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守株

对方表示不认识他，眼神冷漠表情防备，还喊来了大夫张简斋认人。

        毕竟是潜入别人府邸，踩点顺利不代表能来去自如。张简斋听了丁如风的身份道出婚约已取消，劝他赶紧离开。左明珠闻言怒斥丁如风骗子，闯姑娘家闺房是小人行径。她扑上去跟丁如风打斗，用的是‘小鹰爪’，花金弓的绝技。

        处处细节说明左明珠性格大变。宋刻舟带丁如风走的时候，丁如风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一个借尸还魂的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最信任的人不会是主人家，一定是一个外人——张简斋。‘小鹰爪’这种狠辣的功夫，大家闺秀的左明珠不会学到。左明珠证明了‘施茵’的身份。

        “左姑娘既然‘死’了，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姬冰花这边的猜测是左明珠对施家庄有阴谋，但好像不必说了。

        有点不对劲儿。左明珠如果是为了卧底又何必瞒着左轻侯。丁如风找过去，出来周旋的是张简斋不是左轻侯，说明左轻候真的病倒在床上，喝下了安神药。

        就算瞒着左轻侯是为了独自承担问题，左明珠也不该连父亲生病都不理。这个乖女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可以演施茵演的毫无破绽，姬冰花判断不出来她的目的。

        丁如风道：“我要回去了。”

        “我倒是建议你等一等，看个结果。”现在回去等出了什么事，想来就来不及了。

        姬冰花没见过左明珠，只看到了丁如风。他并不是信了左明珠的借尸还魂之言，而是无法说服自己定亲的未婚妻视自己为陌路。麻痹自己认可这个说法。

        换人成了感情不在最合理的解释。

        丁如风沉默了。他自己想留下，可不想给‘施茵’造成困扰，最后摇摇头拒绝。

        姬冰花看得出来丁如风是个不会放纵自己的人，能私自留下见左明珠是因为对彼此负责。“算了，丁公子一路顺风。”

        丁如风听出姬冰花话里想留下他，却又以他意志为准放弃了这个想法。“姬家主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姬冰花直说道：“我为我的事有一点担心。”

        “可否相告？”

        “可。”姬冰花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外面是小尘。“丁公子知道我为什么去掷杯山庄吗？”小尘听到动静朝这边看。

        丁如风跟姬冰花一起去的掷杯山庄，听见了姬冰花对张简斋说的话。“嗯。有人相托，给楚香帅带句话。”

        楚留香在江湖的名气有多大呢。大到许多人认为他是个老头。因为江湖经验足功夫练的久的人，才能解决各种麻烦和高手。有一部分认可他的人把他当做标杆，丁如风就是这部分人中的一个。

        姬冰花示意小尘没事。“这句话也关系到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事。眼下你有可能影响我的事。什么事，不能说。”

        这种没因没果的话，若换个人恐怕会思量再三。可丁如风听后道便道：“我能帮姬家主做些什么。”

        不得不说姬冰花这种做事有分寸的人，喜欢的就是如丁如风这种信任她的。分寸，有时不代表好，还有可能是将人所有的不愿想了一遍。人大概缺什么就喜欢什么。她道：“可能也不需要做什么，所以没有开口留你。”

        丁如风能理解姬冰花的矛盾，道：“我想起答应过琼华婆婆和她一起种菜。不知道能否再打扰几天。”遇到难题后自然希望帮手越多越好，意外越少越好。作为被帮助过的人，这种小事没理由推拒。

        这都是婚礼要进行前说的话了。这样的人错过了真是为左明珠可惜。“当然。”

        姬冰花还想说什么，窗户外忽然传来赵小东的求饶声。她在院墙上看到了脚步飞快的赵小东。赵英琅比赵小东晚一些出现在姬冰花的视线里，腰上挂着刀此刻拿在手里，低声道：“快下来。”

        赵小东先发现的姬冰花，跳下来立刻行礼，连带赵英琅也匆忙停下步子。“家主。”

        赵小东松了口气，偷偷拉大两人距离。小尘看了眼两人的动作，又恢复了低头抱剑的姿势。姬冰花余光扫到，知道小尘这些天估计累着了。

        她对赵小东道：“你上墙上做什么？”

        赵小东张嘴借口就来。“苟富贵找你。”

        姬冰花愣了下，道：“带它过来。”苟富贵是姑婆为了戏弄她才带来了松江府。随手救下养起来，喜欢和要照顾它是真，可要说有多疼爱却不见得。

        琼华夫人出门访友溜达不会带着狗。小狗被留下来，吃喝有人看着，其余时间都任它自己撒欢跑。

        赵小东成功转移了姬冰花的注意力，保住弟弟和他的脸面。“好的。”

        赵英琅做不到像赵小东一样当着姬冰花面撒谎，等他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主动回答了姬冰花的问题。

        “出去浪？嗯。”姬冰花的反应出乎其他人的意料。她不仅没有不当一回事儿，还告了赵小东一状。“赵小东有次忘了我没上马车，把我丢在大路上半个时辰。”

        赵英琅拽着赵小东衣领走了，说一会儿把苟富贵送来。

        “苟富贵？是那只被称作姬家第三个主人的狗？”丁如风看姬冰花和手下相处和谐，对姬家印象又好了一些。“据说它咬死了几个强盗，又恶又忠心。”

        姬冰花道：“……你自己看吧。”这种流言还是让他眼见为实。

        苟富贵的毛是最普通的黄白色，最近的伙食不错又常常洗澡，毛色油亮蓬松，体形圆润。一颠一颠的跑过来时，连心情不好的丁如风神色都露出了一丝轻松。

        丁如风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只传言中的恶犬苟富贵。人云亦云四个字他也是自小被先生教导，长大后心中常常觉得比许多人清醒。没想到一只幼犬让他明白，自己其实与那些人一样，心情不由得低沉。

        姬冰花把苟富贵交给丁如风，宠物能很好的缓解人的负面情绪。

        丁如风第一次和这种弱小可爱的动物接触，抱着苟富贵有一点紧张。

        姬冰花见丁如风不知道手该怎么放，摸摸苟富贵的小脑袋声音温和了许多。“苟富贵很乖，不会咬人。”

        丁如风忘了心事，对听信流言的事有些惭愧。“是我误会了。”

        姬冰花道：“无妨。我让人带你去吃点东西，吃完东西好好休息下。易容的工具我回头让赵小东给你送过去。”

        丁如风应下，他的注意力已经被苟富贵分去不少。可能是苟富贵流浪过几天，它对人的情绪很敏锐，能感受到好恶。丁如风脾气好它就往人家怀里钻，也不认生。被这么依赖正常人都会心软的一塌糊涂。

        姬冰花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目送丁如风抱着苟富贵离开。

        晚上楚留香过来了。他没有递贴子走正门，而是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突然出现在姬病花面前。大约这样更符合人们对他‘盗’帅的称呼。

        小尘被放去休息了，守在外面的是妄图戴罪立功的赵小东。姬冰花很清楚楚留香的功夫加脑子在入室这方面无敌，可是还是给赵小东记了一笔。

        这次见面楚香帅依旧风度翩翩，看起来掷杯山庄的事对他的困扰不大。姬冰花在等头发干掉，过长的头发总会在沐浴的时候打湿。她手上还拿着一本和上次“猪妖”同个作者的小说，正看到转折处。

        “若是有天你的灵魂换到一个女人身上，你还会去找你喜欢的女人吗？”

        “会。”楚留香清了下嗓子。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姬冰花知道了左明珠的计划，然后听姬冰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她道：“可是你变成了女人，你心上人也是女人。”

        楚留香摸摸鼻子，女人的问题比案子还要恐怖复杂。“你为什么问这个？”

        “看看这本书。”

        姬冰花将手上的书递了过去。楚留香刚查清掷杯山庄的事，此刻有时间有心思清闲，他拿过书找了把椅子坐下看。书里的内容挑战了楚留香的三观。

        它讲的是一个男人爱上书生，装做死后被女鬼附体的故事。

        前半段说的是书生遇到个附身男人的女鬼，请他帮她找家。书生找人的过程中发现女鬼肉身未死只是昏睡已久，由家人灌药汤续命。得知女鬼身世清贵，容貌姣好温婉淑良，一来二去生了爱慕。

        中间是昏睡的姑娘醒了不认账，书生以为她失去了离魂时的记忆，想尽百般方法接近，多次被姑娘家下人赶走甚至打骂。这段写的势利，楚留香看的皱眉。

        后半段转折出现了。书生失去心上人又被人耻笑，准备自尽变成鬼去见姑娘。男人出现救了跳河的书生，道明自己就是‘女鬼’。书生怒火中烧将正感动书生情深欲伸手抱人亲热的男人直接砍死。

        结局是书生带着礼物去了姑娘家道歉，澄清了姑娘被他污掉的名声，转头回家考功名，没考上就继承了他爹天下第一刀客的称号。

        专杀自以为是之人。

        楚留香：“……”总感觉姬冰花在骂自己。

        姬冰花道：“我还没看完，不过以作者的习惯，姑娘大约会没事。”

        楚留香在书的第一页看到了作者的名字，一百两的瓦片。“姑娘无辜，的确是有个好结局。”他以为会看个寻常套路的鬼故事，再不济姑娘会和书生在一起。

        姬冰花点头，伸手从楚留香手里拿过书本。“故事里能看清事情全貌，各有各的理由，我有时私心作祟不能说清对错。所以最无辜的那个配合着结局看，就成了我判断这本书好坏的标准。”

        楚留香又想摸鼻子了，他确定了姬冰花是在点他。“你是在说丁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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