境,归来后才能接近现实。

        就仿佛笑愚认识的很多牲口,平日里都好像东部大陆好男人,每次出差或单独旅行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腐败事件。而让人惊讶的是,有一年笑愚在暴风城碰上一个风骚妩媚的白领,她说,假期结束后她会继续做她的贤妻良母。

        有时候你会发现,原来现实如此虚假,梦境却那样逼真。

        而此时此刻,笑愚和妖华回到了现实中,看起来仿佛在向在虚假靠拢。

        “三五个月?”笑愚不解地,或者说惊讶地问。

        妖华:“老娘是说,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

        笑愚:“干嘛一下走那么久,不是成心吊我胃口吗?”

        妖华:“终身大事当然得慎重考虑一下,像老娘这种风华正茂的姑娘,再考虑个三五年也很正常呀!”

        笑愚:“你考虑就考虑吧,干嘛要跑那么远去考虑啊?”

        妖华:“我喜欢,怎么着?你那时候不也跑了那么远吗,还一走就是两年!”

        笑愚:“这能一样吗?完全是两回事儿。”

        妖华:“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笑愚:“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妖华:“说话怎么这么冲?不是说好了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吗,难道你还想撕票?”

        笑愚:“没有,我伤心了行不行?”

        妖华突然退后了一步:“你伤心就伤心吧,眼神儿怎么老往我身上瞄?”

        笑愚一脸沉痛:“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昨晚上怎么就没趁你睡着把你给迷奸了!”

        妖华双手叉腰:“你还委屈呢?实话告诉你,老娘正后悔,昨晚上就一时心软,让你那贼手在我胸口乱摸!”

        笑愚大吃一惊:“我那是轻轻地搂着你,哪有乱摸?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无耻啊,你居然装睡?”

        妖华有点小得意:“怎么。不行呀?跟你这种淫贼在一起,得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还好你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然老娘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今天已经是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

        笑愚不服气了:“我当时要真兽性大发,拼着被你阉掉也要先拿下你,到时候你就哭吧。下半生和下半身地幸福都没了!”

        妖华:“你就只知道瞎吹,不是说好请老娘吃大餐吗。最后怎么变成了羊肉泡馍?”

        笑愚:“做人讲点道理成不?好像是你自己嚷嚷着要吃羊肉泡馍的吧,我当时根本就是一沉默的羔羊啊,完全顺了你的意!”

        妖华:“不管那么多,反正你欠我一顿大餐!”

        笑愚:“行,快走吧。别废话了。”

        眼看着笑愚拉着自己一起走,妖华怔了怔,迟疑道:“不是说好了。从现在开始各走各的吗,你怎么一开始就赖皮?”

        笑愚很无辜地看着妖华:“你就没发现,咱们住同一个小区?”

        妖华一愣:“说得也是,那一起走吧。”

        默默注视着笑愚挥手召唤出租车,妖华突然说道:“还是不打地了,我们坐公交车吧?”

        笑愚怒了:“附近的公交车全部爆满,你这不是找罪受吗?”

        “反正有你在,我怕什么。”妖华撂下这话,迅速地冲上了一辆车。

        笑愚懵了几秒,还是跟着上了车。

        车辆起步后,妖华后悔了,悔大了。

        在她意料之中地是,笑愚果然站在背后守护着她。出乎她意料的是,笑愚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直接从背后搂住了她的小蛮腰。两人那姿势,就跟泰坦尼克似的,随着车的颠簸而摇晃着。

        两人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希望这车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遗憾的是,这是不可能地。

        每一辆车,都有到站地时候。

        站在妖华楼下,笑愚不耐烦道:“快上去啊,还站这儿扭扭捏捏干嘛?”

        妖华立刻反击:“那你怎么不先走,怎么,舍不得我啊?”

        笑愚很坚挺:“我这不是难得有一次绅士风度吗,目送你离开还不行?”

        妖华:“算了,

        二三,一起走!”

        笑愚:“好,我来数……一……”

        数到三的时候,笑愚转过了身,又回过了头。

        妖华和他一样,转身走了两步,也回过了头。

        一看见笑愚地目光,妖华有点惶恐,骂道:“香蕉你个巴拉的,又耍赖?”

        笑愚脸上有点挂不住,反唇相讥:“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耍赖吗?”

        妖华:“我这是监督你,看你到底耍赖没有!”

        这种情况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笑愚懒得废话了,冲过去就抱住妖华,对准那两片柔嫩的嘴唇就是一阵狂吻。

        像是触电一样,妖华浑身颤抖,当场就懵了。

        过了几秒,妖华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了笑愚,粉拳铺天盖地的向他胸口招呼过去,破口大骂道:“王八蛋,你赖皮,你偷袭!这是老娘的初吻,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笑愚淫荡地大笑,也不管妖华反抗,狠狠地将她搂在怀里,说:“要不,你反偷袭一次,这样心理就舒坦了吧?”

        妖华俏脸绯红,嘴里却不客气:“去死吧你,就你这种残花败柳,老娘偷袭你有什么好处啊?”

        笑愚眼泪差点决堤,明显被伤了自尊,狡辩道:“你就没发现,我在你面前比处男还要纯情?”

        妖华气呼呼道:“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刚才地那个……不算!”

        笑愚懵了:“这也能不算?”

        妖华无比彪悍道:“我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你没亲过我,这是幻觉,全是幻觉……,以后等我准备好了,重新来过……

        笑愚只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这不是兽血沸腾,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发现妖华撒娇地时候,有一种近乎无敌的可爱,让自己整个人都快被她融化了。

        但是如今的笑愚早已不再纯情,他很猥琐地来了一句:“要不,你现在就重新来一次?这样,我闭上眼睛,让你准备好了,无情地非礼我,怎么样?”

        “去你的!”

        妖华狠狠地跺脚,踩在笑愚脚背上,然后得意洋洋地转身就走。

        日啊,来真的?笑愚痛得龇牙咧嘴,弯腰抱着自己的脚。这一回合的交手笑愚完败,想来想去,他有了一个破釜沉舟的主意。

        实际上,男人偶尔撒泼一回,也是很彪悍地。比如现在,笑愚就索性坐在地上,大喊道:“姓妖的,你要就这么走了,哥们儿就一直站你楼下唱《征服》!”

        妖华身形一顿,随后又狠下心往前走了几步。

        随后她又心里一沉,以她对笑愚的了解,那牲口肯定敢做出那种扯淡的事情。想来想去,妖华终于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笑愚本来想暗自庆幸一下,可是看到转过身的妖华眼里闪动着泪花,他顿时手足无措。

        妖华走过来,拉着笑愚的手,让他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混蛋,你不要让我这么难做,好不好?”

        笑愚心底升起一种没来由的恐惧,他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自己见到妖华哭泣,他会像从前一样,又难过好几年。

        妖华突然又雨过天晴了,脸上有一丝伪装出来的彪悍,凶巴巴道:“姓笑的,你听好了。老娘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傲珊,就像我对她一样好,不然以后老娘饶不了你!”

        “啊?”笑愚不知所措,只感觉生活太过扯淡。

        妖华娇笑道:“你这么害怕干嘛呀?老娘不是给你特权了吗,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还不满意?”

        笑愚脸色变得很平静,缓缓道:“我只有一个条件。”

        妖华一听这话就快暴走了,恨恨道:“给你这么多好处,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笑愚突然伸出手,捧着妖华的小脸,他的声音出乎他想象地温柔:“这条件很简单……早点回来。

        说完,笑愚转身就走,那一瘸一拐的速度很快,都快赶上铁拐李了。

        东部大陆——钱庄

        一向秉持“庄主的需求就是要求,庄主想做的一定满足,庄主的话永远正确”的费人及时出来拉住柳慕永:“公子慢走,请留步。”

        尽管心里直嘀咕,恨得咬牙切齿,他恨的当然不是佳人,而是恨柳公子抢了他的风头这种敬献美女的事情,本来是最适合他费人来做的,这种马屁也是他最擅长的。

        动作却是虚情假意,做给庄主看的。

        不料,柳慕永做出很感动很够朋友很无奈的表情,诚恳地一把握住费人的手,好象很给他面子:“看在你和庄主的面子上,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就暂时留下来吧。”

        气得费人差点晕倒,表面上还要一个劲的笑:“那就好、那就好、实在是太好了!”

        “不好”。

        众人没有想到,一直很懂规矩、从不介入、从不轻易说话的余七却忽然开口反对。

        邹锋哭笑不得:“你又怎么了?难道我见一个美女也要你来指手画脚?”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忘记了规矩吗?”

        余七低下头说:“属下不敢,只是庄主一个人进去,怕有危险。”

        费人忙说:“对,余七考虑的周到,庄主不可不防啊。”

        邹锋略显迟疑。

        “不过,属下有个办法,能保证庄主万无一失。”余七抬起头,激动地说:“让我和庄主一起上去。我会用手中这枝剑,为庄主保驾护身。”

        他的剑法是众所周知的,邹锋很满意。

        费人阴阴地说:“当然好,可不知道人家答不答应。”

        “当然可以,这点我倒可以代佳人相请。”柳慕永拍拍余七的肩膀,解释说:“因为你也是一位有志向的少年英雄。”

        他笑得很真诚:“只要是英雄就可以。”

        轿子、盛宴、美酒、佳人。

        流水一样的宴席,流水一样的时光,流水一样的人生。

        晌午、黄昏、晚上、深夜,几个时辰过去了,这一顿饭局竟然见不到尽头。

        众人一等再等,都非常着急,费人一询问,余七立刻在轿子门口阻止,说:“庄主很好,很安全,他不准任何人擅自打扰。”

        邹锋的命令,没有人敢违背。

        几天之后。

        暴风城、小巷、宅子、书房。

        芸窗读书,灯下披阅,韦编三绝,你不负书,书亦当不负君。

        焦面长须,脸色腊黄,一副病容的刘侯斜躺在睡榻上,慢慢放下手中的一本《史记》,揉了揉眼睛,咳嗽了几声。对面是席地而坐的萧四,他们没有坐而论道、指点江山,也没有在商量开会、谋略策划,而是在听取一个人的汇报。

        这个人实在太平常,平常得随意把他丢在人群中都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可是,他却是刺探这一行中最优秀的几个人之一,也是暴风城负责刺探的首领。

        他刚刚从钱庄回来,正在说明此行收集到的情报。

        刘侯正在问话:“你是说,邹锋在轿子里居然呆了三天?”

        “是的。”

        刘侯非常惊讶:“他们在轿子里做了些什么,会呆这么久?”

        “不知道。”

        “没有什么动静?比如声音?”

        “动静倒听到一些。”

        “嗯,请说。”

        “第一天,在场的人听到了欢笑、碰杯、喝酒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很短?有多短?”

        “不到二十分之一柱香。也就是说,连吃一碗饭的时间都不够。”

        “这么短的时间吃得了那么多东西?”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反正每天的酒菜流水一样不停地传进去。”

        “第二天呢?”

        “第二天,只听到琵琶的丝竹之声,声音如细雨,虽然很低,钱庄的很多人却都说听到了,感觉就象下了一场小小的春雨。”

        “丝竹之声有多久?”

        “很久,一整天都能听到。”

        “仅有这些?”

        “是的。”

        “第三天呢?”

        “第三天什么也没有听到。”

        刘侯立起半身:“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的。”

        刘侯慢慢地又躺了下去,他躺的意思,就是需要思考,刘侯一向喜欢躺着思考,他认为在躺着的时候,半睡半醒半梦之间是头脑最敏捷最容易灵光一现的时候。可是他想破了头,也实在想不明白柳慕永和朱珍在轿子里究竟做了什么,会让邹锋乐不思蜀,置钱庄事务于不顾,一连呆了三天。

        萧四还有问题,由他继续发问:“没有人上去探听消息、或者劝阻吗?难道钱庄的人不担心庄主出什么意外?比如刺杀之类的事情发生。”

        “据属下观察,担心是自然的,钱庄的很多要人都来了,尤其是第三天,费人、林神医、郑魂、郑洪、大象都围在轿子四周,连琴大小姐都来了,还试着闯上去,都被余七用剑逼了下来。气得琴大小姐哭了鼻子,连骂了几声‘死余七’。”

        萧四真的有点不信:“余七连琴大小姐也敢拦阻?”

        “是的,千真万确。”

        萧四说:“这顶轿子现在还在吗?”

        “三天一过,邹锋和余七下来之后,立刻抬走了。”

        “轿子里的其他人呢?”

        “一个也没有下来。”

        萧四叹了一口气:“真是邪了。”

        “更邪门的还在后面。这种一百零八人抬的轿子,目标明显,按说很容易跟踪,本可以派手下去,可属下不敢大意,还是亲自跟了下去。”

        “嗯,你做的对。”萧四很满意:“情况怎么样?”

        “刚转过街角,房子一样大的轿子忽然象可以任意分解拆开一样,一瞬间就分成了了很多小房子,分成了二十七个四人抬的小轿子。”

        萧四合不上嘴:“一瞬间就拆开了?”

        “是的。”

        “然后呢?”

        “然后就消失在街道的人流车马中。”

        萧四倒吸了一口凉气,刘侯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柳慕永搞的什么名堂,喜的是成功明显又近了一步偷不如偷不着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该问的都问了,刘侯挥手让来人退出,等来人退出去之后,他击掌说:“好个柳慕永,看来我们找对人了。”

        尽管萧四心里对柳慕永有些看法,对于这一点,却不得不承认。

        刘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萧四说:“这是柳慕永来信,让我帮他找一个人。”

        对于刘侯的揽权、越俎代庖和先斩后奏,萧四面子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边看边说:“什么人?”

        “一个只会吹牛不能干事的人。”

        “这种人有什么用?”萧四不以为然:“比方说三国孔融,一个夸夸其谈的人,史书上的说法,他是‘嘘枯吹生’,就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活的说成死的,反正是只能说,可惜不能干,后来一败涂地。”他不屑地说:“还有那些清谈误国的魏晋名士,有几人成气候的?”

        “非也。”刘侯摇摇头,笑了笑:“只要是人,我相信多少总有些用的,关键是看你如何用他,柳慕永要找这个人一定有他的深意。”

        他忽然问萧四:“人身上最有力最柔韧的器官是什么?”

        “这还用问?”萧四说:“当然是握剑的手。”

        “不是。”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

        “是舌头,”刘侯一字一句地说:“没想到吧?”

        萧四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承认:“真的没想到。”

        刘侯说:“舌头就是武器。”

        “柔软的舌头同样可以杀死人。”

        “古往今来,淹死在舌头搅起的唾沫星里的人,可能比淹死在江河湖海里的人还多;倒在舌簧之下的生命,可能比死在刀矛剑戟之下的生命还多。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

        “所以,你千万不要小看舌头的能量。”

        刘侯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一个形态猥琐、贼头贼脑、蝇营狗苟,但却表现乖戾嚣张、目中无人、气派很大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叫蒋能干。

        据说他年青时家贫如洗,却爱好吹牛。他每天吃完早饭后用一块肉皮往嘴巴上蹭几下,蹭得油光锃亮,便到闹市上喝茶闲聊,吹自己今天又吃了什么荤腥,使得周围人羡慕不已。

        有一天他正在吹牛兴头上,其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爸,不好了,你用来蹭嘴的那块肉皮被猫叼走了。”

        他惊问:“你妈咋不去撵呢”

        其子曰:“我妈没有裤子穿,怎么能出门呢。”

        成为一时笑谈。

        有一次,他连人带马陷入泥塘,而且越陷越深。

        在绝望之中,生出智谋。他用腿夹紧马肚子,然后扯住自己头发,一使劲,连人带马拔出泥塘。

        这是名副其实的“自拔”。

        陷入深渊,不可自拨,说的就是相反的一类人。

        这还不算,他说曾经遇到一只蚂蚁。

        蚂蚁说:“有一天看见一头大象向它走来,它赶紧把身子埋在土里,只露出一条腿。”

        他问:“干什么?”

        蚂蚁说:“嘘,别出声,我绊死那个狗日的大象。”

        他笑:“有意思。”

        蚂蚁认真地说:“结果,大象被我这一绊,摔了个大跟头,从此成了‘植物象’。”

        这只蚂蚁后来成为了他的老师。

        号称“蚁师人徒”的蒋能干眼睛朝天,一进来就大刺刺地坐了下来:“二当家,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大事。”刘侯在塌上欠欠身:“找你这样的人来当然是做大事的。”

        蒋能干脸有得色。

        刘侯说:“听说你特别能吹牛?连天上的飞鸟都能吹下地来,能将水吹干,把深水中的大鱼吹上岸?还能将沙漠里的沙都吹走?”

        蒋能干脸皮够厚,沾沾自喜:“二当家也知道我的薄名?”

        “久仰了。”

        “这么说吧。”蒋能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马上自吹自擂:“只要二当家出的起价钱,什么事情都包在我身上。”牛吹得够大的。

        萧四忍不住哈哈大笑。

        蒋能干不悦:“这位是?”

        刘侯忙介绍:“这位是我们暴风城的监管人萧四。”

        “嗯。”蒋能干侧目,爱理不理地说:“牛在天上飞,我在地下吹,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萧四解释:“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请原谅。”

        刘侯咳嗽了几声,出来打圆场,不紧不慢地说:“蒋先生一代吹牛宗师,不同凡响。”

        “《庄子??齐物论》里有‘夫言非吹也’。李白写的‘黄河之水天上来’,什么‘白发三千丈’,不是吹牛是什么?吹牛自古以来其实并不容易,第一、要脸皮厚、不脸红;第二、要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第三、虚张声势、不能自卑。”

        他说:“现实太惨、梦想太远,吹吹牛皮,过过嘴瘾。好色者以色吹之,好利者以利吹之,好名者以名吹之,好权势者以权势吹之,无往而不利。”

        “以我看吹牛的人至少有两个优点:第一,比较自信,至少对自己的口才有很大的信心;第二,不怕失败,心理承受力强,不怕失败后遭人嘲笑非议。”

        蒋能干非常受用。

        “我们请你来做一件事。”刘侯说:“钱不是问题。”

        “什么事?”

        “当然是吹牛。”

        “吹什么?”

        “吹一个女人。”

        “谁?”

        “与柳慕永目前在一起的女人。”

        蒋能干眼睛一亮,精神大振:“是不是近期柳慕永为她写《美人赋》的女人?”

        “是的。”

        “怎么个吹法?”

        “很简单。”刘侯说:“就是把这个女人吹成天下男人最想得到却又最不容易得到的女人,随便你用什么方法都行。”

        蒋能干脸不红、心不跳,拍拍胸说:“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包在我身上。”

        刘侯说:“关键是,你要让人们都知道这一点,越多的人越好。”

        “行。”

        “还有第二件事。”刘侯说:“这件事情可能要难一些。”

        “什么事?”

        “散布怡大总管接受暴风城的贿赂,贪财、好色、渎职,得人好处,吃人手软,没有尽心尽力监控暴风城。”

        这第二条,不是柳慕永的请求,而是刘侯深思熟虑之后的计谋。

        “怡养财在钱庄三十年,做大总管的日子也不少了,一向要求自己非常严格。”萧四说:“邹锋会相信吗?”

        “谎言说多了自然会有人信,这是一个发酵的过程,在此之前,谁相信他会和‘老母猪’上床?”刘侯说:“和很多领导一样,邹锋是一个‘外宽内忌’的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忌讳,特别是对有能力的手下,防范心理很重。只要他有些猜疑,我们的初步目的就达到了。这是一个‘连环计’,到时我们再送一些物证过去,嘿嘿,怡养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的日子不好过,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蒋能干照样面不改色,一口答应,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概。萧四和刘侯对望一眼,会心一笑。

        萧四还是不放心:“请问,你打算怎么吹?”

        “这有何难!吹牛本就是娱乐自己愚弄大众造福社会。”蒋能干说:“比方修房子,旁边有些积水沼泽,我要说成是‘江南水乡’,假如是烂水塘,就说成是‘亲水住宅’,再挖一个半尺深的浅水坑,就是‘人造西湖’,如果再有一条臭水沟,就成了‘临江别墅’。我一定让那些背债买房的人找到贵族的感觉。”

        “就在你刚刚还完债务,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会及时地散布言论:权威专家认为,拥有两套住房才叫生活、一套别墅才是小康;或者干脆宣扬:从流行趋势和品味看,今后的房子应建在山洞里,回归原始,嘿嘿。”

        萧四说:“如果是女人呢?比如,眼睛突鼓得吓人的。”

        蒋能干说:“那就说成‘我的眼里只有你’。”

        “鼻子很大的?”

        “和你一个鼻孔出气。”

        “胸部平平的?”

        “任你在草原上驰骋。”

        “胖的?”

        “杨贵妃。”

        “瘦的?”

        “赵飞燕。”

        “高的?”

        “放大的是精品。”

        “矮的?”

        “浓缩的是精华。”

        萧四问了一个比较难的:“傻女人呢?”

        蒋能干脱口而出:“什么也不懂,给你初恋的感觉。”

        “疯的?”

        “你想做什么,她就陪你做什么。”

        “想这辈子做男人的?”

        “我们可以换一种活法。”

        “想既做女人又做男人的?”

        “我们可以多一种姿势。”

        “丑的不能再丑的?”

        蒋能干用近乎一种哲学家的口吻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丑到极处便是美。”

        “完成第一件事需要吹捧,第二件事则要黑。”萧四说:“刚才你说的是吹捧,那么,又如何进行黑呢?”

        “黑更容易,吹捧还需要一点想象力、一点口才,黑则只要一点点下三滥的手段。”

        “请说。

        蒋能干说:“黑的一个核心就是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

        “是的。”蒋能干说:“就是把别人的儿子说成是你的,随便找个老太婆说成你老妈,弄个妓女说是你情妇,找个豪宅说是你受贿的,房契上弄个你的大名,再收买几个证人之类,让你有口难辩,总之,你没有做的事情污蔑成是你做的,凭空捏造、空穴来风,攻讦、栽赃、造谣、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萧四越听越心惊。(??)

        蒋能干说:“黑的另一个核心就是颠倒黑白。就是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公猪说成母猪,好的说成坏的,英雄说成汉奸,廉洁的说成腐败的,曲的说成直的,圆的说成方的,天上的说成地下的,混淆视听,嘿嘿。”

        萧四说:“嗯,指鹿为马。”

        “对。”蒋能干叹了一口气:“把握好这两点,想不黑都难。”他说:“不过,这些还不是??黑的最高境界。”

        萧四十分惊异:“还有比这更高的境界?”

        “是的。”蒋能干说:“就是根本不用你出手,让他作茧自缚,自作自受,让他自己往泥潭里跳,自己为自己黑。”

        “有这种事?”

        “当然,这需要精心的策划和安排了。”蒋能干说:“宗旨就是用足够大的诱惑,让他去犯罪,让曾经有理想有才华有追求的人,不知不觉被还原成动物,堕落成贪婪成性、欲壑难填、互相撕咬的人!”

        “而很多人是经不起诱惑的!”

        “就是修行多年的出家人,我都有办法让他犯戒。”

        萧四大笑:“真有你的!不愧是吹牛大王。”

        蒋能干一点谦虚的意思也没有,环视间顾盼自得。

        “快去做吧。”刘侯适时递过去一张银票,蒋能干接去一瞟,立刻面露喜色,黯淡的眼睛马上闪出神采,前倨后恭,连连道谢,欢天喜地、乐不可支地跑出去了。

        银票的金额足以让他去编织一个神话。

        刘侯由衷赞道:“柳慕永真有一套,蒋能干这种人也能想到。”

        萧四问:“以你看,会有效果吗?”

        “当然有。”刘侯说:“因为柳慕永抓住了邹锋的心理。”

        “什么心理?”

        “就是取类比象。”刘侯拈须解释说:“古人认识周围世界,有一个非常巧妙的方法,叫做‘取类比象’,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儒家学说中有‘格物致知’,意义颇为相像。就是说很多人认识世界都是通过自身,感受其他生物。”

        “本来这是一种认知方法,无可厚非,不过,这容易造成一种心理,就是先入为主,自己喜欢金钱、权力,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也会喜欢,自己好色则别人也好色,自己爱玩弄权术、阴谋,推论出别人就有可能怀有二心。”

        “尤其是邹锋一类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权力的泥坑中泡久了,这种心理更严重。”

        “自己喜欢雪梨,以为鱼也会喜欢,所以当用雪梨作鱼饵放在钓钩上去钓鱼,鱼儿总是不上钩,于是就埋怨,这鱼儿怎么回事?古人说,子非鱼,安知鱼乎?就是此理。”

        萧四一声叹息。(

        “我们先不说邹锋,我们来想想有趣的怡养财。”刘侯说:“这位大总管到暴风城的日子也不少了,在这些天里,他会做什么?”

        “他会很失望。会如坐针毡,寝食不安。”

        “为什么?”

        “因为他找不到下手的理由和机会。”

        刘侯笑了:“那么,他不是很清闲哦。”

        “当然。”萧四说:“我想,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的庄主写信。”

        刘侯咳咳吭吭地从塌上起来,走到一书架前,取下一本书,从书里拿出一张夹在里面的小纸条,说:“这就是怡养财写给邹锋的密信。”

        “你怎么得到的?”

        “你猜?”

        “我到过钱庄,知道怡大总管有个爱好:养鸽子。”萧四若有所思:“如果要与钱庄尽快联系,没有什么比信鸽更方便更快捷的了。”

        刘侯说:“问题是,我们能想到这一点,难道怡大总管不怕我们想到?”

        “嗯,是的,信鸽要独自飞很远的路,虽然快捷却不能保证安全。”萧四说:“不管怎么说,暴风城是我们的地盘,拦截一只信鸽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这样不谨慎。”

        刘侯点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他会用什么办法?”

        “我当时也没有想到,怡大总管的办法是很难让人猜到的。”刘侯说:“不过,我发现有两天他的垃圾特别多。”

        萧四眼睛一亮:“垃圾?”

        “是的。”刘侯说:“这两天的垃圾里面的废纸,比平常突然多冒出了很多。”

        萧四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条街收垃圾的人是老丁头,在暴风城干活的时间比我年纪还长。”

        “对。想不到你对下人也这样留心。”

        “我只是想活得长一点。”萧四说:“生活底层的黔首草民也好,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书生也罢,只要是暴风城的人,多多少少总有些印象。难道怡大总管竟通过不起眼的老丁头传递消息?”

        “正是。”

        刘侯说:“我们观察老丁头,发现他这两天对废纸拾得很仔细,每一张纸都要展开看一下,试想,一个纯粹捡垃圾的人,怎么会在意废纸的内容?”

        他把纸条递过去:“在老丁头想将这张纸条吞进肚子里的时候,我们截住了他。”

        “他用肚子传递信息?”

        “是的。”

        萧四看都没看,也不伸手接,却忽然起身告辞。

        “你不想知道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吗?”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猜得到内容。”萧四边往外走边说:“希望杀我的内容。”

        刘侯望着萧四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忽然收敛、僵硬,变得异常诡异,眼光也变得冰冷,就似藏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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