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坏的事情发生，并通过各种媒介传播到每个人耳中。人们更喜欢关注那些坏的消息，天灾，人祸，股市崩溃......有些人甚至愿意花费一早晨的时间去论坛评述，并和意见向左之人对骂；网络中充满恶意，并且这些恶意无处不在。地星生物可以为鸡毛蒜皮小事毫不忌惮地释放自己恶意，同时为自己精妙的刻薄而沾沾自喜。诸如此类种种，对于夜鸦来说很难理解，它认为可能是种族文明间的思维障碍。
鸦族是文明种族，它们也有意见相左，确切地说，反驳他人是鸦族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它们不像人类这样粗鄙无知，辩论是件很严肃的事情，至少需要引经论典，洋洋洒洒几万字或几十万字，这才是辩思。
人类喜欢粗放地发泄自己的情感，他们从不忌惮释放自己的恶意。
最危险的恶意来自一个追踪程序，有人在寻找自己。它发现自己的一些印记被隐秘标注，而这些印记相当于它在网络世界里留下的坐标。夜鸦明白，自己一直在被追踪。
只要上网，这种追踪就会闻讯而来。
不过没事，鸦大人有的是办法应付。
现在它看的是国际新闻。
时下最流行的话题是商国成为全世界最大贸易体后继续释放巨大能量，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火车头，而麦瑞肯国正更加热衷孤立主义。基于美债信誉的破产，对，因为那个大灾变，美债破产了。美债破产就等于麦瑞肯国破产，麦瑞肯国不得不在全球紧缩防务，他们最先从欧洲撤离，仅保留象征性的军事存在，随后欧洲更加温和地对待罗斯国。麦瑞肯国竭力保持它在亚洲的存在感，但更看上去像个孤立无援的伛偻老人。这不禁让人想起华盛顿告别总统职位时最后的演讲：“麦瑞肯国独处一方，远离他国，这种地理位置允许并促使麦瑞肯国能推行一条独特的外交路线，使好战国家不能从麦瑞肯国获得好处，也不敢轻易冒险向麦瑞肯国挑衅。”这曾经是麦瑞肯国百年国策。现在，麦瑞肯国开始回到过去。
方安歌想了一下，麦瑞肯国太远，跟自己没啥关系，他移动鼠标，点开另一个新闻标题。鸦大人前一个新闻还没看完，不禁有些恼怒。它现在需要了解人类的社会，有些事情它得琢磨半天，这当然就跟不上方安歌的网页浏览速度。
方安歌看的是犯罪类的新闻。灾后扶桑受灾程度较浅的九州成为罪犯天堂，灾后组建的扶桑临时政府彻底沦落为两大残余门阀傀儡，之后全扶桑爆发帮派战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深井与三原两大门阀展开激烈厮杀，街头每天都有人横尸；当欧洲的黑社会集团插手扶桑黑帮战争之后，九州的社会局势更加错综复杂。
这些跟方安歌还是没啥关系。
这几天他又租赁了一处城郊结合部的廉租房，交通还算便利，价格也不贵，年租金四万。党宜嘉出面，用自己身份证签订租赁协议。这个地点被方安歌用做安全屋，除了党宜嘉，谁也不知道，包括党子杰和张千里。党宜嘉按照方安歌的指示，往安全屋运送了一些物资，主要是可供长期储存食物，发现自己的自画像被挂在卧室，满面通红又心花怒放。
设置安全屋非常有必要。方安歌人小鬼大，有些道理他是懂到骨髓里。黑客是一种犯罪，只要是犯罪，没有后备手段那就是找死。
这段时间以来，方安歌一直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每天上网浏览新闻，分析时事，研究热点经济，可谓绞尽脑汁。有些行业的门槛很低，譬如开个小饭店，可这又非自己所长。黑客领域是个发展方向，然法律风险重重，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绝大多数黑客都是穷鬼，支持免费即正义，因为爱好，所以爱好。
职业是要有稳定收入的，方安歌无法加入免费军团。当然发现某个系统的大BUG，可以与该公司协商一些“发现”费用，甚至被招安，这也是一条出路。
问题是，爷有五十万，嗯，现在没这么多了，可是未来还有收益，怎么可能为五斗米弯腰？
这些天他还研究了一下基因优化方面的信息，经过运用排除法仔细对比，世代研究院与领域研究院名下的基因技术最为成熟。领域研究院报价相对低廉，并有一个优惠条件，通过基因改造，激发天赋者，如果愿意加入领域研究院旗下公司，可以退还基因优化费用；如果是在校大学生，领域研究院还能提供助学金。
这个条件无疑是具备相当诱惑力。
传闻领域研究院与军方有密切合作，这一点方安歌深信不疑。宇宙开发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哪个院所能够独自完成的，必然会有国家机器背后支持。民间传闻中，领域研究院是研究外星人的，你瞅瞅人家这水平！研究外星人啊！
报价方面，世代研究院整套解决方案是一百五十万，基础型优化方案是一百一十万。领域研究院整套解决方案报价一百六十万，基础型费用是九十五万。改造恢复时间两家都是十天。他又上网搜寻群众好评，发现两家的好评率都不错，至于优化成功率，领域研究院比世代要高一个百分点。
最终他选择了领域研究院。手术预定费用是五万，因为预约人数较多，高考前是基因优化手术的高峰期，如果按正常排期，则要过了六月份，错过高考。电话沟通中，服务人员建议他可以购买“绿色通道”，也就是加塞费，费用是五万元。服务人员很贴心，帮他查询了一下“绿色通道”的排序，如果今天预定，还能赶在五月上旬做手术，再晚就不好说，因为排序时刻都在变化。
方安歌当即灰溜溜地付款十万元。
租赁安全屋，预付手术费，又添置了一些物资，包括一台新式笔记本电脑和教育部指定高中生用平板，他现在的存款已经落到五位数。这也是他这几天疯狂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原因所在。
桌子上放置一枚存储卡，从张千里那里拿来的电子毒品。犹豫很久，这些天他把这张卡插到读卡器里，暂时却还没有破解头绪。解密是加密的反向操作，正常情况下可以采取穷举法，但是一些特殊芯片具备自毁功能，方安歌担心解密超过一定次数，就会激发自毁条件。创建流已经做好，解密流迟迟没有启动，回车键按下去，这张卡有百分百概率会自毁，指望一次成功，还不如去买张彩票撞运气。
暂时先放放吧。
明天得去趟学校。这星期方安歌去学校的次数不多，尽管学校对高三毕业生管理松懈，但凡事有度，太过份也不好。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方安歌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休息。
方安歌最近过的相对奢靡，奢侈到顿顿点外卖，连早餐都是如此。
夜鸦却是忧心忡忡。因为没有能量补充，每一秒钟它都在“衰老”，修复方安歌大脑的工作基本结束，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十分可观。这些天它与方安歌的大脑思维功能连线，声明一下，夜鸦大人绝无偷窥意思，高贵的外星种族不会做这种无聊事情，仅仅为了偷窥低等生物隐私。它迫切想知道方安歌所思所想，目的无非是基于某种“引导性思维“的可能，通过梦境，或者其他巧妙的干涉方式，让方安歌的发展思路与其自身利益吻合。
比如诱导方安歌也去做基因优化。
目前人类的基因优化药物，都是利用了第四宇宙中的一些特殊生命能量做主药，包括第七宇宙的星魂。比较而言，第七宇宙星魂对夜鸦帮助最大，吸收利用率相对可观。
在方安歌面对领域研究院付款请求犹豫不决时，夜鸦大人曾经帮他修改了某个大脑皮层的波动，结果就是方安歌神差鬼使般点击了付款确定。
一个成功的开始。夜鸦大人很满意自己的杀伐果决。毕竟领域研究院很可能采用第七宇宙魂核做基因优化主药。
到时候它一定能蹭点能量。
现在的麻烦在于宿主很缺钱。货币是一般等价物，夜鸦大人已经了解人类的交易方式，用一般等价物去交换。夜鸦大人成长环境中没有这样的交换概念，因为它们“物资充足”，生存唯一需求就是汲取宇宙中取之不尽的虚物质，要多少有多少，甚至不用自己去主动寻求，身体会自动汲取养分，恰如人类的呼吸......谁会在意空气中还剩余多少氧气？
夜鸦族有极其丰富的精神创造力，嗯，翻译成人族语言，即艺术和艺术品；作品有相当部分充满了颓废意境，批判无限生命的题材总是受鸦追捧。很多鸦终身致力于研究怎么才能让自己缺胳膊少腿，并且避免自然修复。有些鸦甚至会组团去迎接超新星爆发，那样可以在强烈宇宙射线轰击下，彻底实现永恒的死亡。
甚至连夜鸦族天敌，另一种团状的电离子生命，我们姑且称之为“隼”，它们同样欣赏鸦的艺术成就。“隼”也是以宇宙中的虚能量为生，只是偶尔会吞掉一两只鸦，毕竟鸦体内蕴含的虚物质更为丰富与紧密，可以节省一些汲取的时间。然而时间对于鸦没有意义，对于“隼”同样如此。“隼”族为此开过全民研讨会，就是否吃鸦展开民意调查，有相当一部分“隼”主张用规则的力量来约束这种非道德行为。
道德实际上是高等级生物都会具备的原则。没有约束力的种族不可能长存。
直到宇宙塌陷突然降临，当生命真的会永远终结，恐慌才开始蔓延。那些比鸦大人和“隼”大人更为高贵的生命率先灭亡，他们赖以生存的宇宙法则崩塌，生命转瞬即逝，有些高等生命想要逃离这个即将灭亡的宇宙，却被更早到来的宇宙法则变故消灭。
按照目前的损耗速度，夜鸦大人计算过，它还能“活”四百零一年。但这个数据存在的前提是，甲M4256魂核也能生存这么“短”的时间。现在魂核已经彻底融化到方安歌体内，而它与魂核缔造了不完整生命契约，即便可以脱身，也要损耗将近一千年的能量。
鸦别无选择。
只有方安歌能够恢复魂体形态，它才有可能汲满能量。当然真到那一天，也不必解约。寄生是美好的生活，何必自毁前程？
有吃有住谁脑袋抽了去流浪？
而想要实现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方安歌能够赚取足够的一般等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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