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方安歌死死憋住一口气，坚持住！他感觉自己还能再憋几秒钟，体内尚有一些氧气残留，力量爆发应该不会受到阻碍，他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面色青紫，因为没有受过专门训练，水下六分钟已经是他机体极限。
他能感觉到大腿在痉挛，肌肉抽搐，他向下深深地蜷缩身子，减轻因痉挛带来的巨大疼痛，为最后的爆发积蓄力量。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他知道再不行动就真的会憋死。
方安歌用力地抓住铁笼子的栅栏，力量天赋作用下，坚固的铁栅栏有些微微变形，不够！这还不够!明知道那些人不会眼睁睁看他窒息而死，但是这种事情谁敢保证！也许下一秒，他的心跳就会停止！
第一个昏厥的是方胜男，她缓缓松开手，像一片树叶铺在池底，防护服瞬间接通了氧气，铁笼向四面倒下，极速充气后的防护服将她托离水底，漂浮到水面，有人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上岸，一旁的电动救护担架车启动，她被紧急送往救护室。
另外两个男组员被一先一后，启动了救护。他们的意识还算清醒，吸氧后便能自主行动，其中一个在铁笼子解体后还主动浮上来扒住水池边。
在最后的黑暗来临前，方安歌用力向两边拉扯铁栅栏，高强度的合金铁栅栏向两边微微弯曲了一下，随即恢复原貌。
方安歌松开手，躯体渐渐沉入水底。
方安歌没有防护服，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小泳裤。两个救生员接到指令跳下水，捞着他的头发提出水面。
所有人里面，他进行的是最彻底的濒死训练。
几个传导片贴到他的身上，各种生理数据迅速上传。
四个人的生理指标都被输入事先开发的程序，领域研究院的超算中心算力全开。
算算时间，应该过了濒死训练，于守中给罗棋去了个电话，“主任，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好消息？”
“数据还没出来，结果不太好，没有人激发。”
“还要继续吗？”
“看生理指标吧，如果可以的话，下午再安排一次。”
原定的计划是试验间隔七天，期间有现代医学辅助恢复机体，并且窒息对人体的潜在损伤需要一个观察期，保险起见，需要一个间隔期。
现在情况有些变化，罗棋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方安歌昏厥的时间不长，上岸几分钟后就苏醒了，期间心跳没有停止，只是有些缓慢。十分钟后心跳恢复正常。
罗棋亲自给他做了检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方安歌看到罗棋，总感觉背后发凉，有种老鼠见了猫的畏惧。罗棋笑咪咪地对他说，没问题，身体棒棒的。
方安歌没吭声，也没敢拿眼看她。在动物界，对视则意味挑衅，这个道理他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跟谁犟不能跟医生犟。
他一直以为，罗棋只是一个医生。
医生能有什么坏心思。
都是为了救死扶伤嘛。
罗棋给他发了两管营养液，嘱咐他不要吃午饭，营养液不够可以再补，因为下午还有训练。等下吃完营养液，就去睡一会儿，恢复下体力。
“罗医生，下午的实验要几分钟？”方安歌问道。
方安歌以为，单纯地在水下憋够时间就行。
“你刚才坚持了六分半钟......”
“是不是还差很多？”方安歌有些心虚，自己第一次，到底没经验。原本以为可以多憋一会儿的，结果不是那么回事。
罗棋有些语塞。
一般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有可能在水下无氧情况下坚持憋气五分钟。但这毕竟是少数人员，而且要经过长期训练。
即便是经过基因优化，激发了相关天赋者，目前世界记录也不过八分钟。
方安歌的这个成绩已经算是很优秀了。但是看情况，离“濒死”还有段距离。这段距离究竟有多远，是一米，两米，还是一座喜马拉雅山？
上次方安歌激发魂化技能，就是在巨大危机下爆发，生命受到威胁，生死一瞬间。
但是这种情景很难复制。
总不能对他开一枪，让他在枪子来临前完成魂化。
罗棋不说话，方安歌觉得自己懂了，他甚至有些羞愧，对罗医生保证道，“下午我尽量多坚持一会儿。”
罗棋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这孩子本质不坏，走上邪路只是因为环境所致。如果有机会，她希望能将他改造成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算不算高大上，脱离实际想当然，或者......为别人的人生做主。只是单纯这么想，觉得可惜。
这孩子真的挺好。
她希望他能成功魂化，否则后果难以预料。法律的底线摆在那里，没有奇迹结果自然不能改变。
加油鼓励的话，说了也没有用。他的时间不多了，她的时间也同样不多了。专家组的到来，必然在很多理念上会发生分歧，趁着专家组还没有进入角色，她想抓住这个空隙促成实验成功。
即便没有魂化人，这个项目也不会停止，无非就是启动传输的代价大一点。对个人来说这些资源消耗是个天文数字，对于国家来说，完全可以承受。
魂化不是一个必须逾越的坎。
至少对外星探索项目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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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守中和罗棋的看法是有根本性分歧的。他并不看好方安歌，不是因为魂化尚未成功，他个人认为这不是个问题，尽管不能复现，可毕竟方安歌有过一次，这是道分水岭，有与没有是完全不同的。
这一点他比罗棋要坚信的多。
在他看来，罗棋最大的幼稚在于，她不懂什么是犯罪型人格。犯罪人格大多是受后天影响，国外曾经有过统计，认为犯罪与遗传有关，但被斥为无稽之谈。这种论调在任何国家都是“政治错误”，没有哪个政客或政府会承认这一点。普遍公认的是，犯罪人格与生长环境密切相关，越早出现犯罪行为，对后期人格形成的影响就越大。
对于这些罪犯来说，犯罪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习惯，三观价值。在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社会观中，犯罪只是一种正常的生活手段，只要不被法律抓住，就一定会采取犯罪的手段行事。医生开刀，渔夫打鱼，社会人犯罪，这就是社会定式。
一个年满十八岁的正常青年，当他囊中羞涩的时候他会怎么办？
他会去打工，一份工不够就去做两份，996，007，怎么来钱怎么做。
犯罪型人格的人会怎么想？
他第一时间一定是想着怎么捞偏门，绝不会说是跑外卖。这就是思维定式。一个人如果习惯了做什么，他必然会下意识地考虑自己熟悉的方式方法。安分守法对于这种人来说压根不存在，法律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麻烦而已，关键是怎么避开。
一句话，方安歌不是那种政治正确的人，用他的风险太大。
当然这些话他也不会去同罗棋讲。非常时期用非常人，他在国家安全系统工作多年，那些策反过来的间谍有几个是好人？不是好人就不用了吗？
价值观认同是一码事，没有理念认同，那就要讲利益认同。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合作都是基于利益关系而不是基于理想。也正是因为如此，志同道合才最难能可贵。
下午的时候于守中也来到了濒死试验现场。
现场气氛有些肃穆，紧张。四张医疗救护担架车由电力驱动，跑起来速度很快，每辆车都有专人驾驶。现场医护和紧急抢救室也准备妥当，八名救生员，每两人负责一个实验组组员，他们都是西北战区挑选来的优秀战士。
试验场地原来不知道是用做什么，约莫400平方米面积，20米长方，容积多少他没算，看水深足有三米，猜测可能是地下人防用来蓄水的池子。
实验分两两一组。三个特战队员都有特种防护服，遇到危险，按动手腕上的按钮，十几秒内防护服就能蔓延到全身，并且会给予供氧。
方安歌的标配依旧是小裤衩，小裤衩上面绣只笑容可掬的泰迪熊，党宜嘉给他在马宝上买了一打。
与歧视无关，没有防护服是为了逼出方安歌的生存本能。
那三个基因优化过的特种兵，可是部队宝贝中的宝贝，罗棋再大胆，也不敢让他们过于冒险。同时她也相信战士们的觉悟，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不会启动防护服。
方安歌就不好说了，弄不好跳水里就会按启动键。
方安歌中午期间吞了四管营养液，加上罗棋给他的两管，一共是六管。其后感觉体能渐渐恢复，人也有了精神。他盘坐在泳池边不远的地方，这个打坐姿势是教练教给他的，浑身放松，臆想坐在鸟语花香的森林中，有清泉自头顶缓缓流下，整个人都浸泡在泉水中。
这个姿势对他的帮助很大，他能感觉到每一块肌肉都变得松弛，脱离了骨骼，骨骼也随之变得松软，五脏六腑化成云气，最后整个人都变得透明，彻底地融化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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