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让步
要说袁父袁母心里不膈应，那是不可能的，虽然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自己膨胀了，可就算知道自己弄错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道歉。
而现在儿子摆明车马告诉他们，不希望他们插手他的小家庭，也让他们生气，让他们觉得失去了作为父母的权威。
可是很多东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过日子离不得钱，没钱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让人没脾气了，所以怎么办呢？
再说了，苏展眉怀着他们袁家的下一代呢，就是不知道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要是个女的……袁父袁母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也有了想法。
现在苏展眉躺在医院里，袁剑河生着气，袁星也因为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遭遇心情恶劣，他们继续这么坚持着也没用，到不如先退一步，一切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别的他们都能让步，唯有孙子这件事是不能让步的。
但不管如何，老两口就此不再折腾，被袁星送走了，袁剑河看着空荡荡的家，松了口气，疲惫万分却没办法休息，而是再次往医院去了。
过年过成这样，他也觉得糟心，可是如果不赶紧看到苏展眉醒来恢复健康，他又怎么能够安心？还有展眉的肚子里，可有着他们爱的结晶哪……
袁剑河赶到医院的时候，罗宝扇已经在了。
好消息是苏展眉已经醒过来一次，这会儿又睡了过去，医生说她恢复得还不错，已经稳定了下来，到底年轻底子好，恢复能力就是强，要是照这个趋势，住个一周就能出院了，接下来小心一点不要干重活，尽量多坐多躺多休息、少动气、少思虑就好，前三个月过去之后，就能放心了。
袁剑河听了大大的松了口气，可苏展眉依然苍白的脸色让他不太放心，他又想陪着苏展眉，又想给他去买点好吃的补补，一时矛盾起来。
罗宝扇看出来他的纠结，对他说：“你就在这儿陪着展眉吧，过了今天她的精神就能好很多，到时候白天就不需要有人一直陪着了，我一会儿去买菜给展眉熬汤做饭，等展眉精神头好些了，你跟她商量一下房子那边的事，抽空去把你们两的东西都整理一下，过完年，我们就把房子租出去吧。”
“不卖掉吗？”袁剑河轻声说：“其实我想了想，妈你昨天说的对，其实这几年，住您那边就够了，虽然说这样我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可等过几年我顺利的话，到时候肯定能给分房子，也不需要非得留着一套，倒不如卖了把钱留作他用。”
“算了，暂时还是不卖了，虽然我们也不缺学区房，也不缺房子住，可是等以后，就算分了房子，也是你的，就算你心里觉得那肯定是你们一家的，可你爸妈未必这么想，而展眉也成年了，她有自己的生活和尊严，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会愿意和我说，有时候她不高兴了、气闷了也需要有个自己的地方，这房子各方面都好，现在家里也没有急着用钱的地方，卖掉房子那一大笔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留着房子租出去，这个地段房租也不少，可以贴补一下家用。而且以后真的有这样的需要，就收回来重装一下，就是展眉自己的小天地，没什么不好。”罗宝扇说。
这是苏展眉的婚前财产，也是苏展眉自己的东西，到时候有自己的房子遮风挡雨，这对女人来说也是一种安全感。
当然，她在的地方，只要展眉需要，随时都会为自己的女儿敞开大门。但她就是担心自己倔强的女儿，到时候受了委屈，还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不肯让她知道。作为母亲，她能做的，就是让女儿安心的躲起来，不给她增加痛苦。
袁剑河不说话，罗宝扇的意思他明白，知道她是因为这两天的事怕了，忍不住就对罗宝扇说：“妈，你放心，昨天这样的事，我保证……”
“你保证不了。”罗宝扇打断了袁剑河的话，叹着气摇了摇头：“我不是因为这点事跟你生气，只是，这才是个开头呢，生活没有这么容易的，你呀，就记得这次你是怎么坚定下来的，以后我都希望你能坚定的做出选择，护着你的家人，不要让展眉和孩子受委曲了。有些事，你没法保证，也就没必要发什么誓了。好了，她快醒了，我去市场，你一会儿问问展眉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好好跟她说说，展眉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一时情急，你也担待点。”罗宝扇说着起了身。
袁剑河点点头，有些愧疚，幸好这会儿袁星送完父母过来，见状也知道是罗宝扇想把时间留给袁剑河夫妇单独相处也好把话说开了，心下也感激罗宝扇细心体谅，就陪着罗宝扇一起去市场，她厨艺更好，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多给苏展眉弄点好吃的，赶紧把人养回来，让孩子也好好的长大。
顺便，把袁剑河如何送走袁父袁母的事儿也跟罗宝扇说说，让亲家母心里放心些，至少他们姐弟两不糊涂。
没多一会儿苏展眉就醒了过来，她浑身无力、酸软，但是比昨天感觉要好多了，腹中没有疼痛的感觉，身上也有沉睡之后恢复了不少元气的感觉，看到袁剑河在身边一脸紧张，她这才慢慢地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不等她着急，袁剑河就赶紧让她放心：“别怕别怕，你没事，孩子也没事，医生说你怀孕了，要多休息少激动，你悠着点，躺着，别起来，孩子好好的呢。”
“孩子？”苏展眉喃喃的开口。
提起孩子，袁剑河难掩喜悦之心：“是啊展眉，你怀孕了，我们就要有宝宝了，你高兴吗？”
苏展眉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她定定地看了袁剑河高兴的脸孔，又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有孩子了？
也是，那会儿肚子疼起来，一阵心慌意乱，她其实也隐隐有所感觉，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对于生育、对于孩子也是敏感的，只是这阵子忙忙碌碌，她竟然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身孕，还差一点失去了他。
苏展眉不由拧起眉头，有些自责。
“医生说有两个月了，应该是年前我回来那次怀上的。”袁剑河握着苏展眉的手，一起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腹上，眼神都带着几分对新生命的虔诚和期待：“我们要有孩子了，展眉；我们就要当爸爸妈妈了。”
“她……”
“她没事，医生说宝宝很好，就是为了让你和她都更平安，你得住院再观察治疗几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休息少焦虑，心情保持平和快乐，这样才对你们两都好。”袁剑河笑着安慰苏展眉：“等过了前三个月，再多一些适当的运动，尤其是一定要保证充足的营养和睡眠，还有平和愉快的心情，这样就一定能够生下健康的宝宝。”
苏展眉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目光也不由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真奇妙，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住了一条新的生命，在它到来之前，她既盼望又担心，可现在她来了，她只觉得整个人踏实又满足。
虽然说一条新的小生命的到来可能让整个生活天翻地覆，也会让一切本来计划中的工作和事业产生许多变数，生活会变得更复杂更多麻烦，可是随之而来的喜悦却也是真实的。
生活总是这样，不可能什么都等你准备好了，按照你的计划来，也许我们一直都没法准备好，但是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而快乐和麻烦也都是等量的，没有只有享乐而不需要付出的人生。
“太好了。”苏展眉轻声说：“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她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出生，然后快快乐乐的长大。”她的脸上露出了母性的光辉，微笑显得那么圣洁，她看着袁剑河，整个人好像在发光：“剑河，我好高兴！”
虽然，一直以来对于怀孕和生育苏展眉都是忐忑的，可是当孩子真的到来，苏展眉只觉得幸福感满满，还有一种坦然，仿佛一直以来纠结等待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整个人都感觉安心了不少。
“一定会的。”袁剑河点点头，但夫妻两人目光再次交会，却又各自清醒了起来。
有孩子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可是谁也不能不顾现实。
苏展眉轻轻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来的算不算及时，但是既然来了，作为妈妈，她当然得多为她考虑，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就这么一刹那，她突然就感觉自己理解了罗宝扇许多，原来只有等自己做了父母，才能理解自己的父母当初为自己做的那些事。
“医生怎么说？我还得住院多久？孩子的情况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苏展眉想坐起身，被袁剑河拦住了，他拿来一个枕头垫在她身下，让她稍微靠着躺，她现在身体还虚弱，医生说了，尽量多躺。
袁剑河也没瞒着苏展眉，这种事瞒也瞒不住，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实际问题，苏展眉听完沉默了片刻，袁剑河知道她在想什么，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是我拖了你的后腿。”他在事业上发展的一帆风顺，固然有波折可也总体稳当，是因为有苏展眉在他身后让他可以安心的上阵厮杀，而不需要顾虑身后会后院起火。
可是苏展眉呢，她和他一样有能力有事业心，也想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出一片蓝天，可是他不仅帮不上她什么忙，他的父母还在这种关键时刻给了苏展眉迎头一击。
最怕的，不是狼一样的对手，而是猪一样的队友，尤其是这猪一样的队友是袁剑河给苏展眉带来的，他就更加觉得抬不起头来。
苏展眉默然无语。
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说没关系吗？不，真的有关系，真的很在意啊。
公务员系统中的竞争一直都是非常激烈的，她年纪轻轻入职短短时间就能迎来升职当科长的机会，固然是赖于如今上头要求公务系统年轻化的政策实施，但是你要是不努力、没人看的到你的潜力，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可是现在……
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小腹纠结起来。
就为这个放弃孩子，她做不到；可是躺在这里养胎，放弃事业上的拼搏，她也做不到。要说不埋怨袁剑河父母的所作所为，她也不可能。
袁剑河哪里会不知道她此时心里的纠结？可是，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他低下头，苦笑了起来。
苏展眉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昨天的事，对于他们来说都很难堪，有些东西本来粉饰太平得过且过，可是昨天发生的事，却是硬生生的让两个人扯掉了最后的体面，最丑陋的真相显露出来，血淋淋的让人受伤，让人难过。
这会儿医生护士过来给苏展眉做检查，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好在医生检查完了苏展眉的情况之后露出了笑容：“恢复得不错，身体底子还是好的，就是接下来一定要避免过度疲劳和心情大起大落了啊。”
“医生，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苏展眉松了口气，问道。
“照这个情况的话，不到一周就能出院了，不过出院以后也别掉以轻心，我交代过的事项都注意起来，可别任性，你这是头胎，影响很大的。”医生细细交代苏展眉：“有些年轻人不注意，造成习惯性流产，那对人体的伤害得有多大？还有不孕不育的，怎么治疗都怀不上，这岂不是也很愁人？还有……”医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说：“总而言之，要听医嘱，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别给自己身体造成隐患，否则年纪大了有的受，知道了吗？”
苏展眉认认真真听着，感激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医生，谢谢你，我都会注意的。”
医生对配合的病人很满意，又交代袁剑河：“你做老公的这段时间都多担待点，照顾着点妻子的感受，孕妇身体不舒服毛病多，心情自然也不好，脾气也暴躁，这种时候你多让着她点，别让她动气，想想看她这么不舒服这么难受还不是因为要替你生孩子吗？大男人让让自己的媳妇儿不丢人，爱护老婆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懂了吗？”
袁剑河心有所感地点点头：“我明白医生。”
等医护人员离开了病房，苏展眉率先开了口：“我接下来会配合治疗，尽快出院正常工作，不过你也放心，我会记得我现在是个孕妇，该注意的地方我都会注意的，只是让我因为这个放弃……”
“我明白，别说你会觉得不甘心，我也会替你觉得不甘心。”袁剑河轻声说，坚定地看着苏展眉：“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就像你支持我一样，展眉，之前是我做的不够，我一直以为……我……”
他愧疚的低下了头，有些语无伦次。
在组织群众、动员群众、招商引资的时候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袁市长，现在却词穷了，只因为理亏。
他没法不理亏。
这段婚姻来的不容易，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想法。
从袁星劝他那些话开始，到一直瞒着乡里自己结婚、自己工作这些事儿，没法让父母因为他如今的身份和收入享受到快乐，他其实是觉得愧对父母的。
他难道不算光宗耀祖吗？难道父母不能因为他的成就而快乐吗？
虽然这种对父母的愧疚心理还没有造成他和苏展眉之间的隔阂，可是如果袁父袁母继续隐忍，苏展眉这边也继续默默地不做声，很有可能就会在不久以后引发一场家庭战争，只因为袁剑河也觉得自己的父母‘牺牲了’太多，你苏展眉又牺牲了什么呢？牺牲了更好的对象选择了我吗？我很差吗？嫁给我是牺牲吗？
天长日久的，生活会把一切当年你感激的东西给磨掉，只剩下最阴暗的猜疑。
所以，有时候也可能昨晚的爆发是带来了另一种可能，是他们这段婚姻重获新生的方式。
袁剑河一直都是个聪明的人，他在事后很快就清醒过来，甚至开始感激，这么糟糕的一个夜晚。
“昨天的事，我们也该好好谈一谈。”苏展眉面容平静，显然，经历了这样一桩变故，又迎来了怀孕的消息，苏展眉整个人也迅速地清醒了过来。
清醒就好办了。
怕的，是彼此糊涂；更怕的，是一方清醒一方糊涂。
“我姐刚刚把父母送回去了，我也跟他们摊了牌，接下来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和岳母，孩子这边，你和岳母做主，我都听你们的，有什么事就让我姐帮忙，我姐这边不会有问题。”袁剑河把自己、袁星和父母的交涉以及和罗宝扇的谈话都和盘托出：“最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的，是得让你独自面对怀孕、生育和抚养孩子，我……”
他有些不敢看苏展眉的眼睛，可是更说不出那些虚伪的假话来，他现在澜沧市那边正是关键时刻，绝对不可能半途而废，否则就前功尽弃了，要想做出拿得出手的成绩来作为以后的资本，除了把自己投入进去，还需要付出时间。
袁剑河很清楚，接下来的三到五年，他基本上是不可能有精力来照顾苏展眉和孩子，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痛快的解决掉自己父母这边的隐患，同意罗宝扇的提议的原因。
要苏展眉和罗宝扇作为主力养孩子，他还要抱怨、不理解、不肯解决自己家这边的问题，那他还算个男人吗？
而且，三到五年都是算少了，他要是做好了，也不能让别人来摘桃子吧，要稳固自己的成果吧，那么从市长做到□□，别看就差几个字，可又是不一样的，能做到那一步，再继续干出点名堂来，才有资格往省城升迁，他总不能回来的时候还是平调或者降职吧？袁剑河可不愿意那样，他有自己的野心。
苏展眉平静地听着袁剑河的安排，倒也没什么不满意。
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到有点讶异，袁剑河这次是一步让到了底，倒是爽快。
她虽然爱袁剑河爱得深，可也不是没有脑子，这半年，过了新婚的蜜月期之后，虽然有小别胜新婚的加成，可也有不朝夕相处之后的感情转淡，有把事业看得更重而忽略感情的培养，也有公婆不失时机的在袁剑河跟前的琐碎告状，夫妻之间的火星已经开始有了苗头，夫妻之间的矛盾也已经在随时等待这爆发，可是现在，却又偃旗息鼓了。
“对不起，我爸妈飘了，其实是因为我的错，是我自己也飘了。”袁剑河苦笑这坦诚：“我把曾经铭记于心的感动变成了理所当然，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我大概会理直气壮的觉得那是你该做的，可是……”
“袁剑河，如果我昨天不出来维护我的妈妈，我就不配为人子女；可如果我撒泼把你父母赶出去，我就让你没法做人，也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只能既护着我妈妈，也同时自己和她一起离开。我知道出这样的事你也不好受，可是我想，如果你是我，听着你父母那些自私自利又根本不考虑现实的话，你也会无法忍受。我不是不知道他们对我不满意，我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在你面前私下说了多少，我也不是不知道最近你对我的冷淡和不满，可是既然你自己也说了，那我们就说说清楚，房子我会处理掉，也会搬回去，大姐那儿，如果不责怪我，还把我当亲人，那我也愿意麻烦她，也会记得她对我的帮助，以后有一点算一点尽量回报她，可是有些事，我没法忍受再发生一遍，更没有办法忍受你会像你的父母一样想我，那才是我最害怕发生的，你明白吗？”
苏展眉的情绪有些低落：“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幸福，是因为相互信任和愿意相互付出，可是这种愿意，是相互体谅相互了解的，而不是单方面的，一旦变成了一方一味付出，一方一味享受而且觉得理所当然，我们这日子就不可能幸福，也就过不下去了。”
“袁剑河，你是想跟我走一辈子，还是就这样散了？”苏展眉第一次，尖锐地把他们面对的现状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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