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拜师（两章合一）
镇国公府…
大夫人管家的掌事厅里，秦青家的走了进来…
大夫人此时正在听老夫人房里的珍珠禀报，
“老夫人听说了，带着人就去了那群芳楼，还让人去通知了老太爷，临走时让奴婢来跟你秉一声。”
“嗯，”
大夫人揉揉额角，问刚进屋子的她以前的大丫鬟如今的管事媳妇秦青家的，
“这是这个月闹得第几回了？”
秦青家的笑答：“这个月的第三回，不多。”
一屋子人连同来禀告的珍珠就都笑起来。
大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珍珠，
“你先回去，让府里小厮去买王记的酱肘子和刘记的烩菜，等老爷子和老夫人带着昕儿回来，肯定要吵着吃。”
珍珠憋着笑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秦青家的就上前，呈上一份拜帖来，笑着道，
“今个门上有人找奴婢，托我给他递份拜帖，奴婢想着这递帖子的人的身份，觉得没准您想见见，就来问问您的意思。”
“奥，？”大夫人有些惊讶，这些年她深居简出，没有必须出面的场合她一般都是不出门的。
这几天并没有什么用的着她出面的场合，会是谁找她呢？
就接过秦青家的递过来的帖子一看，还没看内容，心里先暗赞了一声字体，
这字体一看就是女子所书，可写柳体的女子不少，但柳公权的柳体女子能写的有风骨的却极少，这位写贴之人写的除了略显一丝无力外，已经颇具意境。
除了字体，帖子内容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可说的，但最后落款的人倒是引起她的注意。
宁府樱彤之女嫣然叩首。
“还真是位故人，”大夫人沉吟道。
“可不是，”秦青家的陪伴了大夫人二十多年，闻言也感慨道。
“送帖子过来的是谁？”大夫人问。
“是泰和楼的老掌柜，以前宁家的大管事宁忠。”秦青家的答道。
“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你说她们这会儿找过来是做什么？”
大夫人蹙眉，跟秦青家的道，
秦青家的也纳闷，：“谁知道呢，当年宁小姐出事都没个音信儿，……”
“既然找来了，那就见见吧，”大夫人沉吟道，“明日上晌你让人过来吧。”
“是。”
“回帖不用送去斐府，送到泰和楼就是。”
那丫头以宁氏之女的名义拜见，只字不提斐府，那就按她的意思办吧。
“那倒不用，那老管家就在门房等着呢。奴婢亲自去告诉她。”
嗯，大夫人点了点头。
……
斐嫣然得了大夫人首肯的第二日就带着白薇丁香冯嬷嬷几个去了镇国公府。
到了角门，早有几个媳妇子迎在那里，几位媳妇子将她的马车迎到了角门前，伺候着斐嫣然换乘了镇国公府的一顶尼龙小轿，又乘着轿子走了大概半刻钟，就到了府里的垂花门，白薇扶着她下了轿，等在那里的秦青家的就迎了上来行礼道，
“给斐小姐请安，”
斐嫣然见是一位打扮利落，笑容可掬的媳妇子给自己请安，忙回了半礼，
“妈妈好。”
秦青家的忙道不敢，“小姐喊我秦青家的就行，”边笑说着边从白薇手里接过搀斐嫣然的手，扶着斐嫣然往大夫人的院里去。
进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就是大夫人屋子的正厅门口，台阶上等着的芷月看见了她们进院就往屋里报去，门旁的湘月则笑着给她们打帘子。
斐嫣然只带着白薇进了屋，冯嬷嬷和丁香几个就在抱厦等着。
迈进屋子，进门就是会客厅，会客厅内别无他物，只墙上挂着几副没有落款的春夏秋冬四景图，图下方两把太师椅，太师椅左右两边各三把客座。
湘月领着斐嫣然直接越过会客厅进了左手边的书房，一进书房，就见一位身着褐色褙子，下着同色衣裙的夫人正坐在书房窗台前的的黄花梨榻上看榻几上的一副残棋，听见动静抬头朝她看来。
夫人鬓发虽半白，但是面容却还年轻，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容貌并不特别出色，但是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仿佛带着星辰。
斐嫣然忙上前几步，盈盈下拜，“小女子参见大夫人。”
大夫人也在打量面前的这位小姑娘，也就十来岁的模样，长着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瞅着她的眼神明亮皎洁，跟她记忆里的那个软糯的宁家小丫头并不太相像，只有那个小巧略有些翘起的鼻子跟那丫头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
她抬抬手让小丫头起来，招手道，：“你过来。”
斐嫣然忙听话的走了过去。
大夫人示意她坐在她对面榻上，见她大大方方依言坐了，满意的点了点头，问她：“可懂棋？”
斐嫣然点点头，“略会些。”
前世她为了跟那些名门闺秀有话聊，可没少在琴棋书画上下功夫。
“那你看看这副残棋，若你是黑子，如何救？”
斐嫣然现在坐的方向正是黑子的一方，听了忙细细的将棋局看了。
棋局并不难解，无非两种解法，要么舍了大部分黑子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就是小心求稳能勉强求个和局。
若只是下棋，她肯定会按着第一种方法走，可这会大夫人给她看这幅棋局的意思，应该是在问她，以后她的路会怎么选。
是舍弃一切求胜，还是稳扎稳打求和。
她想了想，执起黑子稳稳的落下一步。
大夫人笑了笑，一挥手打散了棋盘。
斐嫣然被大夫人的举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惶恐起来。
秦青家的见了，就亲自出去端了一盏茶，一杯乳酪进来。茶呈给了大夫人，乳酪放到了斐嫣然跟前。
“嫣然小姐尝尝这乳酪，奴婢记得当年樱彤小姐极爱喝这乳酪，就让人给您也做了一碗，也不知您爱不爱喝？”
一番话比面前的乳酪还暖心，把斐嫣然心里的惶恐去了不少，斐嫣然乖巧的捧起乳酪喝了一口，感激的朝着秦青家道了声谢，
“谢谢妈妈。”
大夫人端起茶，也不喝，就用茶盖扒拉着茶碗里的茶叶，看着它们在茶水里旋转摇曳，然后淡淡的开了口。
“我认得你娘的时候，她只有四岁，比你这时候还小的多，总是迈着两条小短腿追在我屁股后面喊我姐姐。”
斐嫣然听了，脑海里就仿佛蹦出一个软糯糯的小娃娃来，那是她的娘亲。
“我那时候并不太喜欢小孩子，表现的喜欢不过是在人前的客套罢了，背地里只剩下我和你娘的时候，我就不爱哄着她了，就让丫头们和她玩，我好去学我那时候认为这世上最要紧的学问。
可你娘那么小，并看不出来。她总是无忧无虑的跟着小丫头们玩儿半天，等到累了想吃糖的时候就会过来找我一起吃。
你娘那时候有一个小荷包，荷包里有她很宝贝的饴糖，因为你外祖父不让她多吃，所以每一块她都很宝贝，谁也不给，就给我吃。
其实我不爱吃甜食，所以她给我的那些糖我常常偷偷扔了，后来回想起来，觉得很不应该。”
大夫人自顾自的说着，沉浸在年少时与宁氏的回忆里，
斐嫣然也只静静地听着母亲小时候的往事，想象着母亲孩童时的模样，经过了上一辈子，她对母亲的思念越来越浓，
但是脑海里母亲的模样却不受她控制的越来越模糊了，她只能通过那些认识母亲的人口中说起的她的故事，来勾勒想象着她的模样。
“后来我回了京都，读书，嫁人，生子，做当家夫人，然后忙忙碌碌的，也就把你母亲忘到了脑后。
只听说她十里红妆嫁进了斐家，相公几年后考取了一甲探花郎，就自以为她过得很好。
等我再听到她的消息，想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去了，且是自戕而亡。”
大夫人轻轻的放下茶盏，轻声问坐在对面听她诉说完的斐嫣然，
“你今日能找到我这里，想是已经清楚你母亲的死因，想是已知道你那个惊才绝艳的父亲不是个良人，想要在我这里找条出路，
但我问你，你只求自保，可曾想过你那个被逼而死的母亲？”
斐嫣然……
听了就沉默了，半晌才从沉默中抬起头来，
重生来的这几天，她日思夜想的便是让那些逼死母亲的人付出代价，心里也不止一次的谢谢老天爷让她重生，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可她又不止一次的在怨老天爷，既然都让她重生了，那为何不让她重生于母亲去世前，好让她有机会阻止母亲自尽！！
尽管她心里也知道，就算重生在母亲去世前，她去世时只有三岁的自己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上辈子，她与斐君川和陈氏同归于尽，也算给她娘亲报了仇，可最后她死了，秦嬷嬷死了，丁香半夏都死了…
鱼死网破的后果就是除了斐君川夫妇，那些间接害死她们的幕后黑手们却都还好好的。
她站起身来，抬眼看着正注视着自己的大夫人，盈盈下拜，哽咽着道：
“大夫人，嫣然三岁失母，因着年纪小，连母亲的样貌都记不清了…
刚才听大夫人说起母亲，才知道母亲小时候也曾天真烂漫，才想起母亲去世时也不过双十年华…
正如大夫人所说，前段时间我的确知道了母亲的死因，自从知道后，常常夜不能寐，也曾想如果能让那些逼迫母亲的恶人付出代价，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
可母亲去世前为了我殚精竭虑，部署良多，一桩桩一件件莫不是为了让我能平安长大，她一定不会希望我为了她与那起子害她的人弄个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何况，就算我不要这条命，或者把母亲为我安排的人的命都舍了，现在的我也未必能把那起子恶人怎么样！
我就算能舍了自己的命，又怎能自私的不顾那些为我们母女宁可舍弃性命之人？她们同样有疼爱她们的父母亲人啊…
所以我只能先求自保，先护住身边的人，再求其它！”
“大夫人！”
斐嫣然低下不自觉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匍匐在地，
“嫣然这次登门，是来求您庇护，求您看在与我母亲相识一场的情分上帮帮我，让我能够自保，让我能保护我身边的人！”
说完重重的拜了下去。
昨天接到大夫人的回复后，斐嫣然就一直在想来了镇国公府该怎么说？
说合作？别说镇国公府出事后大夫人已经心如止水，就是没出事，以镇国公府的豪富，也不会把她那些钱财放在眼里。
斐嫣然觉得，大夫人既然肯见她，那就是没有忘了与母亲的过往，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如今她即使拼了命也没有自保之力，求大夫人能看在她母亲面上帮帮她！
大夫人任由斐嫣然跪在地上，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刚才打乱的棋子一一捡起放到了棋盒里，一时间，满屋子除了棋子掉进磁盒的碰撞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大夫人放完白子又去捡黑子，等两个颜色的棋子都捡完，等跪着的斐嫣然心里越发忐忑起来，才淡淡朝着匍匐在面前的斐嫣然开口道：
“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你每日下午来我这里两个时辰。”
说的斐嫣然楞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她的意思。
直到秦青家的提醒她，“斐小姐，大喜啊！我们夫人这是答应要教导你的意思了！您还不拜师？！”
“啊！”斐嫣然惊喜的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
今个儿前来，她只期望大夫人能对她指点一二就很好了，没想到大夫人不仅答应帮她，还打算亲自教她，一时被这惊喜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先别忙着拜我，跟我学东西可是很辛苦的，且我要是觉得你不好，还是会将你撵走的，你可得考虑清楚。”
大夫人抄起书案上的一本书一边看了起来，一边淡然的道，仿佛她刚才只是应了极小的一桩事，而不是答应收了一个徒弟。
“嫣然定不会辜负师傅期望！”
斐嫣然毫不犹豫的虔诚的朝着沉浸在书本里的大夫人跪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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