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木匠
院子中的樱花早已经落尽，昨夜一场大雨，满院子的梨花开了，就在另一侧。
妙兮之前便猜测是梨树，直到花开了才看的分明，片片白色的梨花，欺霜赛雪，妙兮感慨：“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哗啦”一声，春花手中正捧着的册子掉在了地上，一瞬间占湿了。
“王妃，您，您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春花满眼星星的望着自家王妃，眼神崇拜，让一时间有感而发，借了别人诗煽情一把的妙兮，老脸一红。
抬手摸了摸鼻梁，对着春花吩咐道：“今天晚上，挖几坛樱花酿出来，本王妃要开坛祭法！”
“什么？”春花刚捡起地上的册子，闻言一抖，又掉了下去。
“咳，不是，额，是把酒言欢！到时候把下人们都叫进来，赏花吃酒，主子我顺便看一下，之前给她们发的乐器都练怎么样了。”
晌午妙兮在王府前院偏厅，见了冬雪领进门的两个木匠，人是洛掌柜从各地调来的好手，昨日刚到齐，一并都跟着冬雪进了王府。
可单独会见这么多外男终究不妥。
妙兮觉得眼下要做的家具城，以后正经是一摊生意，还是交给放心的人好。于是坚持要亲自见见，冬雪就带了两个领头的来拜见。
两人行过礼，妙兮先是让秋月将一套画好的木质桌椅，递给为首的冯充。
冯充不明所以，伸出粗操的大掌接过，捻着两撇稀疏的小胡子翻看起来。
冯充身材不高，背微驼，灰色的交领麻衣已经洗的有些泛白，利落的在腰间扎紧，两只晶亮的小眼睛完全颠覆了妙兮对于木匠的认知。
倒是旁边高大粗壮的乔北，那一头打节的头发，看着像是个能专研的。
冯充手上的图纸有几张，有简单桌、椅的样式，标注了长宽尺寸，还有用料厚度等，同时还有人坐在桌椅上的效果图。
冯充的小眼睛是越看越亮，翻看完了这几张后竟是意犹未尽的问道：“可还有？”
妙兮点点头，秋月又递出几张雕花桌、椅，屏风隔断以及双开门柜子的图样，只是这回只有样式，没有图解和标注。
看过这几张图文后冯充的脸上生出几分红晕，完全忘了之前洛掌柜交代的规矩，原本笔直的跪着，这会屁股一歪直接蹭到了乔北边上，跟他研究起图纸来。片刻后又开口：“可还有？！”
妙兮看着他因为激动有些涨红的脸说道：“有，可是我没画！”
“什么？你倒是画呀！”
“放肆！”秋月斥了一声。
两个歪坐在一起的木匠这才恍然大悟，又规规矩矩的跪好。
妙兮看他们有些痴迷的样子，心中基本落定。
如今她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人们习惯跪坐，吃饭、读书用的都是很矮的那种案几，家具的样式少之又少。
比如说她的嫁妆，都是一口口的箱子，哪怕是王府的房间里，连个衣柜、橱柜的都没有，更别提沙发、五斗橱这些。
所以那时她就在自己的计划书里，将家具城重点圈了出来，整天跪来跪去的真的受不了，不为别人，就为自己也得把桌椅推广下去。
只是靠得住的木匠并不好找，她需要的数量又多，好的木匠往往都被各大世家直接圈在府里，不外借。
如今她画出的这些家具，样式并不复杂，只要木匠技术可以，严丝合缝的地方稍做研究，就能做的差不多了。
虽然木工并非多难的活，只要市面上有成品，世家大族仿照做出来很容易，但是普通的书香子弟、小门、小户的普通百姓就没有这些待遇了。
家具装潢历来都有市场，但凡样式上稍作改动，就会引起一波风潮，将来就算不卖东西，她还可以卖设计，卖团队，卖装修技术。
这个消费群体会很大，只要早些时候，尽可能的将有手艺的木匠都签下来，未来的盈利可期，她一点都不担心。
但是万事开头难，第一步，如何让这些木匠认可她，理解“人是可以坐在凳子上吃饭、读书”的，这问题她着实废了番脑筋。
所以她选择了“火锅店”做这一切的起点，还精心准备了说服这群木匠的说辞，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
洛掌柜不愧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虽然才与她几面之缘，找的人却十分妥贴。
“今天叫你们来，有两件事，第一，就是这图上画的桌椅，每样都先做一套让本王妃瞧瞧你们的功底。
第二，将你们认识的所有木匠都请来。
但凡谁请的人签了契约，就得一两银子；请来的人数超过十人，从第十一人开始，每增加一个增加一钱银子，以此类推。详细的一会秋月会跟你们签下契约。
你们不必担心，只要是本王妃签下的人，每月都有固定的月利，而且以后会按照各自成品家具的难度，计件付银子！你们还可以招收学徒，一旦学徒能够独立完成一件家具，就视同你们招收的木匠。
唯独有一点，本王妃不喜欢背叛，凡是从我这里拿到的东西你们敢外泄，就不只是钱能解决的了。”
说完妙兮拿起面前一套摆放整齐的茶具，这是早上刚送过来的，样子已经改了几回，终于烧成了她想要的广口青瓷小碗状。
每个茶碗的底部刻了简笔香记的图样，那是她特意让铁匠打出来的印章，赶在烧窑前印上去的，今后凡是她火锅店的器皿用具，都要打上这样的印记。
“王妃说的都懂了么，王妃不会亏待你们，月利每月三两银子，只要你们认真做事，年尾还会有分红。
可若是背叛王妃，你们也得想清楚了，能不能惹得起咱苍凌国的九王爷！”
秋月如今拿捏人的本事越发的炉火纯青，这连敲代打的一番话说下来，让下面跪着的两人更加端正了几分。
只有乔北紧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出声询问到：“王妃这些个桌、椅式样确实精细，咱们干木匠这么多年的看了，都觉得眼睛一亮，可是真做出来，能卖出价钱么？
穷人买不起，富人自己家就有木匠，咱们招来那么多人，不得赔了？
乔北是个粗人，说话可能不中听，可是洛掌柜当年对乔北有恩，不问清楚不安心。”
想不到这乔北还是个实诚人。
洛掌柜给冬雪的简历上，只说了他们两人这些年都做过什么，这次见面倒是给了她惊喜。
是想在一个没有桌椅的年代，两人看了自己的图样，第一时间没反对，还能快速转变思路，发现优点。
不仅如此，乔北还对于招人的措施，勇敢的提出成本和销售方面的质疑，脚踏实地、思虑周全还富有胆量。
恩，洛叔给的人当真妥帖。
妙兮放下手中的茶碗。
“乔师傅问得好！所以接下来，咱们的器具，每一种都会分成五个等级，每个等级至少需要三五十套成品，这些成品并不需要你们挨家挨户的上门，而是直接在我的“家具城”中被展示，接受预定。”
“家具城”，两人疑惑。
“对，家具城。简单的解释就是一应家具集中购买的地方，在那里不止会有木质物品，铁器物事，窗帘布艺，一应家中需要的，但凡你想的到、想不到的，都会有。”
冯充小眼睛眨了眨，觉得这王妃有些夸大其词。那得要多大的地方，说的跟赶集似的，还应有尽有。
“耳听不如眼见，西城桥街头，整条街的铺面我已经命洛掌柜盘下来，只差几家尚未谈妥，一旦敲定改造便是个大工程。
到时需要你们带着人去装点，泥瓦匠人的倒在其次，里面的格局、日后的运营，我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盯着，而两位师傅便是洛掌柜钦点的能信得过的人。”
“整条街？”乔北一声惊呼，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王妃的大手笔。
妙兮点点头，继续道：“或许我现在说的，你们很难想像，没关系，把东西做好了，把人抓牢了，前期经营运作的事，小雪和秋月都会出力帮忙，直到步上正轨。
我听洛掌柜说过二位，不仅能专研而且懂变通，胆大心细。我相信，你们会尽快自己立起来，在这凌京城里，挣一份属于自己的家业！”
妙兮这话说得真诚，乔北和冯充对视一眼，且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新东家的重视，都让人感激和动容。
乔北确实手艺出众，很多世家都想招揽他，但是因为当年他一家老小最难的时候，洛掌柜帮过他，他感念这份恩情，一直在洛掌柜的铺子里帮忙。
一有新铺面开张，他就直接带着徒弟，里里外外什么都管，他性格看着大喇喇的，实际粗中带细。
冯充是他的同门师兄，本来都去了一个官家府上做木匠，却因为有次被他拉出来急着赶工，硬是被人家辞退了，好在洛掌柜生意好，铺子一家接着一家开，这些年他们的手艺没生疏。
乔北刚听到那句“乔师傅”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他大着胆子提出质疑，王妃不但不恼，一番话还回答得认认真真，当然，他也听得认认真真。
可王妃是何等身份，却对他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如此看重，如此尊重。
虽然还揣着诸多疑惑，而且他也不愿意签下十年的死契，但是一想到这份信任，还有那新奇的图样子，外加一个月五两银子。
不亏。
行啊！豁出去，干了！
随后几个木匠被安排在王府前院的客房住下，领了材料工具，开始动手准备第一套桌、椅。
之所以让她们直接住在王府，是为了方便王妃，随时查看样品，算算如今的赶工进度，火锅店开业要用的桌、椅、隔断数量不小，时间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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