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替嫁
焦瑕知道此事风险之高，若是大将军醒来之后发现焦瑕替焦瑜嫁入将军府，完全有可能一怒之下将他一刀给劈了。就算大将军没有这么冲动，都够焦瑕喝一壶的。
但无论怎样，焦瑜都能被保下。
焦瑕回想这在焦家的十五年，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焦家待他确实不薄。不说这些，他也确实无法眼睁睁看着妹妹焦瑜下半生都处于不幸中，只是焦家真的把他推出来，他也没办法不怨恨。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比谁都想能做点什么让焦家骄傲、让世人记住他。
既然如此，就当还焦家的吧。
焦瑕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说，随着婢女们给自己梳洗打扮化妆，一件又一件穿上繁复华丽的大红嫁衣，戴上沉重富贵的凤冠。
最后红步一盖，焦瑕知道此去算是没有回头路了。
焦瑕本想回头再看焦家一眼，却被旁边的婢女——母亲刚送过来的碧水拉住了：“小姐落下了什么东西吗？”“没什么，就是想算了，走吧。”
落轿之后碧水就对自己说：“小姐，晏如将军府到了。”
碧水掀开帘子搀扶着焦瑕下车，虽然戴着盖头焦瑕也能看出将军府门口站了好几个人在等她。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女子施礼后不卑不亢道：“见过焦小姐，婚事紧急，礼数不周还请焦小姐勿怪。奴婢是大将军贴身婢女画娆，奉关夫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谨接小姐入府。”“有劳。”
焦瑕能感受到画娆明目张胆且仔细在打量自己的视线，想来这人在将军府地位必然不低。只是略微有点疑惑怎么先前没听说过将军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焦瑕跟着画娆一步步走入将军府，没成想将军府竟没有想象中大，甚至不如焦家。三进之后便感觉到了正厅，画娆也停下来了。
一双保养得宜带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的手握住了焦瑕：“是焦瑜吗？事发突然，真是委屈你了。”关母的手掌温热，带有歉意且十分温柔的声音如水一般安抚住了焦瑕心中的郁气，他也确实不敢乱来，连忙摇头道：“哪里委屈，能嫁入将军府是我的福气。”
关母微微一笑：“时间虽紧，我也仔细让人看过你们俩的八字，和咱们家戮知是颇为般配！这几日就由你照看戮知，等戮知醒了，咱们再好好见礼。“
焦瑕知晓多说多错，便只说是。关夫人见吉时快到了，便让他下去吧。路上焦瑕一路回想自己有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忍不住懊恼，这“换人游戏”果然没有想象中简单，关家大大小小上百号人，这主子们更不是傻子，一个也不好糊弄。想到真正的主角还没见到，焦瑕更是头疼。
画娆送走了关夫人后便对焦瑕说：“大将军没醒，拜堂什么的礼节都做不了了。时辰到了奴婢送小姐入洞房了。哦，瞧我这记性，该打，早该唤‘夫人’了说是这几天劳烦夫人照顾大将军，但其实哪能让夫人你如此操劳夫人只用随心意陪陪大将军就行了，有什么都让我们这些下人来做。”焦瑕连忙道：“我既嫁入将军府，当然一心一意盼望将军好的。照顾将军怎么能算辛苦，只希望我能为将军醒来也尽一份绵薄之力。”画娆微微一笑：“夫人随我来。”
画娆将焦瑕带到婚房后便离开了关上门在门外道：“夫人有需要唤一声就行，房门外时刻有人守着。”焦瑕应了声好。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焦瑕的心脏砰砰直跳。
整个房间点着很亮的烛火，大大的喜字贴在了正中央，桌子上摆满了枣和栗子，合卺酒也正正放在显眼的地方总之是各式婚礼吉品应有尽有，喜庆得很。
但是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因为这婚礼缺少了一位主角。
焦瑕忍不住想，如果大将军今夜突然醒来，他该如何是好？
焦瑕鼓足勇气向床的方向走去，床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走到了床边，焦瑕掀开盖头，才真正见到了大将军关戮知。
那人埋在大红色鸳鸯花纹的被子里却没有一丝俗气，头发整齐的梳起，只绑了一根红色的发带。左肩上缠着绷带，隐隐可见乌黑和血迹。健康的肤色此刻泛出病态的白，却没有一丝孱弱。关戮知上半身只露出穿着红色中衣的胸膛与手臂便可看出平日训练量必定不小。
焦瑕曾远远看过一眼人群中的关戮知，尽管遥远，却穿过各种人与物看到了那二十二岁的关戮知如被包裹在鞘中的利刃光芒，一双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无所畏惧。
而如今这双眼睛闭上了，费力去听才能听见关戮知的呼吸。
焦瑕小心翼翼脱下凤冠和外层厚重华丽的衣物，在床边坐下。
其实焦瑕心里不是只有恐惧。
关于关家三请关戮知，焦瑕也算是熟悉。
焦瑕是各式茶馆的常客，关家的故事各种版本都至少听过三遍。除此之外，有焦瑜在，正史也齐活了。
关母听说关戮知偷偷去了军营，先是家书一封，希望儿子看到后不日归来。关戮知也不爱读书，看个大概之后回了封简短的信，先是道歉，后表明决心。关母见写信没用，便亲自去了一趟军营。关戮知招架不住，求了叔叔帮他说话，关母又无功而返。
第三次，关母请了关家老夫人，这回叔叔也不管用了。关家世代从军，老爷子战死沙场，老大也死了，只留下老夫人和关母。老二年纪大了说不听，老夫人没办法便随着他去。结果这唯一的长孙也是一门心思在打仗上，眼看关家就要绝后，老夫人坐不住了。
二人来到澜安，关戮知和关长青自知理亏，麻利地跪了下来请罪。关戮知错认了，罪也请了，但就是不肯离开。
焦瑕看那说书先生，每次一说到这一段便要停顿一番，吊人胃口。
于是关戮知跪，关长青跪，那乌泱泱几十万大军也跪。关戮知那毛头小子年轻气盛，眼泪如烧涨的水壶汩汩地往外冒，对着老夫人和母亲宣誓道：“关家世代精忠报国，血液里流淌的信念就在于此……我不只是关家的人，更是国家的人，这个国家比关家更需要我。戮知真的不能和你们回去。”
焦瑕总觉得这故事听来有股傻气，焦瑜夸过关戮知两次之后也觉得乏味，焦瑕却还是每次路过都会听完
关戮知长他十岁，与他的人生、追求大相径庭。自从知道关戮知之后，他总是在夜里无人处思索，那自己呢？
关戮知自从跟着关长青去了关外之后只有在三年前回来过一次，焦瑕和好友何悦名特地跑到茶馆二楼提前定了最好的位置，只为看到关戮知。
关长青穿着威武大将军显眼的深色铠甲走在最前方，一派正气凌然。
关戮知彼时初露头角，若不是相貌实在出色，名声也不会如此大。因暂时未被授予官职，关戮知穿的是与周遭低级将领一样的铠甲。
焦瑕却还是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了他。
关戮知仰着头，眼睛只顾着看前方。英俊的脸庞隐在头盔下有些看不完全，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擒着笑意的薄唇。
焦瑕坐在二楼，与关戮知相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之前也从未见过这个人、和这个人说过话，却直觉这个人心中该是一番踌躇满志：此次回京尚作配角，下次必定一鸣惊人。没想猜是猜对了，却只猜中了一半。
焦瑕思绪越想越远，本来就好几晚没睡好了，今日又全身心紧绷着。焦瑕趴在关戮知床边，伴着乱七八糟的回忆，竟然不知不觉靠在床边睡过去了。
睡过去之前小声说了一句早就准备好的话：“久仰大名，晏如君——关戮知。”
床上的人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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