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梼杌
无妄看着少年，过了好一会儿，说：“好。现在就走吗？”
旁的她什么都没有问。
青玄松了一口气。
他准备了一大堆理由来应对项晚尘的问题，但那些话里，都是真假参半。他不想骗她，却没有办法。
还好，项晚尘什么都没有问。
这让青玄的心里升起一阵感动。
这个和他只有几面之缘的小仙，对他有十二万分的信任。
青玄点点头，带着她一起往南禺山去。
抛开梼杌不谈，南禺山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风景秀丽的旅游景点。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闲逛吗？”
“是的，漫无目的的闲逛。”
无妄点点头，不多问他，享受起山间的美景来：“早知如此，应该带点酒来了。”
青玄见她如此轻松，也放松了下来。
“等下梼杌现身，我会应对它，项仙友无需出手。项仙友只需帮我做一件事，待我取得梼杌角后，若是我有什么损伤，劳烦仙友将我和梼杌角带去天宫，交给苍梧殿一个叫星泽的仙官。”
无妄点头答应。
南禺山不大。两人在山中闲逛，逛了整整一日，除了见山见水，什么也没有发生。
到了夜里。
“就在此间休息吧。”青玄生了火。
无妄看着他熟练的生火动作，道：“殿下似乎对山野生活并不嫌恶。”
青玄笑了笑：“我虽然长在天宫里，但对琼楼玉宇，并没有执念。”他看着面前的火光，“真要说的话，比起天宫，我更喜欢无妄宫。”
这是无妄万万没有想到的。
第一次有人，对她的宫殿有如此高的评价。
“无妄宫有天宫里没有的东西。”青玄的声音似乎有些怀念，“无妄宫里有无妄酒，有满天星河，有项晚尘，有自由。”
他这番话若是落在寻常女仙耳中，怕是要让人家觉得冒犯。但他说给项晚尘听，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无妄没有接他的话。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殿下为什么不愿意娶靖容仙子？”
听到“靖容”的名字，青玄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你竟也听说了。我不娶她，因为我不愿负她。”
“殿下觉得娶她是负了她？”
“靖容钟情于我，但我对她无意，她想要的我回馈不了。若是娶她，不是有负她的深情吗？”
无妄第一次听说“娶了她是负了她”的理论，但是被青玄这么一解释，感觉似乎又有点道理。
“感情可以培养，何况你们本有基础。”
青玄摇了摇头：“你不明白。靖容是很好，但是我一想到以后要日日夜夜与她相对，就觉得未来暗淡无光，令人喘不过气来。”
无妄皱着眉想了想。
然后她觉得青玄这次说对了，她确实不明白。
“晚尘呢？总是在说我，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连你多大了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着无妄上神呢？”
青玄问出口来，心中有些惴惴。他试探着唤她名字，想看看她是否会拒绝。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亲近。每次看到她，都让他心生欢喜。
无妄抬头看向青玄，少年正认真的看着她，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不得不说，青玄的颜值，放眼整个仙界也是数一数二的。无妄整日与一只白狮两看生厌，鲜少与这样好看的面容对视，一时之间竟走神了。
然后她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措辞。
就在这一酝酿间。一股杀气自背后袭来。
无妄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的周身出现了一道禁制，那道禁制保护着她，让谁也伤不了她分毫。
而青玄，已经一跃上了顶峰。
他的对面，一头小山般大的神兽，吞吐着雾气。
梼杌。
无妄看着自己周身的禁制，是青玄下的，看起来，竟是很早就下了。因为没有遇险，所以先前一直没有显现出来。
梼杌并不与青玄多话，见面就干。
青玄心中暗喜，只要梼杌出现了，那么万事皆有可为。
无妄在禁制里，看着青玄和梼杌打的难舍难分。
和青玄相处的时候，她都将神力收了九成九，按她现在展露出来的法力，是不可能打破青玄下的禁制的。
既然打不破，无妄索性坐了下来，观察起青玄的一招一式来。
青玄的修为，在仙界，应当算得上是顶流，却不能说是绝顶。但是如果考虑到他只有三万岁，那确是仙界难得一遇的天才，数万年也难出一个。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修为十分的精纯，也就是说，假以时日，他的修为突飞猛进的几率非常大。
是个好苗子。
无妄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想。
但是他现在这个修为，对付梼杌，却还是太勉强了。
无妄看得出来，他此番是吃了临时增长修为的仙丹。仙界有一些仙丹，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修为大增，不过后续的副作用也是十分可怕。
纵然有了这些仙丹，青玄也只是将将和梼杌打了个平手。
无妄开始有些好奇，他究竟准备怎么取得梼杌角。
几个回合下来，梼杌已经吃定了对手的实力，认准了这是自己的盘中餐。
青玄用的仙丹是有时效的，所以他显然也不想将战局拖得太久。
于是，在梼杌下一次向他全力扑来时，青玄竟将手中的剑挽到了背后藏了起来。
无妄看着青玄的背影，突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那少年的背影里，透着一股固执和决绝。
无妄轻叹了口气。青玄这是以自己为饵，近梼杌的身，在它咬进自己身体的那一瞬，一剑割下它的角来。
不得不说，以青玄如今的修为，这确实是他唯一能取得梼杌角的办法。
难怪，他要带着项晚尘来，还叮嘱她，无论怎样都要把自己和梼杌角带回天宫。
他是一早便知道，靠他自己，是回不去天宫了。
这个人，也只能是项晚尘。她是无妄宫的人，六界之中，除了无妄上神，无人能管。若是换成星泽，把仙界太子折腾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遭雷刑都算是轻罚了。
青玄做了完全的准备。在这个计划里，没有人会受到牵连，天帝的病也会好转。
唯独他自己，要挨神兽一口咬。运气好点，便失去一只胳膊。运气差点，可能丢掉大半条性命。
天帝，你生的好儿子啊。无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想起青玄映在火光中的笑颜，明晃晃的，让她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般。
她还没告诉他，自己多大了呢。
随即，青玄感觉到，他施展在项晚尘周身的禁制被破除了。
一瞬间，天地间出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威压，令他身形一僵。
青玄大惊，不待他回头去看究竟，一个影子隔在了他与梼杌之间。
无妄广袖长袍，白衣在梼杌的杀气中猎猎翻飞。她挡在青玄的身前，修长的身形将青玄彻彻底底的罩在了身后。一柄重剑被她横握在手，格挡住了梼杌的獠牙。那只体型有她数十倍的神兽，就这么被她举重若轻地拦下了。
无妄手里的那柄重剑上缠着白色的麻布，一丝剑气也散发不出来。缠在剑身上的白色布条，看起来，像是从无妄的袍子上随意撕扯下来的。
不知为何，青玄看到那柄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梼杌，老当益壮啊！”无妄打趣着对手，双目却精光毕现，满是嗜杀的笑意。
梼杌退了半步，收了獠牙，仔细的打量着眼前人，过了半晌，讥笑道：“老东西，你大劫将至，还有心思管旁人闲事？”
无妄不以为然，耸耸肩道：“那你努力些，说不定你就是我的劫呢？”
她拔剑而起，霎时间狂风大作，风里有一种让人臣服的威压。梼杌一个趔趄，再也没能站得起来。
青玄竟是看得呆了。
他的脑海中只有三个字。
太强了。
无妄手中的剑甚至没有出鞘，就那么一直缠在白布里。她只在几招之内，就制服了梼杌。
“你这个老不死的，我是哪里得罪了你？要你亲自动手，你让我死也死个明白！”梼杌打不过，便骂骂咧咧了起来。一边骂着，一边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引着颈等她来杀。
无妄割了它一只角下来，笑了笑道：“我只要你的角一用。不过你要是再骂，就真的要得罪我了。”
“要我的角？你不早说……”梼杌松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拿去拿去”。
无妄拍了拍它失去了角的头，道：“养个三五万年，就又能长出来了。这期间要是有人找你麻烦，你来无妄宫找我。”
梼杌十分乖巧的应了两声，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妄将那树一般大的梼杌角施了个法，变成了小小一截，然后拿给了青玄。
直到这时，青玄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原来，项晚尘就是无妄上神啊。
他接过梼杌角，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还是无妄率先打破了尴尬：“走吧，我送你回天宫去。说好了的。”
一路上，两人皆一言不发。直至天宫门前，无妄停下了脚步，她未回头，道：“对不起，不是有意隐瞒。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无妄的声音，难得的有些低沉。
这一声对不起，让青玄的心里，蓦地有些堵。他不禁在心中苦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两人这么僵持了许久，青玄才上前，对着无妄行了一个大礼，道：“青玄代仙界拜谢无妄上神。”随即他又行了一个小礼，“先前不知上神身份，冒犯之处，望上神海涵。”
无妄身形一顿，然后摆了摆手，消失了踪影。
从此，无妄宫中，再也没有项晚尘了。
只有无妄上神。
六界无上敬仰的无妄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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