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谈心

许戍瞬间把自己‘治愈’，快快乐乐的呼朋引伴打游戏去了，这才是热血的少年生活嘛。

        而这边厢，画风完全不同的苏展眉和袁剑河则有着学霸之间的交流。

        其实，袁剑河并不算和苏展眉一个系的，许戍也不算。

        这两货学的都是经济管理类，而苏展眉学的则是财务类，一个偏向于理论和管理，一个偏向于实操和工具，但是有些课程重合了，经常一起上，尤其是大一大二的公共课比较多，他们一起上着上着也就熟悉了，多少也算得上是同门。

        再者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凑到一起的主要原因还不就是因为苏展眉她长得好看嘛，袁剑河野心勃勃，但也不能免俗，被美人吸引。

        而苏展眉之前一直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会儿看到袁剑河对于实习看得比她一个专业生还重，这才想起来这茬。

        他们之前真的不熟，但最近这也算一来二去有了接触，算得上朋友了。何况接下来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聊聊的吧？

        苏展眉这么想着，也就直接问了。

        袁剑河倒也大方：“虽然我学的不是这个，但是其实这些和我的专业也是互通的，了解在实际工作中是怎么使用这些的，也对我了解我的专业有好处，我就是想多学一点是一点，对未来的工作机会总有帮助。”

        他主攻经济管理这块，在国家以经济建设为核心的施政纲领之下，未来也有大大的施展拳脚的空间，袁剑河也并没有在苏展眉面前掩饰他的满腔理想。

        “你说的也对。”苏展眉了然的点点头：“早做打算为未来加码总没有错。”他们作为全省重点、全国一流的大学，师资力量和各方面的支持还是很足够的，像他们这些专业，大三以后都会有机会安排实习，去的也是不错的地方，虽然未必就能留下来，可是早一点开始也总归多一点机会。

        袁剑河目光微敛，低声说道：“我想比别人更优秀，能够有更好的机会，更快的出人头地。”

        苏展眉不由得侧目看向袁剑河。

        袁剑河和她之前认识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成熟内敛的气质，很沉稳、很安静，并没有少年人的跳脱活跃，也没有那样的浮躁，他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安定沉稳的成熟气息，好吧，说的好听点是这样，说得难听点就是：这家伙看似个小老头一样，一点少年人的活力都没有！

        所以他和周围的同学显得格格不入，过分的少年老成、气质冷漠不好亲近，开学一个学期了，也几乎好像没什么好朋友，除了许戍。

        但是许戍这人乐天派，天生的开朗热情，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对他来说，袁剑河也就是其中一个朋友而已。

        苏展眉突然很想问，你这样子，会不会觉得寂寞，觉得没有人了解你？

        而袁剑河却误会了，他突然避开了苏展眉的目光，轻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急躁，很功利，一心想的都是这种俗气的东西？”

        苏展眉一愣，但随即就笑了：“怎么就俗气了？谁不想功成名就？谁不想事业有成啊？只不过呢……”她看着袁剑河转过来的脸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调皮：“像你这样诚实的坦然承认自己的欲/望的人没几个，毕竟大家都喜欢又当又立。”

        “又当又立？”

        “诺，又想快速赚钱事业有成又想标榜自己清高如圣人不为名利折腰，不就和那什么又当xx又立牌坊一个样？”苏展眉笑着解释。

        袁剑河：“……”

        苏展眉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她扭过头：“那什么，我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不好？”好像太讽刺人了，不符合她美好的才女形象。

        袁剑河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说的太贴切了，我还以为……”袁剑河拼命摇头，努力斟酌着字眼：“你跟我想的不一样，但是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真的，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他急得要死、生怕苏展眉误会的样子总算把苏展眉逗笑了，她扭过头来，没经过思考就对袁剑河说：“你们以为我什么样？林黛玉似的文艺女青年？风一吹就倒？被人说两句就泪眼汪汪？没有人保护就活不下来？其实，我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苏展眉笑笑：“我爸爸去世的早，我妈工作忙，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呢，那几年也陆陆续续过世了，有没有什么其他直系亲属帮扶，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所以这些年，我作为家里的大女儿，也算得上是顶梁柱了吧，要真那么柔弱，怎么帮我妈、带我弟支撑这个家呢。”

        “对不起。”袁剑河再次低声说。

        “对不起什么呀，再说你之前也不知道不是吗？”苏展眉大方的说：“要是没说到都要对不起一次，你累不累呀。”

        “你真的不介意吗？”袁剑河说：“就算我是无心的，提起来的时候你也还是会伤心吧。”

        苏展眉没想到袁剑河这么细心，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会肯定会，那到底是我爸爸。”她想着又摇了摇头：“但确实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在意了，只是会心里酸酸的，这些年，我很想他。”

        如果他在的话，她也不需要小小年纪就就承受这么多，也不会有之前和母亲、弟弟的争执，也许还依然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她经常忍不住会那么想，会想念爸爸，会想着如果他还在，自己会是什么样。

        袁剑河轻声说：“他也一定很想你，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会骄傲又放心的，你真的很好。”

        “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苏展眉摇了摇头。

        “不，你很好，特别好。”袁剑河却很坚持，“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好的。”

        他的目光太坚定，语气也太坚决，仿佛就是认定了这个死理，苏展眉不由地看着他，满满的红了脸。

        袁剑河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扭过头，转移了话题：“那个，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我那么急躁的想成功，想比别人更快一步，更多一点储备吗？”

        苏展眉抿了抿唇，低声说：“是……因为你家里的原因吗？”她没有直接说是因为家境贫寒，生怕触到了袁剑河的自尊。

        男孩子在这方面会更加敏感的，而袁剑河的为人处世，也让苏展眉觉得，他很在意这些。

        袁剑河点了点头：“没错，因为我想我无论如何都要多赚点钱，早点事业有成，这样才能让我爸妈、让我姐姐过上好日子，才能回报他们对我的培养、为我做出的牺牲。尤其是我姐姐，他为了我，日子过得太苦了。”

        “我也有个姐姐，和你弟弟一样。”袁剑河说：“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你妈妈收入应该还不错吧，你们并不知道缺钱的滋味。但是我家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

        “从我记事起一直到现在，我都在体会贫穷的滋味和可怕。”袁剑河的目光看着前方，轻声说：“我想摆脱这种境地，让我爸妈、我姐姐都不用在穷困里困一辈子。我好不容易读到大学，考上了全国一流的好学校，这是我的机会，也是我们家唯一的机会，为了这个，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吃了太多苦，欠了太多债，可是我却不敢告诉他们，在这个大城市里，还有很多很多的人跟我竞争，他们中，有很多比我更优秀的人，或者天生就比我更优越、更有机会的人，而我，如果不拼尽全力去努力，我就会失败，就会……”

        “你不会的。”苏展眉突然开口打断了袁剑河的激动，她认真的看着袁剑河，用一种让人信服、又安定的表情和语气安抚着他：“你比谁都努力，上天都会眷顾你这样的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比你先天优越的人，可是你比他们更努力，就会比他们更优秀，上天不会辜负你这样努力的人，一定不会的。”

        “所以，你不需要给自己这样多的压力，努力去做好你认为你该做的事情，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走下去就是了。”苏展眉乐观地说：“竞争固然激烈，可是机会也会有很多，你不比任何人差，而且你一直都在为未来设想和努力，你肯定会比其他人做得更好。”苏展眉说，其实她想说就算没有那么大的成功也好，作为一家人，他的父母和姐姐也不会责怪他的，但是她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

        到底，她不是袁剑河，没有经历过袁剑河的生活，实在是没有资格替他做什么决定，而且那样说的话也好像在打击人，万一袁剑河误会反而更难受，所以她就干脆不提了。

        反正，苏展眉想，袁剑河也的确很优秀，他的努力并不是白费的，老师们也都很喜欢他，再说他们作为知名大学的最好专业，将来要找个好工作实在不会太难，何必打击人呢。

        而袁剑河显然也很受鼓舞，他不再那么激动了，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谢谢你。”

        “谢什么呀，你也没少帮我，我们是同学，相互帮助，相互打气，不是应该的吗？”苏展眉笑了笑。

        “其实，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很自卑，也很害怕。”袁剑河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今天这些话是对着苏展眉，而苏展眉的温柔体谅让他感觉到了尊重和平等，而不是伤害，所以尽管明显感觉得到苏展眉和他并不一样，但是袁剑河也愿意把这些话说给他听。

        到底不管怎么表现得沉稳持重，袁剑河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刚刚踏出家门，独自在一个大城市里求生存，他也孤独，也需要朋友。

        “我家在楚门下面的农村，离这里不算远。但是大学报道那一天，却是我第一次离开我家那个小村庄，来到大城市，看到大城市的生活，原来和我们的家里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袁剑河轻声说。

        他们生活的那个小村庄，和多彩绚丽的大城市比起来，那就是灰扑扑的，单调的，一无所有的。

        袁剑河家里种着几亩地，还有一篇水塘，要换在如今，也算是个种田大户，可是当年农村收入低，他家劳动力却少，每年责任田、责任粮压在身上都够呛，也不过是勉强养活两个孩子糊口而已。

        袁剑河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吃苦耐劳为人朴实，到了年纪父母媒人撮合一下就在一起了。

        婚后很快有了女儿袁星，后来又生了袁剑河，一家人日子过得不容易，但是也满足。

        像袁剑河家这样的，在他们村子里一抓一大把，家家户户都差不多，袁家穷，但也不算特别穷困，好歹还能养活，袁星读到初中毕业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就没再上学，开始在镇子上工作贴补家用。

        而袁剑河，因为初中毕业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当地县里最好的高中，还得到了奖学金，父母一咬牙，就硬着头皮供着儿子上了高中。

        村子里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虽然大家都穷，可也觉得光荣，能读书的苗子，总是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啊，所以大家帮衬着，倒也读下来了，袁剑河刻苦努力，又真的聪明，高中几年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至少就把生活费用奖学金给凑上了。

        可是，对袁剑河来说，考大学容易，上得起大学却不容易。

        袁家家徒四壁，勉强养活一家四口人，袁剑河要读大学，那就算是省吃俭用，一年也是将近小一万的费用，毕竟光学费住宿费就要近六千，虽然大学里也会给奖学金、也会补贴贫困生，可是大城市的生活开销也大啊，再者说了，大学四年呢，就算凑齐了第一年的，后面的怎么办？

        袁剑河高考考的非常好，学校里、村镇上也知道他的情况，给了一笔奖学金，勉强能够凑出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

        袁家不知道，一筹莫展。

        而这个时候，姐姐袁星做出了一个决定，结婚。

        她结婚的要求很简单，给的彩礼能够供弟弟上接下来三年大学。

        这在农村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能出得起这笔钱的人家并不多。不过袁星年轻貌美又能干，还读过书，除了家底薄了点，倒也有不少追求者。

        其实当时袁星有个暧昧对象，是她打工的镇子上的同事，家里条件和袁家差不多，不过是镇上的人，男方和袁星年纪相当，读到了高中毕业，人长得斯文白净，走在一起绝对是很养眼的一对年轻人。

        袁星对那男孩子有好感，那男孩子也喜欢袁星，但是两人并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或许是因为男孩家里对袁星的农村出身有意见，或许是这份暗恋的情愫还没有那么浓烈，但袁剑河想，如果不是为了供自己上大学，以他姐姐的性格，就算最后和她喜欢的男孩子仍然走不到一起，她也会勇敢地去试一试。

        可是为了他这个弟弟的前途，袁星斩断了这份情思，最后选择了邻村的一个男人结了婚。

        这个男人比袁星大了十几岁，结过一次婚，老婆生病了，留下了一个5岁的女孩儿，袁星一嫁过去就要当后妈不说，男方家也说的很清楚，他愿意出那么多的彩礼，看上的就是袁星的年轻貌美，还要她给自己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男方家也是农户，不过在改革的春风吹拂到来的时候，最先迈出了脚步承包了一片鱼塘，这些年收入不错，一跃而成了村子里的万元户，但据说可能还不只是万元户呢，就看男人家里动不动就是鸡鸭鱼肉的吃，城里大商场的衣服用品买回来，那样的大手大脚，就知道条件不赖。

        所以，即使是二婚，年纪都要进四十了，但依然很受欢迎，袁星这门亲事定了下来之后村子里的人都还很羡慕袁家从此有了这么一个富得流油的女婿。

        袁星对于村子里地各色议论毫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男人拿来的钱，能够供弟弟上大学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说。

        袁剑河的父母自然很高兴，女儿嫁的不错，儿子也有了前程，在那个时候，一个农村里要出一个袁剑河这样的名牌大学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袁家自然觉得与有荣焉。

        可是，袁剑河不高兴。

        尽管袁星从始至终表现得很平静，可是袁剑河知道，袁星也并不高兴。

        “我姐……当时一定很难过。”袁剑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从来不肯跟任何人倾吐的事情，他这会儿对着苏展眉，却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他压抑了许久，此时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就忍不住了，他捂着脸轻声说着：“从小，我算的上是我姐姐带大的，在农村里，像我家这样的家庭都差不多，父母忙着地里的活儿，成天忙的不见踪影，根本就顾不上带孩子，家里的大孩子就得负责带着小孩子，孩子多的，就得带上一串，大人不容易，小孩也辛苦，尤其是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往往是最不容易的。”

        苏展眉沉默地听着袁剑河这番话，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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