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道境里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
草木枯荣，白夜颠倒。
大道最极致的规则都体现在了这里，除此之外周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连绵起伏的剑山，划过脸庞的每一道灵气都席卷着凌厉森然的剑意。
“看来这个道境的主人是一位剑修啊，可惜杀戮之气过重了些。”
随行的长老抚了抚自己的眉须，紧急避过了身，转回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线。
道境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仙盟派出了一些修为高深的长老进行保护，以防弟子们不明所以的陨落。
罡风呜呜的呼啸而过。
他们此时正走在一条悬于万丈高空的孤道之上，前路被一片茫茫的白雾包裹，每走一步，两侧的剑山便悄无声息的变幻了形态与位置。
路越来越陡了，众人逼不得已的停下来暂时休息，没人敢坐下，只能硬生生地站着。
因为脚底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稍不注意就会像涯边摇摇欲坠的小石子一样滚落下去，死无葬身之地。
谁也不知道深渊底下会是些什么。
元惜春顺着队伍停下了脚步，剑山上的莹莹灵光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有人远远地辨认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天呐，是极品灵矿！”
“还有千年、万年的灵植，这里应该是圣山才对吧。”
那人颤抖着嗓音，结结巴巴地说道，哪怕是自认为灵气还算充裕的东洲修士，也没能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抑制不住地腾起了身体，直勾勾地朝那些剑山飞去，资源，充足的资源，只要拿到了就全都是他的了。
“慢着！”
秋兮长老大喝了一声，结出法印强行将那个人绑了回来，可越来越多的修士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朝着剑山飞去，大多是一些刚突破入道境的小弟子，心志还难以抵抗大道的诱惑。
他们所见的都是道境幻化出来的表面，还未勘破深入就肆意走动只会不自觉的迷失在其中。
元惜春见状也当即出了手，柔软的嫩绿枝条涌了出去一连捆回了好几个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人。
她试图叫醒那些沉溺其间的修士。
风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扬起了枝条，啪啪地凌空抽了起来，将人抽醒后得意地在半空中晃荡，听着那些人心有余悸的感恩戴德。
“风灵，欢迎回来。”
元惜春摸了摸它的枝条，无奈地笑，“还有下次不许这样了，记得温柔点。”
万一力道没控制住，就麻烦了。
风灵绕着他们转了几圈，若有所思地翘起了叶子，看来它还得再轻一点，没想到人类的身体也能弱到这种地步。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划过了一道亮眼的红色，抢走了它圈定的“猎物”，风灵瞬间缠绕了上去，不高兴地拍了拍它，旋即追上了还没被捆回来的其他人。
苏柳控制着鞭子，无疑看见了这一幕，她偏过头来看了元惜春一眼，哼了一声，将鞭子舞的更厉害了。
元惜春朝她笑了笑：“见谅，风灵它并没有什么常识，以为是有生灵在跟它闹着玩呢。”
苏柳的手一顿：“生灵？”
前几日，秋兮长老说她的本命灵武可能有诞灵的迹象，她一直不以为意，因为红鞭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你说的风灵，它能辨认生命气息么？”苏柳神情复杂地问道。
“嗯。”
元惜春肯定了她的回答，顺便补充了一句，“而且它很准确，你可以放心。”
苏柳提了提手腕，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选择红鞭做为本命灵武时就做好了武器永远不会诞灵的准备。
所有人都告诉她连刀剑之类的武器都难以诞生器灵，何况是材质更为劣等的鞭子，可这条鞭子是秦晏宁小时候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有门路去获取制作武器的灵矿，因此红鞭可以说是由他一点一点亲手攒出来的。
现在它诞灵了。
苏柳最想要分享喜悦的人却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
鞭子沉闷地挥舞在半空中，罡风却在瞬间涨大了，风速快到几乎扒下了它的一层皮，莫名的压力笼罩了下来。
有些来不及求救的修士猛地被吸进了风眼，顷刻间被绞成一堆烂泥，血雨飞溅。
“风是剑气，诸位小心！”
有修士大声喊到。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剑山已离他们无比之近，那所谓的淡淡白雾也在瞬间显了形，竟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近乎实质化的剑意，
森寒的冷意刹时僵化了心脏。
元惜春险而又险地在罡风卷过来的瞬间召回了风灵，徒留几片稀碎的的绿叶惨淡地飘进了风里。
剑意暴乱之下，魔物们都迫不得已的匆匆抛去了躯壳，化为无形躲进了虚空，原来幻境早在它们进入的那一刻就铺下了层层密网。
一时没办法顾上它们。
几个不甘心的长老咬着牙腾出了精力，施展术法紧紧追在了它们屁股后头，剑光灵光交织在一起，轰然炸响。
元惜春的耳边也响起了剑刃碰撞的声音。
秦晏宁和沈流炤同时举起了刀剑，拦住了向师姐和他们扑来的凶狠剑意，显得站在后面的明衡一时无事可干。
他们不经意间对上了眼。
沈流炤先发制人：“这里不用你，我来保护师姐就行了。”
秦晏宁以剑意回他，转身挡住了来自于身后攻击的同时，又似是意外斩断了他一缕发丝。
他手抹长剑：“不需要，你去保护明衡师兄。”
沈流炤气急，刀气乱放。
明衡皮笑肉不笑地越过了他们，折扇一开，灵气暴涨：“谢谢二位的好意，我不需要，你们的师姐可能更不需要。”
元惜春此时已经远离了争斗的中心，灵气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薄膜围在了她的身旁，几位长老亦是合力设下屏障，暂时抵挡住了层出不穷的剑意。
她顺着秋兮长老的目光向下望去。
脚下深渊已经显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数不清的断剑、残剑插在深红的土地上，血水浸染了目光所及的每一处角落。
破烂不堪的战车撞毁在大山深处，庞大的妖兽尸体沉睡于江河，残缺的人族尸首悬挂在剑刃之上，黑雾在其身边徘徊不肯散去。
天地间仿佛还回荡着那苍廖的号角之声。
白骨堆形成的万人坑中却摇曳着纯洁美丽的灵花，它静静绽放着却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心生贪念。
……
“这里是古战场。”
秋兮长老低沉地说道。
万年前天外魔物们大举入侵，无数同心不同道的修士们汇聚在了一起，生不投降，死不叛道，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刻鲜血撒尽，魄死魂消。
诸多道门传承也近乎灭绝，盖因门中最后一人也宁愿投身战场，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所以这里就是道境的核心了吗？”
道境的核心来源于原主临死前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场景，那是他执念最深也最难忘的地方，也最有可能是他的身陨之地。
“是的。”
秋兮长老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语气中有点忧虑：“这个道境因为涉及了古战场，所以危险程度也更高，我们查探了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但魔物们对这个道境似乎很是看重，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它一直在寻找中州的破晓之处，企图来到这个地方。我们便在瑶池和望仙洞的建议下索性就开启了这个道境，也是希望能彻底搞清魔物们的目的。”
秋兮长老最后传音于她。
元惜春察觉到了她话语里的“它”字，像是单独指向了一个生命体，她问道：“这个它是谁？”
秋兮长老：“魔物们的首领。”
元惜春惊讶地看了过去，她知道魔物们进化的很快，高等魔物的数量也正在逐渐变多，但它们出现了首领却是闻所未闻的。
魔物们彼此间都会相互吞噬以壮大自身，并且做事一向随心所欲，难以想象它们会像人类一般形成一个完整的阶级体制。
不，或许确实有这样的苗头。
元惜春想起了她当时在隐玉村里遇上的那个有智慧的高等魔物，它们的一举一动间已然有了一点规章。
秋兮长老笑了，眼里没有一点温度：“很难以想象对吧，可这就是事实。它们吃的越多，成长的越快，越来越像我们，却远比我们更为可怕。”
这样下去，人族迟早要完。
所有道主都不敢想若是万年前的倾天大劫再来一次，人族现有的力量是否还能抵御它们的进攻。
命运迫使他们未雨绸缪。
“先下去吧，把眼下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元惜春看着下方寂静的古战场，温声道。
眼见着罡风越来越烈了，再有修士不相信高空地下才是出路，他们也在生命的危急关头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幻境无声无息地运转了。
他们降落在战场附近的一处山洞里。
元惜春帮着秋兮长老她们清点人数，当把所有人都清点了一遍后，她发现少了一个随行的长老。
鹤岷长老不知所踪。
秋兮长老毫不意外，从袖中取出了一册画卷，上面是一个随时在变动的红点，还清晰地标出了红点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微笑道：“不必担心，一点点能渗入皮肤的追踪粉，在仙盟的新技术面前，他绝对跑不掉。”
除此之外，她还在鹤岷身上装了数十个追踪器，以及无数的微小粉尘伴其左右，全方位无死角监测，看他怎么躲。
就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山洞外探进来了一个小脑袋，毛茸茸的发间伸出了两只鹿状的小角。
他瞪大了眼睛，似是尤为不可置信。
元惜春等人提心吊胆，以为他发现了他们这群人的异常之处，深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大声囔囔了出去。
她等了一会儿，就听见这个长着鹿角的小孩冲了进来，叉着腰对他们怒气冲冲道：“山岭君都说了要阵前集合，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自己修为差劲，分不到那几位道主的手下就算了，既然分到了我们妖族大军就要遵守我们的军令才对啊。”
“你们这群人族真是太讨厌了！”
他说着说着，嘴巴一扁。
山洞外的天色顿时乌云密布，云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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