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红色灵光沿着阵法的纹路渐次亮起，凡是不小心踏足阵法的魔物和修士皮肤上都呈现出了晦涩的符文。
他们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血祭大阵也好似在魔主强硬的镇压下彻底沉寂了下来，已无一丝反抗之力，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烁着。
极乐魔主只略略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相比于从他手里出去的阵法，碎裂的幻境更令他上心许多。
山海界的意志并不足以为惧。
他甚至乐见其成，从起源之雾中诞生的魔物们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千万年也不见得能诞生一位魔主。
与此同时，魔物们疯狂反扑了回来。
即使是再小心，也有修士不经意间落入了阵法内部。
赤红的鞭影在半空中飞速划过，苏柳弯腰躲过了魔物的致命一击后脚尖落地，险而又险的踏在了阵法边缘。
她抬起胳膊，皱了皱眉。
明明记得自己没踩中阵法，怎么还是出现了符文，莫不是碰触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苏柳看着阵法发出的红光，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秋兮长老。
“新月状的符文。”
秋兮长老沉吟了片刻，脑海中隐约有点印象，却怎么也没有想起来，毕竟不是专修阵法的修士。
苏柳的身体也未出现什么异样。
她只好暂且放在了心底，嘱咐道：“苏柳，要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就先退回防线，离那些阵法的符文远一点。”
秋兮长老还是有点担忧，万妖门百年前的惨状还是历历在目，经过鹤岷改进的血祭之法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
古战场上的风云瞬息万变。
呼啸而过的风中不知什么时候掺上了点细微的剑气，透寒彻骨，灵力几欲冻结。
道境里的规则已经开始渗透。
元惜春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心一横加快了体内的灵气运转，经脉被冲撞的生疼，神识顺着阵法一寸一寸的探测。
她依然要十分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师妹，你还行吗？”
明衡焦急地问道。
元惜春苍白着脸，没有说话，用行动给了他答复，血色的阵纹顺着她的想法向外偏移了一点，恰好绕开了一名修士。
她松了一口，总算摸到了一点门路。
“信我，师兄。”
元惜春的眼里闪烁着光芒，语气分外坚定，她终于可以胸有成竹地对他们说出这一句话。
明衡收起了折扇，半面纸被染的鲜红，他眼里泛上了由衷的笑意，手里的动作却依旧不停，周围躺了一地的魔物。
他回过头来，笑道：“我相信你，师妹。”
只要没事就好。
沈流炤和秦晏宁在前方不断厮杀比拼着，他们几乎包揽了所有向这边袭来的魔物，一刻也没有停歇。
“师姐，接着！”
在一个好不容易控出来的间隙，沈流炤抛来了一个白瓷小瓶。
是补充灵气的丹药。
往日里在修道界并不怎么珍贵，如今这个时候却是足够稀少，自己都舍得用却能拿出来给予他人。
有些修士都已经无可奈何地生啃灵草了。
元惜春笑道：“多谢师弟。”
沈流炤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是秦晏宁要给你的。”说来惭愧，他自己也还是靠秦师弟救助。
丹药真的不够用啊。
元惜春愣了一瞬，重新看了眼这个略为熟悉的小瓶，才发现是自己之前赠予他的东西，秦晏宁竟然一直保存了下来，里面的丹药也没怎么动过。
她取出了几粒，又还了回去。
“师弟，你们更需要它。”
她说的是真话，沈流炤他们才是对付魔物的主力，秦晏宁又因为他修的是剑道，反而容易被更多的魔物盯上。
他甚至都来不及亲口对她说。
秦晏宁与沈流炤身体交错时，白瓶被重新交换到了他的手里，他明白师姐的意思，手中的剑凌冽的没有丝毫动摇。
剑意纵横之下是他的信仰。
元惜春抬头时与他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她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才又一次想起秦晏宁其实是看不见的。
他实在是过于省心了些。
元惜春想了想，提高了点声音，语气里含着笑意：“师弟，小心。”
秦晏宁心中流淌着暖意，他知道这句话是师姐说给他听的。
元惜春闭上了眼，继续投入到了阵法之中，她只能悄悄改动几个重要的节点，以防被山海界的意志发现。
渐渐的，她心中涌上了一股怪异感。
阵法似乎太安静了些，不像是被压制的状态，倒像是处于一种接近完整的休眠状态，她的视线落到了那些特殊的新月符文上。
元惜春尝试着解读。
月为阴，日为阳。
阴阳相合，阵道既成。
她下意识地观察了那些新月符文出现的位置，无疑不是至阴之地，至阴之体。
魔物，女性。
阴已经有了，那么阳呢……
没有比先天道体更好的献祭之物了。
元惜春忽然想起秋兮长老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灵气携带着声音传遍了所有人的耳畔。
“诸位请务必小心脚下的阵法。”
“此阵乃阴阳合阵！”
众人都听说过阴阳合阵的大名，作为远古时期遗传下来的大型杀阵，其道法之威足以将在场的人杀个片甲不留。
配合血祭之法。
山海界意志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秋兮长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曾经生活在仙盟的那个鹤岷只是存在于他们所有人的臆想当中。
苏柳咬唇，捂着自己手臂问道：“那我们这些人应该怎么办？”
“尽可能的远离阵法中心即可。”
元惜春话音刚落，阵法就在瞬间游走了起来，血色昭示着不详的意味。
苏柳疼得跪倒在地，手臂上的新月越来越烫，隐隐可以闻到血肉焦黑的烧灼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消亡。
她离阵法中心太近了。
那里是血色纹路最为密集的地方，修士们都不敢轻而易举的靠近，秋兮长老额头冒出了冷汗。
苏柳向她轻轻摇头，握紧了手中的红鞭，好像这样仿佛就能减轻痛苦，红鞭也乖巧响应了她，柔和的灵光环绕在她的身边。
阵法的变化出乎了元惜春的意料。
她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神识倾巢而出去控制血祭大阵的运转，阵法在她的逼迫下停滞了片刻。
山海界顿时勃然大怒。
秦晏宁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额头上浮现出了一轮血色的落日，他在山海界的控制下一步步朝阵法中心走去。
他的身体有问题。
秦晏宁平静地想到，他的眼睛微微失神，想起了这具身体曾有的遭遇，一柄玉色的长剑在他的识海中缓缓浮现。
元惜春的脸色惨白如雪，控制权在她和山海界的手里换来换去，她们的举动也愉悦了极乐魔主的心情。
不会有比同族自相残杀更好玩的事情了。
“鹤岷”在他看来还不配被称为山海界的意志，一个浅薄无知被执念吞灭的可笑人族罢了。
他让灰雾的魔物们停下了攻击。
不管极乐魔主是怎么想的，修士们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压力减轻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个柔弱的女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狠狠撞开了阵法中的秦晏宁，倒下去的一刻她盯着他腰上的储物袋，充满留恋的闭上了双眼。
“阿苓。”
秦晏宁跌倒在地，愣愣地盯着那一个方向，那名女子身上的气息好像唤醒了他这具身体的本能。
“娘？”
他的脑海中涌出了这个概念。
叶无踏着血线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阵法当中，他怀抱着他心爱之人的身躯分外悲伤，神色却极为麻木。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生前不能圆满，死后能与阿苓同葬一地，已是他渴望不可求的夙愿。
因为沈苓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鹤岷”以身合天地，顺手将他掠夺来的神魂全化为了天地的养料，包括他心心念念的沈苓的半魂。
叶无自爆了。
临死前，他畅快地笑道：“鹤岷，你不得好死。”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执念成魔者，不得善终。
有仙盟弟子听到了他的话，眼神放大，望着那无边血色的天空，喃喃自语：“你说他是鹤岷长老？”
他们不敢相信。
秋兮长老的无声默认是最好的证明。
血祭大阵的进程被短暂的打断了，他的自爆却给元惜春带来了可趁之机，她几乎掌管了半边阵法。
极乐魔主摇摇头，推了一把手。
阵法又缓缓运转了起来，沉凝的天际覆压般低垂，上面安静了片刻，天地间响起一道疯狂痛苦的声音。
“我没有错！”
魔主嗤笑了一声。
元惜春垂下眼睫，恨不得打爆上面那个魔物的狗头，她平生没见过怎么狗憎人闲的家伙。
该说不愧是魔物吗。
秦晏宁再一次被控制着朝阵法中心走去，他抿起了唇，想要拔出识海中的剑，若不能出去，那便自我了结好了。
他不想让魔物们得逞，也不想让师姐的一切努力成为白费。
剑意割裂了识海。
万物沉寂之时，一道白光阻止了他。
“你这样子死去也是白费劲。”
秦晏宁抬头看祂。
祂道：“剑之极致，可破万法；道主之威，一力降十。”
“你之剑骨即将圆满，抛去过往执念，证道咫日可期，此方道境也能任凭你差遣。换句话说，生死即在你一念之间。”
秦晏宁心乱了一瞬，他不想答应，他觉得自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我会忘记她吗？”
“执念如幻影，勘破红尘才是你应该选择的道路。”
秦晏宁沉默。
良久，他艰涩地问道：“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他不想忘，亦不愿忘。
白光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有。”
只不过你会沥尽心血而死，永无轮回之日，这个结果你愿意承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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