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1

没有人喜欢这样的意外，尤其是平童女，重新回到孤岛就好像是意味着过去曾发生的一切都丧失了意义……即使知道事情不是这样，平童女仍旧在望着大海的时候感到无限的孤寂，仿佛人生中所有孤身一人的日子加在一起都没有此时此刻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你觉得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平童女不知道自己在问谁，但是她发出这样的疑问，或许她的心中有答案，又或者她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而这不是一件会令人高兴起来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样明媚的日光之中，是的，明媚的日光，暴雨在平童女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逐渐停歇，日光缓缓而来。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仿佛都笼罩上一层看不清摸不着的薄雾，带着淡淡的金色光辉，就好像真的是日光正照在身上一样。

        海说希望平童女想出来卍解，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里其实是类似于她当初想出来初解的地方——她的内心？

        平童女希望海给出的暗示是真实且正确的，毕竟，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是如何知晓卍解对平童女理解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呢？总不能是因为没有看到平童女的卍解就消失心有不甘才这样说的吧……稍微回想一下，平童女记忆中的海不是这样的性格，但是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是不是意味着死人的话听一听就好，不要太当真，不然最终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平童女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尝试一下，等真的失败了，再说失败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开始，如果就这样放弃的话，不只是海会感到失望，所有认识平童女的人都会，包括她自己，毕竟她是对平童女了解最深的人——不出意外的话。

        聪明人永远比想象中聪明，偶尔遇到几个比自己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的人很正常。

        卍解，只是卍解而已，还会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加让人难以理解呢？平童女觉得是没有的，所以她走进深邃的大海，让海水将自己淹没。

        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平童女现在可以在海水中呼吸，仅限于海水，因为她在照顾栉名安娜顺带进行工作的时候，有尝试用淡水将自己淹没，也有尝试用咸水或者刚从海中取出的水，都没有用，呼吸被夺取，生命在流逝，平童女的表现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

        只有在大海里，平童女才是被祝福的那一个。

        无论是在孤岛，还是在栉名安娜的世界，只要是海，就会包容她，很神奇，却又有些无趣。

        怀抱着各式各样的念头，平童女闭上眼睛，开始细细体会海水冲刷身体带去的感觉，有些玄妙，仿佛她正在和大海融为一体，就像栉名安娜发现她消失不见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叫醒她，她也愿意就此在这种感觉中沉沦，永不苏醒。

        一次又一次，日月轮转，时光流逝，平童女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就这样随着大海一同陷入寂静无声的沉眠之中。

        巨大的轰鸣声突然响起，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长，还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以往不论多大的雷暴都不会将声音传至海底，现在却响彻天际，仿佛能够穿透灵魂。

        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平童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实施了睁眼的行为，大脑还没有开始运转，一切都显得混沌且无理头。

        这是新世界的开门声吗？

        这样想着，平童女在海水托举的帮助下，站起身，慢慢向上浮，像划开水幕的人鱼，双腿轻轻摆动，每游动一下便上窜出好几米。

        周围寂静无声。

        闻着刺鼻的味道，看着满眼脏乱的地面，平童女略显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身处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双腿还在海水之中，但是从肉眼来看，这里明明是陆地之上。

        身上还算干净，接触地面的双手已经染上颜色杂乱的脏污，带着些腥臭呕吐味的气息。

        远处是大大小小的垃圾山，恍然间，平童女想到了一个可能，那是她在现代社会了解到的新东西——漫画。

        这里的场景简直就像是漫画中才会有的一样。

        但是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是某种现实，毕竟荒年的时候，人间炼狱并不比现在要差多少，只就眼前这些东西来看的话，是这样的。

        望着望不见尽头的垃圾山，平童女双手撑在地上，双腿还留在海水之中。即使凭借感觉知道没有办法就这样顺着海水回去，平童女还是觉得在海里能够更加安心一些。

        隐隐的，一丝轻微的响声吸引走平童女的注意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世界再一次陷入沉寂，好像从来就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

        略微犹豫一下，平童女完全脱离海水，站起身，漫步朝前走，身上的衣物逐渐沾染上这个世界的色泽，脏乱、泥泞一般的色彩，越往深处走，越是如此。

        转过拐角，一个小小的团子蹲在垃圾后面，身体被很好的掩盖，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却带动看不清原来颜色的碎布摇晃，动作很轻微，但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平童女用尽量友好的态度问：“躲猫猫吗？”

        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小团子猛地一晃，似乎是张着嘴在大口呼吸，尝试调节情绪，但是失败了，便直接昏迷过去。

        放开力量，圣域展开，各个角落窜出来无数的人，好像都在埋伏着准备攻击，然后在平童女展示出来的绝对武力面前落荒而逃，但是仍旧有不少人在观望，远近都有。

        平童女没有在意那些人，她放出力量只是想将周围的环境探查清楚，好计划下一步去哪里。

        不远处有一个可以被称为住处的地方，想了想，平童女决定入乡随俗，鲜红的血珠子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编织成细密的网，将昏倒的小团子兜起来，朝着西北的方向前进。

        众人在平童女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无措，犹豫一会儿后，还没有命在旦夕的人先行离开，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来探查究竟，而另外一部分人，他们有的被饥饿吞噬，有的纯粹是贪欲上身，总之，心怀鬼胎的人们在平童女身边不算远的地方观望着、跟随着，一步步朝向西北。

        住在西北的人：我谢谢你啊！

        有人将此视为机会，有人将此视为灾难，但无论人们怎么想，事情就这样一步步发展，直到平童女停下脚步。

        被网吊着的小团子醒来的时间比预计中早很多，大概是从小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缘故，他看起来就很耐揍。

        发现自己被网住的小团子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他尝试坐起来，温热的血珠子圆滚滚滑溜溜，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与无措外，小团子适应良好，甚至没有发出哭喊声。

        不时仰头望向平童女，尝试露出讨人欢喜的笑容，大多数时间，小团子都抓着会随着手掌滚来滚去的血珠子玩，不知道是纯粹的好奇心，还是已经放弃生命。

        “能听懂吗？”

        平童女用自己会的语言尝试进行交流。

        小团子愣了一下，扬起更加欢快的笑容，点头然后开口说：“可以。”

        点一下头，平童女问：“你叫什么？”

        “窝金。”

        隐隐能够从对方脏污的头发中看出来一点金色的痕迹。

        “我叫平童女，叫我平就可以，还记得你之前住在哪里吗？”

        窝金想了想，摇头。

        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想告诉平童女，因为不想给同伴增加麻烦，看在他是生活在流星街这样一个地方，同伴们对待他已经很好了，窝金想要回报他们。

        平童女不在意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如果窝金不愿意说的话，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不能是直接将那个被看中的地方销毁，因为还是有那里是窝金原住地的可能性存在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之后应该会生活在一起一段时间，平童女不希望他们之间相处的开端是不愉快的。

        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孩子，或者说，正是因为对方是一个孩子，平童女才会这么在意。

        谁会管大人的死活呢？

        起码，平童女不在意。

        “平？”

        见平童女一直站立不动，觉得自己也许没有生命危险的窝金忍不住发出疑问，又在疑问出口的瞬间感到后悔。

        平童女的善良不会是没有代价的，向来只有听话的乖孩子才能得到宠爱，窝金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他在尝试成为一个会被喜爱的乖孩子，可惜还没来得及真的去尝试什么，他就被平童女发现了。

        “饿了？”

        这是平童女的第一反应。

        从遇到窝金以来，他都是乖巧安静的表现，平童女便下意识觉得除非是生理需求，对方不会主动叫她的名字。

        窝金猛地愣住，呆呆地看着好像能够随手拿出食物的平童女，稍微打量一下，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衣服的口袋瘪瘪，不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的样子。

        于是，认为这是一次考验的窝金小声地说：“我吃的很少。”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个正常孩子应该吃的正常数量的水果，苹果和香蕉。对于窝金来讲，这些都是陌生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些东西，又好像没有，也许是腐烂的，吃下去差点痛死的，但终归是食物，是可以让人活下去的东西。流星街的人吃东西不是为了幸福与享受，而是为了活下去，为此，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对于土生土长的流星街人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就像得到他们一样简单，失去他们同样简单。

        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平童女拿出食物的动作太轻松也太诡异，人们沉默、沉默，然后蜂拥而上，为了窝金手中的水果。

        平童女一愣，被源博雅结束生命的瞬间好像被原封不动地复刻过来，望着愣一会儿神的功夫，人们来到眼前。

        其实应该是有很大的不同，那时的人们不像现在这样一窝蜂冲到她的面前，而是远远站着，等前方下命令，等源博雅射出箭矢，一切才会开始，却也结束。

        平童女没有动，青色的圣域却不断扩大范围，所有人都被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窝金感到呼吸困难，以为自己终究还是惹了人生气，要以窒息的方式死去。

        等身体的挣扎随着血珠子传到平童女的意识中时，平童女才意识到窝金不是她的氏族，也没有任何能力，便连忙控制着圣域将人绕开，蹲下身问：“还好吗？”

        好在发现及时，窝金除了难受一会儿以外没有受到其他伤害，也算是一次难得的体验，直到生命力开始流失，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缓缓萦绕。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窝金慌乱地抬起头望向平童女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平童女皱起眉，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流失，却找不出来原因，抿着唇，将目光移向瘫倒在地的人们，减轻一些压力，她问：“他是怎么回事？”

        实力就是一切。

        现在，没有人会再不自量力地窥视平童女的一切。

        一个人尝试站起来，颤颤巍巍，说：“他这是觉醒念能力了。”

        念能力，生命的释放。

        可以粗略地理解为灵力、血鬼术、妖力以及其他一切能够使用的特殊能力，拥有这份力量时，需要背负丧失生命的可能性，其他人帮不了忙。

        不希望刚开始就出师不利的平童女拿食物作为交换条件，让那个人教窝金该怎么活下去。

        没有人会不同意这种事情，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意外，不用说还有食物。

        至于怎么保住食物以及应对其他会念的人的怨恨，那就和平童女没有关系。

        那人是第一个，就该有第一个人应得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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