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内情
东阳小庄是收养孤儿的慈幼局。附近人家要是碰到弃婴或者父母不在的孩子，就会送到这边。
姬冰花过来就觉得很静，大门里面并没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再靠近她闻到了很淡的血腥味，下马牵着马进去。
新常平就坐在房檐底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姬冰花把马拴在右墙角的一棵桃树上。
姬冰花走近看着像是睡着的新常平。新常平的身上血腥味更重，下眼睑有青黑色。“我要是进来你都不能发现，早就被人打死了。”
新常平未睁开眼，道：“你怎么熏香了。”姬冰花味觉敏锐，身上的东西都从来不带香。“女为悦己者容？”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新常平听到这话原本的不高兴散了不少。“知道这地方是哪里吗？”他起身不等姬冰花回答就自问自答了。“薛笑人养杀手的地方。我来的时候除了四个守在这里的杀手，还被不少身高到我腰间的小杀手偷袭。”
姬冰花顺着新常平的话问道：“那些孩子呢？”
“除了几个乱跑摔伤的，都很健康。”新常平道：“官府又不是强盗。”
姬冰花心想身体健康不代表心理健康。小小年纪经历杀人这种事，怕是要被‘揠苗助长’。“死耗子是你扔的？”
新常平道：“手下人做事，我不会事事掌控。”
“找我来做什么。”
新常平微笑道：“掷杯山庄和丁氏双侠结亲家来的武林人士不少。里面有很多人和中原一点红有仇。我让人把中原一点红的杀手组织在薛家庄宣扬出去，这会他们应该把薛家庄围了吧。”
姬冰花猛地看向新常平，见他不躲不闪与自己对视，心中升起的负面情绪快速自我消化。她吃惊新常平这样的安排，也有些明白新常平这样的安排。
新常平不是在找杀手组织的麻烦。他是要将天下第一剑客的薛衣人拉下神探。甚至让薛家庄从此一蹶不振。
抓住一个薛笑人和把杀手组织跟薛家庄有关的事吐露出去，孰利轻孰利重他分的可太清了。
新常平继续道：“可惜前一天中原一点红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言论蔓延，不然我还能召集更多的人。”他停顿了下，道：“丁如风是不是在你那儿？你若把他交给我，松江府还能更乱些。”
“不可能。”姬冰花对新常平的所作所为十分嫌弃，道：“江湖安定对朝廷来说明明很重要。你突然搞出这么多事，不要告诉我就是为了让江湖内耗。”
江湖便是杀人者人恒杀之。姬冰花没有立场指责新常平，也没有能力去阻止彼此相争的现状。
但新常平搅乱江湖局势的行为，背后代表的意义不得不让她重视。如果朝廷要对江湖出手，姬冰花身边也有人会被牵扯。包括她这段时间做的事，都会引出几个自觉能够混水摸鱼的人。
新常平道：“关奇那边出事了。”
姬冰花脑子嗡的一声，心里所有的计较都抛开，只剩关奇。这是自关奇离开后，她第一次从新常平口中听到关奇的消息。对关奇的担心超出了薛家庄。“把事情说清楚。”
姬冰花的脸色变化让新常平满意，他不希望因为一些江湖人离间了姬冰花跟关奇还有‘宅子’的关系。
“姬家主，听说过史天王吗？”新常平苍白的手指捏着鼻梁，衬得黑眼圈越发明显。为了关奇的事他已经许多天没有睡好觉了。
姬冰花冷着脸道：“祸乱七海的海盗头子。”姬家常年救灾，对这种在沿海为祸百姓的人不陌生。
新常平道：“他有意娶公主。”
史天王是海盗，他给自己封了个天正大帅就真以为是天王大帅了？胆子大到肖想公主。姬冰花道：“关奇在史天王那里？”海上。关奇之前提到自己的任务只有两个字。
新常平道：“史天王想要公主的消息就是关奇传回来的。”
姬冰花看新常平的平静的样子，心沉到底。“朝廷不会答应。”
公主是举国之力奉养的女子。她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选择自己的婚事，或去和亲或去加深帝王与世家的联系，唯独不可能被送给海盗。
那是治理国家民不聊生的亡国之君才会做的事情。
“朝廷怎么会答应。而且因为提前知道消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新常平口中发出呵的一声。“从这个消息传回来就再没有关奇的消息。”
姬冰花反应过来，慢慢说道：“你是为了要权？”这段话让她对新常平所有的行为有了些猜测。
‘宅子’的成立本就是为监视江湖，如果江湖出事，新常平手中可动用的人力物力就会变多。他弄出这么一摊子事，还借用姬冰花的人做事，就是瞒过‘黑眼睛’，不想让他们知道他的谋划。
“作为一个俗人越长大心越脏。我从不否认对你也有算计，可我们这几个人的关系还是不一样的。关奇不能出事。”新常平今天没有带面具，漂亮的脸上有些憔悴，连表情都多了点真实和示弱，让看到的人心中对他心生不忍。
姬冰花分不清新常平话的真假。就像他说的，人越长大心越‘脏’。心里被迫和主动堆积的恶意越多，学会骗人也是这里面的一部分。“关奇……”
新常平道：“没有。只是他们觉得自己制定的计划很完美，能杀死史天王。怕寻找关奇的行为会打草惊蛇。”
大局总是对少部分人残忍。这种做法新常平再骂，也抵不过朝廷和沿海几十万百姓知道能杀死史天王后的高兴。
姬冰花不会因为大局就放弃关奇。成年人的世界多的是鱼和熊掌兼得的野心。不过她对新常平还是心存怀疑。“你那天说希望我无情。现在呢？是又希望我有情了？”当日的话她至今想不明白。
若是有情，关奇的事情新常平便有人帮助。若是无情，姬冰花就不会为了关奇掺和进这趟浑水。
“这件事我之后会给你满意的结果。”新常平没有把底牌亮干净。“我想你无情点。我做的事却需要你有情。很矛盾。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姬冰花道：“我没说讨厌。”关奇出事后发生这些事，在新常平的心中看来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听到姬冰花说不讨厌，新常平眼中有了温柔。只是这份温柔还没有成气候，姬冰花下面的话让散了这份心思。
“薛家庄的事我想你最好能再考虑下。这次就算了，本就孽力回馈。”有楚留香在不会闹出不可收场的局面。姬冰花道：“接下来怎么发展就顺其自然。”
新常平道：“这两句话你就不能分开说。”
姬冰花道：“分开说你会误会我前面是为后面做铺垫。”
新常平确实会这样想，道：“你都开口了。那我答应你。”姬冰花愿意在关奇的事上帮忙，他也会给一点回报。
姬冰花闭眼再睁开调整情绪，道：“关奇的事说说你的计划。”薛家庄能否挺过这一劫就看他们自己了。江湖大概是因果报应来的最快的地方。
尽过人事就听天命了。
新常平不说话，似乎在犹豫。
姬冰花不强求新常平能和盘托出，他俩仅仅是因为关奇合作，彼此还没有信任。“你得告诉我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想要救关奇不是一句你答应，我答应就可以，还需要做很多事。
新常平掀起刚才自己躺着的躺椅上的靠背软垫，取出里面一份卷宗。姬冰花接过看，是关于一个叫蝙蝠岛的地方。
蝙蝠岛是一处在江湖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岛屿。
传言那里是个销金窟，凡是被邀请去的客人都会见到自己必须买下的东西。买卖之余可以看珍贵的花草，喝最好的酒水，品赏稀有的宝石美玉珍珠，还有美人歌舞美景环绕如同仙境桃源。
姬冰花看的皱眉，她这些年也算见过世面。凡是说一定必须有的东西，要么是假的要么得复出巨大的代价。
蝙蝠岛的主人真有这么大能量，何故在钱财场上寂寂无名。她道：“你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模棱两可。”
又是传言又是据说。
新常平道：“不是如此难搞，我何必来找你。”
姬冰花当体谅新常平脸皮薄，继续往下看。那些被邀请去蝙蝠岛的人非富即贵，名动四方。他们回来后统一不肯透露一点蝙蝠岛的事。甚至‘宅子’的情报网扑出去也全没有消息。
这就更奇怪了。什么样的地方能让许多眼高于顶的人，个个听从规矩变成了信守承诺的老实人。姬冰花心想，除非这些人都落下了把柄在蝙蝠岛。
不是姬冰花小人之心。这世上的人有百种千样，以利诱之是驱使他们唯一一个通用途径。
‘利’可以是别人需要的外物，也可以是别人不舍的拥有物。能让人真正屈服的，后者多余前者。
卷宗里还记着这些人回家后的动向。他们都开始跟海上有了联系，买了大船私下向蝙蝠岛运送金银珠宝，有人发现也只说是在买东西应付的报酬。
姬冰花心存疑虑的蝙蝠岛。‘宅子’自然也不信它。几个眼珠子跟着一批被邀请的客人去了蝙蝠岛，却无法上岸。
蝙蝠岛周围礁石极多，狂风怒浪疯了似的击打溅起浪花，船不能停靠。有人拿着千里镜站在礁石上，终于看到一条与岸边相连的钢索和挂着的滑车，通向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姬冰花道：“控制富商名流，并且还在继续扩大人数。蝙蝠岛的主人所图非小。”
新常平对蝙蝠岛的了解要比姬冰花清楚的多，她说的这些他不感兴趣。“我要灭了蝙蝠岛，需要一个足够让蝙蝠岛动心的身份。”
一个女人此时从新常平身后的屋内走出。
女人的身高和姬冰花差不多，肤色胖瘦也差不多。仔细看去神态五官和走路的频率也极为相似。分明就是照着姬冰花装扮动作练习过。
姬冰花眼神冷了下来。不论是谁看到一个和自己举止相貌相似的人，第一反应绝对称不上惊喜。她毫不避讳的动了动袖口，手上瞬间多了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匣子。“你想好后果了？”
“你的暗器不是已经在薛家庄用了，身虚体弱到得喝糖水。”新常平敢让人做出学姬冰花的事，便做好了面对眼前这种情况的准备。“我要你的印信和一切能证明你姬家家主身份的东西。”
姬冰花在考虑新常平杀自己的几率。确定他没有那么蠢后，放弃了再次消耗体力。“我并不介意为我今天的莽撞付出点代价。”
“好了。”女人忽然出声道：“再装模作样，那黑盒扔过来不炸你个满脸开花也毒你个半身不遂。冰花，好久不见。”她走到姬冰花身边。
姬冰花从女人开口，听出声音是谁的时候就收了黑盒。“好久不见，临娘。”
临娘，一个擅长易容制毒，被毒毁容后从未被人看到过真容的女人，也是姬冰花救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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