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讨喜
曲轻漓闻言一僵，她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有些眼熟，但是自己并不记得这位老教授了。
打开门的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褂，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像是能看到人的内心。
“闺女，叫爷爷好。”曲轻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教授，她讪笑，“我以为你们都睡了呢。”
慕轻竹盯着这位老教授看了一下，她能感觉到曲轻漓有些紧张，握紧曲轻漓的手，冲老教授甜甜一笑，“爷爷好，我是小轻竹。”
老教授这才注意到这个只到他膝盖高度的小豆丁，他本来还想说几句嘲讽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软萌可爱的小豆丁，就没办法说出来了。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慕轻竹的问好。
他下乡前，孙子还在襁褓，要是能够顺利活下来，现在也应该和这个小豆丁差不多大吧。
老教授的眼睛有些湿润，但他没让母女俩看出来，语气有些硬邦邦地说，“进来吧，免得别人看到说闲话。”
红河村的人对待他们这些住在牛棚里的人虽然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偏执，不会像他们以前在学校里时被人绑得跟个犯人似的游行批斗，但也不会有什么人亲近他们，都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免得被红袖章们认为是一伙的。
不过，偶尔也会有些好心人会在私底下偷偷接济和帮助他们。
这位老教授叫齐修，算是他们在这牛棚里住的老家伙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人了，其他的弱的弱，病的病，也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再撑几天。
好些年过去了，当年不得不搁浅的科研项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启。
就连家人，有些也杳无音信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齐修让母女俩进来后，就说，“兰芝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情速战速决。”
曲轻漓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位老教授，她没记错的话，王教授全名王兰芝，因各种原因，至今未婚，这位老教授这么称呼王教授有些亲昵了。
就像她的字，只有母亲会喊她轻漓，连她的大伯们都是喊她在家里的排行，曲三娘。
不过，别人不说，她也不会多事去问。
“我知道的，我就是来送个药。”曲轻漓拉着慕轻竹想要进去，又被拦住了，她有些不解地看过去。
“小孩子体质差，别让她进去了，我帮你看着她。”齐修看着慕轻竹，眼神闪过柔和。
曲轻漓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咳嗽声，她想起之前小轻竹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了半天，身体素质确实不太好，弯腰摸了摸小轻竹的脑袋，说，“小轻竹跟爷爷玩一玩好吗？娘进去看看一位奶奶，奶奶生病了，下次等她病好了，我再带你过来看她呀。”
慕轻竹并不想和她娘分开，可是她在当小向日葵精的时候就知道，要是有一颗向日葵病了，除了法力高深的仙女姐姐们，其他的向日葵都是要和它隔离的，等到病好了才能一起玩。
人类也差不多吧，慕轻竹乖乖应了，跟在齐修后面。
“小丫头，跟我过来吧。”齐修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他这辈子还没娶妻，他的儿子其实是他侄子，他的哥哥嫂嫂在海外车祸去世，只留下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他跟他哥关系很好，当年也没想过要结婚，所以把侄子的户口迁到自己那里，当成儿子来养。
以前工作很忙，基本上都是家里的阿姨帮忙带的，齐修空闲下来，想起来要好好照顾侄子的时候，对方已经不需要照顾了，好在，侄子也没长歪。
现在年纪大了，就特别喜欢小孩子。
齐修将自己认为的孩子爱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递给这个小豆丁，说，“这些东西都给你，想吃什么就吃。”
反正都是些糖果饼干之类的，又是别人送来的，他们这里没人要吃，放着也是放坏了，齐修自己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慕轻竹的眼睛都亮了，这些糖果饼干的种类不多，但看起来就是好东西，她就只认识其中一种蓝白色的包装，上面画了只大白兔，之前小杨老师也给过她的，是像麦乳精那样，奶香奶香的，非常好吃！
那其他的东西也一定很好吃！慕轻竹的杏眼弯成了一轮明月，她笑起来特别可爱，高兴地说，“谢谢爷爷，我好喜欢！”
“还没吃就喜欢？油嘴滑舌的。”齐修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过，慕轻竹并没有听清，而是以为对方也想吃，于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糖果拿出来，说，“爷爷，你也吃呀！”
齐修盯着那颗彩色包装的糖，嘴里有些嫌弃地说这糖硌牙，他吃不动，没要慕轻竹的糖果，但心里却是仿佛已经含了糖那般甜。
齐修默默地想，曲轻漓祸害了慕见山，没半点配得上的，又懒又没良心，但是现在看还是有点好的地方，生了个讨喜的闺女。
另一边，曲轻漓虽然不记得这位老教授了，但印象里这些教授其实都是被人迫害才下乡的，本质都很善良，所以她还是很放心慕轻竹在外面的。
不过，她一进来，就闻到屋子里有一股特别浓郁的艾草味，她喊了一声，“王教授，我是曲轻漓，我来看看你。”
“是曲家丫头啊，我，咳咳，有些感冒咳嗽，你别离我太近，免得把病气过给你。”王兰芝躺在床上，双腿时不时疼痛，头脑也有些晕晕沉沉的，但是人还算清醒，也是她让齐修去帮忙开门的。
曲轻漓嘴里说着不碍事，她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几年前她见到的那个优雅知性的王教授，现在瘦得几乎皮包骨了，整个人一看就虚弱得很，她连忙去扶住想要坐起来的王教授，说，“您慢些，您的腿还没好吧？”
王兰芝的后背被曲轻漓垫了个枕头，这下坐起来也舒服一些，她忍住咳嗽说，“你怎么过来了？要是被人瞧见了，你会有麻烦的。”
“王教授，我在街上看到了这个。”曲轻漓把裤兜里的劳力士表和那张纸拿出来，递给王兰芝。
王兰芝一眼就看到这个手表了，她家以前很有钱，自然是认得劳力士表，她就知道，曲轻漓给她的东西不简单，再打开那张纸看了看，脸色变来变去，一会看起来想哭，一会又好像在笑。
曲轻漓当时只是简单瞟了一眼这张纸，发现前面的首字母合起来就是“兰芝”的意思，其他的字则应该是个暗号什么的，当时她立刻就想到了住在牛棚里的王兰芝，对方出身富贵，要是有人特意送这块表过来，也说得过去。
所以才想着来这碰碰运气，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王教授的。
“曲家丫头，谢谢你。你拿到这东西，不容易吧？”王兰芝的眼眶发红，但是精神气比之前充足了不少，看完那张纸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不少。
王兰芝知道，曲轻漓能拿到这些东西，肯定不容易，毕竟，她自己都以为不会再有人寄包裹给她了。
海市那边，有人一直不想她好过的。
这些年来，除了刚来时还能收到她学生送来的包裹，后面就再也见不到了，她也没什么可怨恨的，只当是自己看错了人，毕竟，这年头，连亲人都能反目成仇，儿子为了保住自己举报父母并断绝关系，也不是没有。
她还算好的，学生帮她运转，把她送到红河村，起码留了一条命，就算对方完全将她留下的那笔钱财独吞了，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年来，她的学生从来没有放弃过为她周旋，只不过，之前的形势一直不太好。
但是现在，她在纸里看到学生发出来的消息，黎明即将到来，当年搁浅的科研项目也准备重启了，但是相关的专家死的死，走的走，凑不齐人。
王兰芝心里最挂念的，就是自己之前那个科研项目，这个科研项目少她不要紧，但是不能就这么搁浅下来，她靠着这个念头熬过了不少难捱的日日夜夜。
曲轻漓看到王教授看完纸后精神头好了不少，没有那股暮气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没说她去黑市，而是按照表贩子说的，在旧物回收站看到的，她把篮子里的东西，以及衣兜里的药都给了王教授，跟对方说，“王教授，冬天过后就是春天，我们都好好活着，总会等得到的。”
王兰芝眼睛十分湿润，握住曲轻漓的手又说了几句话。
“兰姨，那下次我再来看你。”
两人越聊越投缘，王兰芝已经让曲轻漓喊她姨了，曲轻漓也顺从地喊下。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兰姨要休息好养好身体，她们也该回去了。
曲轻漓出来找小轻竹的时候，就发现，除了齐修，还多了两个老人家在陪小轻竹玩耍。
三老一小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娘，你快过来。”慕轻竹眼尖，曲轻漓一走近，她就发现了。
齐修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另外两个老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曲轻漓，曲轻漓这才看出来这是住在牛棚里的另外两个人，一对都姓顾的教授夫妇。
曲轻漓向两人问了声好，问，“这是在做什么？”
“爷爷奶奶在教我算术，他们都说我特别聪明，娘你看我写的！”慕轻竹高兴地向她娘展示自己，以往别人都是夸她漂亮，夸她可爱，还是头一次有人夸她聪明呢！
这些爷爷奶奶可真好！
曲轻漓之前就听说过，住在牛棚里的，除了王教授脾气看着还不错，为人温和，另外三位，一位脾气又冲又臭，跟块臭石头似的，但是下乡前是被县里领导带着下来的，一看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上面还有人罩着呢，另外一对夫妇，则是沉默寡言，根本不理人。
现在，这三个人听到小轻竹炫耀的声音，不但没说什么，脸上还是一副同样自豪的模样？
她闺女什么时候这么讨人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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