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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醒目车队


798:醒目车队

        手掌上蜿蜒的掌纹,仿佛在诉说着哪一种变更,蜿蜒的像一件谜团,盘根纠错,没有一丝的头绪,仿若迷宫般,找不到出口。

        没有出口,没有入口,仿佛被人安置在迷宫的中央,举步维艰,前进不知道是什么,退后却不知道往哪去,就在这时,一张熟悉的面庞,仿佛在今夕的迷宫里出现了一丝光亮。

        朱夜!朱夜不是还关在罗家地下的牢笼里吗?陈耀仿佛被闪电击到,直直站立起来。

        自己竟然把这个忘记了?今夕现在真的是想给自己一个大巴掌,往往最近的距离却是最远,最亲的人却会被遗忘。

        夜晚,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正翘着腿,缓缓打开茶壶,欣赏着茶碗里传来的清香,这个肥头大耳的人正准备品尝一下里面蕴育的清新,突然他感觉背后一痛,伴着茶杯打碎的声音,就这样失去了知觉。

        今夕趁机飞快地向下方的梯道奔去,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快点见到朱夜这一个念头。

        顺着无尽的梯道向下,今夕终于看到那扇熟悉的大门,今夕激动的推开了那扇大门,仿若黑暗里的火光,在无尽的黑暗长巷的尽头。

        缓缓推开那扇大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的空间,一点都没有改变,顶上那个裂缝还在,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仿佛又是回到了。

        随着目光所向,那道熟悉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了今夕的视线里,和记忆里的背影重合了起来,虽然并不高大,但是,却如同一座大山出现在了自己的后面,那么的让人安心。

        “把东西放下你就可以走了,别来打扰老头子。”朱夜正背对着今夕躺在那里懒洋洋地说道。

        今夕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眼睛里仿若多出了一丝咸湿的东西,久久站立在那里。

        声线已经沙哑,竟然发不出声音,压力如山,堆积在了心口。

        毕竟,今夕才17岁,还是个孩子。

        良久,朱夜觉得不对了,这次这个送饭的怎么还不走,朱夜正准备出手给这个人一点教训,刚抬手,就听见后面传来颤抖的声音,“朱老,小子来看您了。”

        惊讶地转过头去,看见一张熟悉而又稚嫩的脸,这张脸比起以前多了几分血色,多了几分成熟,只是现在却是写尽了委屈。

        在发泄了近乎半小时之后,朱夜拍了拍今夕的后背,缓缓说道:“谁欺负你了?老子带你去宰了他。

        “谢谢朱老了。”今夕缓缓抬起头来,小孩般破涕为笑地说道。

        朱夜也是觉得很奇怪,本来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在这个小子走了之后竟然还有些隐隐的挂念他。

        今夕那张装冷酷的脸,让朱夜想起来就觉得好笑,笑中却有说不出来的味道

        现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上全是委屈,自己竟会那么动怒,看到这小子笑了,自己也会突然觉得开心,尤其是听到这小子化名朱耀的时候,朱老眼里竟居然那么些咸湿。

        这是一种名叫亲情的东西,在没有血缘的两人身上,弥漫开来。

        “你是说你现在混入罗家了?还见了罗空?”朱夜听到这里发狠地说到。

        “嗯,还有。。。”今夕也是滔滔不绝地讲到,从身边的侍卫站着打瞌睡被蚊虫叮咬,到哪家的侍女在背后说自己主子的坏话,然后怕被发现又诚惶诚恐的表情,今夕说的很是生动。

        “哈哈,笑死我了,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能说。”朱夜一直等待今夕说完,拍着肚子哈哈大笑着说道。

        不过朱夜的神色又马上转为严肃,正经地说道:“对了,你刚才说你看到一个黑影然后消失了?”

        今夕点了点头,随即,便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朱夜的身边赫然出现了白天出现的那个黑影!

        “魔由心生,心魔之变,化作实质。就像我刚才做的一样。你现在已经摸到那个门槛了。”朱夜说道。

        今夕没有说话,咬紧了牙关,只要自己变强了,自己就能报仇,自己就可以摆脱这段屈辱,想着想着,眼睛里竟然露出一种疯狂的神色。

        “小子,还有你提到那个外围猎场,我只能说,那里你必须去,里面有什么东西,等你去了,自然有人会给你解释。好了,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朱夜微笑着说道。

        看着今夕鞠躬远去的身影,朱夜缓缓叹了口气,仿若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以恨生魔,恨之解,魔之结,不过,现在却是你最大的助力。”

        阴寒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半空中的月牙,露出残忍的微笑。

        一道人影正在长廊上,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着。

        月牙的光线,透过长廊间,找到今夕的身上,今夕的心里现在全部是对于便强的憧憬。

        “是朱先生啊?”今夕背后传来罗朝的声音。

        “罗朝少爷有什么事情吗?”今夕微笑着转过头去说道。

        罗朝没有过多的废话,拉着今夕一路走到自己的别院,走进自己的屋内,示意今夕坐下之后,自己却来回踱步。

        今夕也没有说话,看着来回踱步的罗朝,知道罗朝有事要跟自己说。

        罗朝继续说道:“先生可知道外围猎场?”

        今夕略思片刻,摇了摇头。

        罗朝说道:“上次带先生去见老祖,便是为了此事,此事关系重大,非亲信,我都不愿与其细说。”

        今夕听到这里,轰然起身,向罗朝猛地一鞠躬,“多谢少爷厚爱。”

        罗朝摆了摆手,示意今夕坐下,接着说道:“此事关系到几个家族的利益,城北宋家,城东谢家,城西李家,最后就是城南罗家。而外围猎场则是当年失落的古迹的通道,古迹里有无数的财宝,所以每个家族都相当重视,而明面上每个家族都有强者镇压,故而派出的都是家族小辈去打探通道。”

        罗朝看了一眼正处于震惊沉思中的今夕,接着说道:“所以,这次的试炼,可以当作是家族继承人的一次考验,谁能表现出色,就能获得老祖赏识,进而当上家族的掌控者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也是相当重视。现在我认识的人,也就先生智慧超绝,能获得老祖宗的赞赏,还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小生承蒙少爷厚爱,定当竭力而为。”今夕低着头恭敬地说道。

        “好,好,好!”罗朝心花怒放的说道。

        只是罗朝并没看到,今夕眼里的那抹冷色。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四道人影也是出现在了这间屋内。

        致远那边,致远双臂拢在胸前,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心里却异常恼火,感觉被当众涮了一把。

        方才于晓波的暗示,分明告诉她,此事已成定局,反对无效,不要做徒劳的事。

        而乔利维的反应,更让她看得明白,他一早就清楚这个结果,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实在不明白刘树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不怕压力和责任,但至怕两人共同负责一件事的暧昧分工,而且会前竟没有任何人询问过她本人的意愿。

        致远迅速权衡一下自己的处境:做得好,是整个团队的努力,没什么可说的;但做砸了,别人都可以做甩手掌柜,而她头上顶着bid  manager  的帽子,板子只有落在她身上最顺理成章。

        此刻木已成舟,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功,要么成仁,没有其他退路。所以她一定要当着刘树的面,先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即便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于是她开口,把程睿敏“藏其心不掩其才”的忠告完全扔在脑后。

        “谢谢董事长和大家的信任,恭敬不如从命,客套话就不多说了,我会竭尽全力,我更相信我们团队的能力,有management的支持,有大家的共同努力,这场仗,我们一定能赢得干脆漂亮。请原谅,我这就想进入角色,给大家提个建议……”她转向刘树,“kenny,可以吗?”

        没有和致远共过事的人,大概很难理解,为什么在她手下工作过的项目经理和工程师,提起致远的名字总是喜恶参半。

        她清秀柔弱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只有进入工作状态,才能真正见识到她强硬的本质。而且一旦有人触到她的底线,马上翻脸变得六亲不认。

        刘树点头,做个手势示意她继续。

        “谢谢!”致远起身离开座位。

        众人狐疑的目光追随着她。

        致远站到白板前,“咱们必须吸收以前投标时混乱无序的教训。对外客户接口太多,对内沟通和协调不畅,每个人都忙得要死,  其中不少却是重复工作,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我认为首先要保证的是,集采投标期间,必须确保所有的message  floe  language,in  same  channel,和客户正式的信息往来,无论是书面还是口头,都只能有一个接口,。”

        说到这里,致远心头莫名其妙掠过一阵不安,好像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周全。

        但她没有功夫细想,因为乔利维立刻接茬:“一直不都是这么做的么?和pndd总部打交道,所有的documentation都要通过客户经理yvonne提交。”

        “不错。”致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客户经理定位不清,也是混乱的原因之一,她在其中的角色,仅仅是一个接口,一个传声筒,并未起到lead的作用,反而降低了沟通的效率。”

        “那你这个接口是什么意思?”

        致远没有马上回答,她转身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漏斗,数条代表不同部门的信息流,在她笔下汇集到漏斗的尖端。

        在漏斗的出口处,她写下两个粗粗的大写字母:bm(bid  manager)

        下面鸦雀无声,在座诸人个个神态复杂,但都望着她不说话。

        如果采用致远的建议,就意味着投标期间事无巨细,都要让她知道,也就是变相向她报告。

        致远镇定地对视。她不能垂下目光,只要此刻露出一点服软的姿态,以后她的话就会被当成耳旁风。

        刘树也盯着她看一会儿,眼神明暗不定,最后他打破沉默:“cherie的建议不错,我同意。”

        他的话一锤定音,镇住了所有的异议。乔利维悻悻的目光,于晓波若有所思的神色,都被谭斌一一收入眼底。

        她微笑,这一次是由衷地感激:“thank  you,  sir!”

        游戏规则一旦确定,后续的行动就容易许多。

        散会后致远追出去,“kenny,  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谈谈。”

        刘树看看腕表,“只有十分钟,行吗?”

        “行。”致远毫不犹豫地答应。

        两人在开放区的咖啡桌前坐下。

        “cherie,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致远捧着咖啡杯,小心地问,“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您放心吗?”

        刘树摘下眼镜,揉着眉心低笑,“怎么讲呢?昨天bowen说他不能常驻北京,提议让你来做的时候,我还真有点犹豫,但是刚才你给了我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致远皱起脸回答:“您不知道,我心虚得要命,腿肚子一直哆嗦。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简直象晴天霹雳。”

        她绕来绕去,其实就想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工作分配要绕过她?

        刘树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犀利而通透。

        “cherie,”他说,“今天难为你了。昨晚我打算和你先谈谈,但你的手机一直关机。”

        致远赶紧申明:“那时我在飞机上。”

        刘树站起身,手放在她的肩上,“别想太多,相信你的能力,才会把你放在那个位置上。遇事多和bowen他们商量,我也会支持你。我得走了,我们另约时间详谈。”

        致远点头,心中的疑虑去了一半,有点后悔自己反应过激,那丝不安再次划过心头。

        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下楼躲进花园里,趁机平复心情,并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正叼着烟上下摸索打火机,“啪”一声响,一只手揿着火机凑在她跟前,是乔利维。

        致远点着烟吸一口,笑笑说:“谢谢!”

        乔利维站在她身边,吧嗒吧嗒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致远知道他有话说,静静等着他开口。

        “yvonne还是个小丫头,脸皮儿薄,又不经事儿。”乔利维也点起一支烟,“有些话传她耳朵里,肯定会不高兴。”

        “我只是论事论事,并不是说她能力有问题。真觉得难受,她应该去找她老板谈谈job  description.”

        致远并不十分在意。

        她的目的是做成事,不可能讨每个人喜欢。这一点她老早就已经想通。

        她也曾被人轻视过羞辱过,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想避免这样的尴尬,只能把自己修练得更好更强,走得更高更远。

        乔利维失笑,“我只是提个醒儿啊,没别的意思。哪,以前投标的问题,你的确说到点子上了。不过,我觉得吧……其实你可以,那个,其实表达得更婉转一点儿。”

        致远看他一眼,心想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知道个屁。北方区还好说,南方区和东方区,从总监到几个老资格的销售经理,哪个是省油的灯?不当场拿下,以后怎么摁得住?本来是两个人的事,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反而胳膊肘往外拐,老娘咬牙唱完白脸,你又来装好人。

        她吐了个烟圈,笑得相当无奈,“老乔,你觉得我措辞温柔点,他们就会高高兴兴接受吗?才不会呢,决定他们态度的,不是我说话的方式,而是内容。”

        乔利维挑起眉头又放下,表示他很不以为然。

        致远问他:“你想让一个人死,会不会温柔地跟他说,想死还是想活?”

        乔利维摇头,“当然不会,这人肯定回答:不想死!”

        “这就对了。一般人都害怕变化,任何改变,第一反应就是抗拒。所以你得问他,是上吊吃药还是抹脖子?让他明白没的选择,一定要选,也只有死的方式。”

        她转身往回走,乔利维跟在后面说:“有时候吧,我真觉得你不该是个女的。”

        “什么意思啊?骂我呢?”致远放慢脚步。

        “当然不是,我是说,有时候你太强悍了,不象个女孩子。”乔利维笑,“我媳妇儿你不也见过吗?她连家里添几样餐具,都要我拿主意。

        致远头都没回踏进电梯,“那是你媳妇儿有福气,我可没那个运气。”

        但乔利维的话,让致远想起一件事。

        她发个短信给沈培,“我要写计划,抽不出时间,你自己记得去买鞋。”

        沈培回短信:“那双鞋好好的,为什么买新的?”

        致远便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自去专心工作。

        打开word  文件,刚把投标管理计划写个开头,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明白了那点不安的源头出在哪里。

        她在会上一时热血上涌,竟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

        真不该说以前投标时如何如何。她那几句话,等于全盘否定了程睿敏在任时的做法,关键问题是,于晓波和曾志强两个昔日旧人,不幸亦被囊括在内,她成了一个踩人上位者,难怪当时于晓波神色古怪。

        方才她显然也误解了乔利维的意思,现在看来他竟是一番好意,提醒她小心得罪人。

        致远扶着额头呻吟一声,为自己的失言后悔,恨不得咬下闯祸的舌头,发誓今后绝不在血压升高的状态下开口说话。

        但错误已经酿成,覆水难收,只好等以后合适的时机再做补救。

        这时手机嘀嘀两响,又是沈培的短信:“晚上按时下班,我在家等你。”

        致远正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抓过手机扔到一边。

        她为此烦躁了一天,直到临近下班,刘树发了一封邮件,才让她的心境多云转晴。

        这个邮件发送给所有销售人员,并抄送售后项目、技术和物流等相关部门。邮件中明确说明,致远全面负责pndd的投标,并直接报告给刘树,请各部门支持她的工作。

        致远对着屏幕笑一笑,想起《围城》中关于教授和副教授的经典比喻,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二房小妾终于被扶成正妻的感觉。

        手头的活儿象是永远也做不完,不过六点的时候,她还是强制自己关了电脑离开公司。

        刚坐进车内,便听到手机响。

        致远看一眼号码,心跳立时就加快了。这号码她曾捏在手里揣摩几天,早就倒背如流。

        她接起来,“嗨,你好!”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让人苦苦等待可不是好习惯。”程睿敏的声音透过电流,显得有些低沉。

        不知道为什么,致远的内心忽然感到欣慰异常。

        “我并没有答应你任何事呀?”她愉快地笑,“而且,我已经不在上海了。”

        “你现在在哪儿?”

        “北京。”

        程睿敏沉默,过一会儿叹口气说:“真不走运。”

        致远接话,“回北京吧,你要是想花钱,机会多的是。”

        那边笑了一声,“对,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那好,咱们回见。”

        “回见。”

        致远挂了电话,点火起步,手机又响,沈培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快回家”。

        她咕哝:“催命一样,真讨厌!”

        路上一如既往地交通拥堵,再碰上几个行动迟缓的菜鸟,难免让人脾气暴躁。

        致远遇到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开着一辆别克君威,却在她超车时,猥亵地伸出中指。

        她的怒火无处释放,只气得骂粗话,踹车门,自己跟自己赌气,咬着牙槽说再不高峰时刻上路。

        待她停好车,小区内已是华灯初上,放眼望出去,西边天际还残留着一抹微红,前方万家灯火一片璀璨。

        她抬头寻找,果然发现自家的客厅窗户,透出温暖的桔黄色灯光。

        致远微笑,觉得这种感受熟悉而亲切。

        想起高中三年,每次下了晚自习,都又累又饿,只有家中窗口那一点灯光,引诱着她一步三阶跳上楼梯,因为知道餐桌上一定为她留着爱吃的饭菜。

        她抬手敲门,“我回来了,开门!”

        沈培闻声来应门,却让致远大吃一惊。

        他一该往日的做派,头发剪得短短的,只剩下一寸多长,上身随便套了件白色的马球衫,下面是条破牛仔裤,裤腿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窟窿,象被虫蛀过。

        去掉那些艺术家标志性的特征,这类简单清爽的服侍,愈发显得他眉眼细致,风流内蕴似上好的中国工笔白描。

        致远坐下换鞋,顺便把手指伸进他大腿处的破洞中,嘻嘻笑着再抠大一点。

        沈培攥住她的手,“你个流氓,这条裤子我穿了十二年,不许乱动,文物,知道不?”

        致远摸他的头,忍不住嘲笑:“怪不得你们都喜欢留长发,再丑也忍着。原来没了头发,整个就是一普通人,什么叫沐猴而冠,这回我明白了。”

        沈培一声不响地低头凝视她,表情变得极其严肃。

        “生气了?”致远捏着他的脸蛋,姿态轻薄。

        冷不防沈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顶在门上,同时抓起她的双臂固定在身后,维持着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

        “对,我生气了。”他说,“后果很严重。”另一只手充满色情地在她身上游走,“小妞儿,今晚我要先奸后杀。”

        致远怕痒,伏在他肩上笑得几乎喘不上气。

        沈培索性一弯腰,抱起她就往卧室方向走。

        谭斌抬起腿试图踹他,“哎,别闹了,放我下来!”

        沈培却一脚踢开卫生间的门,谭斌惊见他嘴边露出两个平日难得一见的酒窝。

        她知道不妙,尚未出声警告,已经连衣服带人,扑通一声落进正在放水的浴缸。

        更没提防花洒里蓦然出水,霎时被浇了个透湿。

        她尖叫一声,刚要扬起手臂遮住头脸,沈培已经跨进浴缸,边笑边按住她的双手,取过花洒故意对着她的身体冲刷。

        致远又笑又喘,在他身下扭来扭去挣扎,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消片刻浅色的衬衣长裤全部被水浸透,贴身的内衣都现了原形。

        沈培扔掉花洒,嘴唇随即贴上来,“谁是猴子?嗯?”

        致远身体一下绷紧,几乎弹离他的手臂。

        “说啊!”他不依不饶地继续使坏。

        “你欺负我……”致远蜷起双腿,声音似在呜咽。

        沈培顿时就心疼了,抱着她坐起来,拨开她脸上湿透的长发。

        “我怎么会欺负你?才舍不得……”他轻声笑。

        致远闭上眼睛,感觉着他的双唇羽毛一样,轻轻掠过她的眉毛,她的嘴唇,她的脸颊,她的脖颈……

        他身体的热度透过湿透的单薄衣物传递过来,比肌肤之间的单纯接触更让人心醉神移。

        她睁开眼睛,开始几乎找不着焦点。密集的水线哗哗浇下来,  然后她在水雾里看见沈培的脸。

        沈培的眼睛在弥漫的蒸气后面,黑得有点惊人,湿漉漉的头发沾在他的额上,水珠不停地流下来,流过他乌黑的眉毛,颤动的睫毛,弧线美好的眼睑……

        激情就象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却总在身后留下一片断壁残垣。

        致远皱起眉头,望着劫后余生的卫生间,不知从哪儿下手开始收拾。

        两人的衣物团在浴缸里,瓷砖上到处都汪着水,地毯被浸得透湿。

        她连声叫,“死沈培,过来擦地。”

        沈培拉过薄被盖在头上,只当做没听见。

        致远爬上床揪他的耳朵,他有气无力做柔弱状:“你真狠心,我已经被榨干了,动不了了,明天再干活成吗?”

        致远啐他,“明儿一早你就跑了,骗谁呢?不成!”

        沈培再提条件:“先吃饭行不行?我饿死了。”

        致远这才想起,进门时好像见到餐桌上有几个碟子,上面还扣着几个瓷碗保温。

        跑过去查看一番,果然是几个家常菜,看上去卖相还不错。

        她难以置信,惊奇地问:“你做的?难道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沈培穿好衣服走出来,神色赫然,  “不是,叫的外卖。”

        “嘿,我说呢,你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突然转了性?不对,”致远忽然起了疑心,“这两天你的表现都不太正常,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你想干什么?”

        “切,小人之心。”

        “说实话,坦白从宽,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唉,难怪人说唯小人与那什么难养也!”沈培叹气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不能和你一起过,只好先预支。预支,明白不?”

        致远眨眨眼没有搭腔,坐下喝了半碗汤,才闷闷地说,“我不过生日,二十五以后就不过了。”

        “暧?”沈培咬着筷子问,“为什么?”

        “一天天奔着三十大关去,有什么可庆祝的?”

        “自欺欺人,你不过生日,三十岁还不是照样来?”

        话说的非常正确,可却字字锥心,因为良药总是苦口,真话永远刺耳。

        致远郁闷得不想说话,无精打采地挑起几根青菜,刚要放进嘴里,眼梢抬处,忽然注意到餐桌后面的墙上,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咦”一声,站起来走到跟前。

        原来空白的墙壁,添了四幅带框油画,除了她见过的那幅《春风》,另有三张新画,风格迥异,画中的模特却都有一张相似的脸。

        她震惊地回头:“这是什么?”

        “真不容易,你总算注意到了。我忙活了一个月,今天又差点让锤子砸掉手指头。”沈培从身后搂住她,  “我的礼物。生日快乐!”

        致远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画布上突起的油彩,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一个系列,看出点什么没有?”

        “画中人经历了不同的年龄?”致远犹豫。

        “对,你瞧,宝贝儿,我已经见证了你的一生。”  沈培指点着最后一幅,画中的女子眉梢额角沧桑难掩,双眼却清澈坦然,浸透了穿越岁月的睿智和优雅。

        致远仰起脸,眼眶微微酸涩,但忍不住调侃,“真有你的,敢这么大无畏给女友庆生的,你可能是第一人。”

        “我想告诉你,真老了也没什么可怕,看,你还是很漂亮。”

        “嗯,把我画得真难看。”

        “说话当心,”沈培手挪在她的脖子上,手指作势收紧,“不要羞辱我的作品。”

        致远转身抱住他,“我喜欢,谢谢你!”

        沈培拥着她站一会儿,小声说:  “等我回来,搬我那儿去吧。”

        “干嘛说这个?”

        “你去上海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我……我……咱们还是试试两个人的生活好不好?”

        致远抬头,略微有点紧张,“理由呢?”

        大半年前两人曾讨论过同居的可能性,但几句话一过,就开始话不投机,最后彻底谈崩,冷战了一个月。再和好两人都若无其事,谁也不愿再次提起,相关话题自然成了禁忌。

        沈培嗫嚅:“我……你也知道,我就是害怕结婚,总觉得两人好好的感情,加上一张纸就变了味儿……”

        他怀中柔软的身体蓦然变得僵硬。

        “明白。  ”致远依然在笑,可是眼神渐渐变冷,“我是想问,同居之后呢?”

        “我不知道,所以想试试。如果感觉还好,我要娶你,宝贝儿。”

        致远干笑一声,“换句话说,你感觉不好,我就得拎着箱子落荒而逃,对吧?”

        “我不是这意思……我……”  沈培没料到谈话如此不顺,上来就失去主动,预计的步骤完全被打乱,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只是害怕,害怕两个人之间,突然掺乎进来两家人,也不敢想象如果没了感情,两个人因为别的原因还要凑合在一起。”

        致远冷笑,“人最后都要死的,那你生下来做什么?”

        “你别说得这么难听成吗?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上回我说过,只要结婚,我一定会娶你。”

        “哎哟嗬,是吗?  我是不是要跪下来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你……你讲不讲道理?”沈培被逼到了墙角,开始口不择言,“我为你好,不想耽误你,别忘了你马上就二十九了!”

        “谢谢您提醒!”致远挣脱他的手臂,倔强地面对着他的眼睛,声音变得尖刻而生硬,“沈培,我跟你说两句话,你好好记住!第一,我有父母的家,有自己的房子,婚前我不和任何人同居,这不是底线,是原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

        “第二,我从没有逼过你结婚,如果结婚让你这么痛苦,你从这儿马上出去,外面是你的自由世界。”致远声音有点哆嗦,眼泪堵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始终没有落下来,“你以为你在买家电,先搬回家试用几个月再付钱?真可笑!你不觉得自个儿太天真了?你也用不着委屈自己,谢谢,我不需要,一点儿都不需要。”

        连珠炮一样的语速,压得沈培张口结舌,根本插不进嘴。

        致远则甩手走进卧室,把房门重重撞上。

        “我错了,是我犯浑,咱不说了成吗?”沈培倍觉内疚,追进来道歉,“我挑着走前的日子和你商量,就是为了给你给我,都留下一个人想想的时间。”

        “想什么?没什么可想的。”致远话里不留丝毫余地,“对不起,明天我要上班,想早点睡觉,你走吧。”

        卧室门哐当一声,在他身后再次重重关上。

        沈培一个人在客厅,垂头丧气坐了很久。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句话说错,又从有理变无理,被致远噎至哑口无言。

        上一次也是这样,说着说着激动了,致远就甩下脸再不肯正面交锋。

        为了给两年的感情做个交待,他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非常有诚意地做出最大让步,他愿意克服自己的恐惧,一点点尝试。

        但致远的反应,却和想象中大相径庭,最后竟成了这么一个局面。

        沈培不由叹气,想自己在外面也是玉树临风一著名青年画家,怎么到了谭斌跟前就变得笨嘴拙舌?

        他试着扭动卧室的门把手,门应声而开。致远并没有锁门,这让他心里感觉到一点安慰。

        两个人第一次背对背睡在一张床上,都没有睡踏实。

        吃过早餐,沈培就要出发了。

        致远从起床起,一直把他当作透明,不肯和他目光对视,也不说一句话。

        沈培暗自叹息,取过自己的背包,准备换鞋离开。

        那双户外靴的鞋带系得相当紧,他用鞋拔努力半天,额头冒出一层汗,也没有把右脚挤进鞋里。

        沈培自小就不大会系鞋带,从来都是他妈或者保姆帮他松松系好,让他一脚套进去了事。

        可是户外靴不一样,鞋带不收紧,自然弊端多多。他又不想腆着脸求致远帮忙,只好一筹莫展地继续和自己较劲。

        致远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夺下靴子,解开鞋带又扔回他脚下。

        沈培噘着嘴看她,动也不动。

        致远内心挣扎半天,骂自己一声“真他妈的没出息”,还是单膝跪在地板上,先帮他穿好,再一点点抽紧鞋带。

        望着她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沈培的心融化得一塌糊涂,摸着她的头发说,“昨晚对不起。”

        致远在鞋带上系了一个花结,顾左右而言它,“出门在外,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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