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仁不让

袁复一勃然大怒，原地跳脚咒骂，“老子廓死你”“掉着筋的事”一句跟着一句。

        莫怀北虽然听不懂确切意思，但也大概知道是本地骂人的土话，只得等他冷静下来。

        袁复一骂的累了，喘了几口粗气，凶恶看向被莫怀北抬起靠坐亭台的少年。

        莫怀北道："袁门主大发雷霆，可是担心长生诀落入歹人之手？“

        袁复一唾沫星子飞出好远，叫骂道：”全都死光才好，一个不剩才好，长生诀和这帮北瓜（方言，形容人脑子有屎）都死了才干净，我袁复一必然打鼓敲锣，放鞭点炮大庆三天！“

        随后又道：”高卞断然不会告诉你长生诀的事，你误打误撞却还是闯了进去，当真是天意难测。“

        莫怀北疑道：”长生诀被昔日武林盟主陆泽毁去，天下皆知，袁门主何出此言？“

        袁复一冷笑两声，说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长生诀若能轻易毁去，这江湖还有什么难事"

        "陆泽，武林共主，当年真真的天下第一人，长生诀说毁就毁，何等英雄气概！可又如何？还不是因为长生诀家破人亡！江湖因为陆泽毁去长生诀平静了二十年，又如何？长生诀现世的消息传出，江湖不是还要大乱！”

        莫怀北道：”陆盟主当年所毁长生诀乃是伪造？“

        袁复一道：”你小子倒是聪明，一下就能找到关键。长生诀说是武功秘笈，倒不如说是人心底的贪念，人的贪念不消，长生诀便永存于世！“

        说到这，袁复一竟双眼泛红，似是老了十几岁，叹道：“便是从未觊觎长生诀的，因着它不得善终的又哪曾少了？"

        伸手指向那施针之人离去方向，袁复一问道：”你可知方才那人是谁？“

        莫怀北道：”看年纪四十上下，可是袁门主子侄辈？“

        袁复一道：“他叫袁礼节，是我大哥袁复真的儿子，本应是百草门现任门主。只因我大哥见过长生诀，礼节被人挟持威逼，大哥为了当年的承诺不肯就范，礼节竟就为了父亲的承诺咬舌明志！人虽然最后救了下来，却是成了哑巴！”

        “我天资有限，学不会门中绝学“银针九探”，礼节为帮父亲完成承诺学了去，只为今日这没影的解穴之事。

        大哥临终前嘱托我和礼节无论如何要完成此事，可叹我大哥平生悬壶济世，活人无数，最后却因为愧对儿子郁郁而终，都是为了那狗屁承诺！”

        莫怀北黯然无语，百草门因为长生诀酿此惨事，实是可悲可叹。

        袁复一道：“此件事了，大哥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从此百草门不欠任何人，也决计不会再与长生诀发生任何纠葛，下一处乃是九华山，你自去罢。”

        莫怀北见袁复一如此决绝，再问也是徒劳，自行背起少年，低声道：“袁门主保重，告辞了。”

        说罢沿着来路下山，走出十几步，袁复一的声音又再响起。

        “你与这少年素未相识，就甘愿冒如此风险？”

        莫怀北并未回头，目光坚毅直视前方，朗声道：“扶危救难，正是吾辈武人职责，怀北不敢自称侠义，但对江湖不平事，当仁不让！“

        清晨的旭光中，莫怀北似背着朝日前行。

        下得山来，天已大亮，此去九华山路途颇远，少年体弱，怕是再经不起长途跋涉。

        莫怀北想着先去铁衣卫驻凤阳府的卫所找量马车，备些干粮再上路，虽是慢了些，但能让这少年少受颠簸，若是真来不及，再背着他轻功赶路，总不至于误了时辰。

        似铁衣卫这般统管江湖的朝廷机构，因着多与江湖人打交道不便与府衙设在一起。又因隶属刑部辖制，也不方便在各州府自立门户，所以多是设于偏僻的市井院落中。

        莫怀北曾到凤阳府办差，便是袁复一所说捉拿彭虎一案，因此知晓卫所的确切位置。

        至于彭虎，乃是凤阳县本地门派“三山刀”弃徒，被逐出门墙后落草为寇，于太行山一带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上了铁衣卫玄字通缉。

        其时莫怀北刚接任玄门掌事，正是事必躬亲的时候，在太行山将彭虎及其党羽一十六人尽皆抓了，押回凤阳府法办。

        三山刀掌门郑山觉得本门弃徒被官府法办，脸上无光，便找了凤阳县知县求情，想把彭虎带回自行清理门户。

        凤阳知县也是个妙人，明面答应把彭虎交出，暗里却着人将彭虎斩首，等明正典刑砍了人头，才带着郑山姗姗来迟，最后只说不知，推了个干净。

        郑山自觉丢了颜面，又不敢指责官府的不是，便找到正欲回京复命的莫怀北，说要讨教几招。

        莫怀北与卫所掌柜说些公务，就听三山刀掌门郑山登门拜访，卫所的人心中有数知道对方是前来找事，便劝莫怀北速速离去，自己去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

        莫怀北心说三山刀掌门按江湖规矩来说是自己的前辈，赢了他多有不敬，输了那更是丢铁衣卫的脸面万万不行，索性就依言从旁门走了。

        此时故地重游，自是驾轻就熟。莫怀北挑着人少的小道走，不多时到了卫所。

        铁衣卫在凤阳府的卫所表面上是一座酒庄，酒庄掌柜就是此处的负责人，平日里做些生意，主要还是地方有江湖纷争时打着官府名号做和事佬，你好我好大家好。

        莫怀北掏出腰牌让门院看了，就有人急急进去通报，不多时，便听有人匆匆赶来，不住的唤着“上官到此，下官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迎面出来的是个富户打扮的中年人，身着熟罗长袍，年岁比莫怀北大了许多，却是满脸歉意的笑容，深鞠一躬。

        莫怀北虽是为朝廷办差，但平日里接触的多是江湖人，其师高卞也是江湖人做派，对这等只看官职的上下级礼度颇不习惯。

        现下只得侧过半身，意思不敢全受，还了一礼后开门见山道：“掌柜，我要一辆舒适的马车和三日口粮，请速速准备，有劳了。”

        掌柜知道面前乃是玄门掌事，多有重案要案在身，因此也不多问，命手下赶紧牵了马车，又让后厨将馒头烧饼熟肉等等装了一大包，还备了两壶酒。

        一应使用俱全，又取出两支金元宝呈上，恭敬道：“小小敬意，还望笑纳。”

        那金元宝五两一支，两支便是十两，足够寻常大户人家一年用度。

        铁衣卫卫所皆由地字门掌管，莫怀北不便多说，只是坚持推谢了。

        莫怀北将少年抱上马车，车中四壁都有软布包裹，还有一条崭新的被子，极是舒适。

        随后接过吃食，再次道谢，那掌柜连称不敢，问道：“上官可用人驾车或路上使唤？”

        莫怀北道：“不多劳烦，此事还请掌柜保密。”

        掌柜重重点头，说道：“上官放心，卫所内都是懂规矩的兄弟。”

        又施礼道：“祝上官武运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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