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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先生装什么稳重


温岁不怕林言书到处乱说,毕竟比起他这个冒牌货,他是货真价实的温岁,只是比他多了一些机遇,若是闹大了,难看的也只会是林言书而已。

        不过他这次回来,也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在家里不太自由,便和温长明说了一声要去庄子里修养修养身体,这让温长明大为不解,温岁还请来大夫为他佐证,他的确需要静心修养,温长明才放人。

        温岁也没带太多的人,只一个丫鬟一个小厮,还有个护院,就这样出发了。

        他去的那个庄子靠近皇庒,同样寂静,没有避暑的需求,一般不会来人。

        温岁一到庄子,还将丫鬟小厮都给打发了,不让他们在身边伺候,护院也给找了活,让他闲不下来。

        如此安顿好了,温岁才回到了国师府。

        一到国师府,就听见皇帝摆驾过来,温岁有点烦躁。

        上辈子温岁没和皇帝面对面见过,所以总觉得皇帝是威严的、心机深沉的,总之,很有想象空间,但真的和皇帝面对面了,温岁就感觉出皇帝的庸俗来了。

        因为和他聊着聊着,这皇帝就总是能把话题扯到长生不老这种话题上。

        温岁对这个没有什么执念,甚至有些难以理解皇帝为什么对长生不老这么痴迷。

        他决意和皇帝好好掰扯掰扯,打消他这个念头,毕竟长生不老,也不是他可以办到的事情。

        因此,在打开话头后,温岁开口了:“说来,我这几天去地府走了一遭。”

        皇帝果然感兴趣了,“这世上当真有地府?”

        温岁道:“自然,地府与现世颇有几分相似,人死后成了鬼,进地府第一件事便是要喝孟婆汤,喝完孟婆汤领一张腰牌,上面写着何年何月投胎往生。”

        “不过底下管理不如陛下治国有序。鬼拿了腰牌,要自己去往生池投胎,这一路上凶险异常,要过路钱,否则寸步难行,也会被其他孤魂野鬼抢走腰牌,补办也要花钱,因此地府之中滞留了许多鬼魂。”

        温岁语气颇有几分感慨,很难让人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性。皇帝听得热血滂湃,也跟着感慨了一句:“如此以往,地府怕是要乱。”

        温岁道:“是啊,且地府鬼差欺软怕硬,中饱私囊,造成了许多混乱,近日十殿阎王好一番整顿,重新洗牌,被滞留的鬼魂才得以顺利投胎。”

        他看向皇帝,拱手恭贺道:“恭喜陛下,今年会是一个丰年。”

        皇帝愣了一下,虚心请教道:“这是何意?”

        温岁道:“地府投胎的人多,天庭分下来的甘霖便多,因此今年的粮食会是大丰收,且鸡鸭牛马等牲畜也会更容易诞下子嗣。”

        皇帝惊喜道:“竟有这种说法?”

        温岁颔首:“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天地之间自有定数,也皆是有迹可循。”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皇帝说:“陛下想要长生,绝非易事,因为陛下没有仙缘,但也不是毫无机会。”

        这是温岁第一次主动说起这件事,皇帝一下子振奋起来,笑着说:“国师请说。”

        温岁说:“我与十殿阎王都有些交情,若是陛下仙逝,我可以跟他们打声招呼,让陛下免去孟婆汤,这般陛下便会留下记忆,重新投胎。”

        皇帝对此并没有很满意,但之前温岁从未送过口,现在提出这样的提议,也远比毫无机会要好,皇帝思忖片刻,笑着若无其事地问:“朕是皇帝,投胎后……朕又是以何种身份活在这世间?”

        温岁说:“陛下身负帝王命运,投胎自然也是帝王之命。”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但陛下也知,十殿阎王也同样需要钱财打点……”

        他眼神流露出几分复杂,皇帝却更加深信不疑,有所求反倒好办,他自然满口答应。

        不过想到什么,皇帝眸光微深,他给温岁沏了最好的茶,低声问:“那朕要投胎在哪个儿媳身上,才能重回帝位?”

        温岁沉默片刻,摇头道:“此乃天机。”

        皇帝却是明白了,若是太子,自然可以说出来,这样藏着掖着,说明太子不堪重任。

        皇帝想到这里,艰难地想起来先前太医为太子诊断,说他先天不足,恐怕子嗣有亏,但后天养回来,总会和常人无异。

        皇帝有些坐不住了,他风一般来,又风一般的去,派了个太医给太子诊断身体情况。

        皇帝一走,温岁又坐了一会儿班,等到皇帝给江释雪诊完脉后,脸色不大好看地离开,他才出现在江释雪旁边。

        江释雪看向他,“父皇是从先生府上回来的,先生与他说了什么?”

        温岁淡定地说:“他问我他哪个儿子能行,我当然说殿下。因为殿下身体已经痊愈,连娘胎里带的胎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絮絮地说着,江释雪却看着他走了神,温岁说完后,察觉到了他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问:“怎么了?”

        江释雪举起脉枕拍了拍膝盖,轻声道:“先生当真是来帮我的吗?我怎么觉得先生在给我拖后腿。”

        温岁愣了一下,虚心请教道:“此话怎讲?”

        江释雪说:“父皇本就对我不喜,先生对我表露出赞扬肯定之意,只会让他更视我为眼中钉。”

        温岁一听,大惊失色,“那我该怎么做?”

        江释雪说:“先生应当委婉提示父皇,我不堪大任,最终会继承皇位的,会是大皇兄江盛。”

        温岁:“…………”

        他就是这么做的。

        温岁虚心请教道:“这是为何?”

        江释雪却摇摇头,不说了。

        温岁哀求道:“殿下,这究竟是为何?”

        江释雪面色有些冷淡,垂着眸不去看温岁,“先生如此行径,让本宫有些失望。”

        温岁有些着急,却也努力按捺住,“殿下,我对这些确实有些一窍不通,若殿下不与我说清楚,我下次还会再犯,若是耽误殿下的要事,那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江释雪依然紧闭双唇,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

        温岁也不知怎样才能撬开他的嘴,想来想去,摸了一个棒棒糖出来,“殿下来吃糖。”

        不等江释雪拒绝,温岁就将糖果塞到了江释雪嘴里。

        江释雪的脸颊一边被糖果弄得圆滚滚的,那张昳丽的脸蛋也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不过很快,他就伸手取出了那根棒棒糖,塞回温岁手里。

        温岁感觉他可能是真的生气了,有点不耐烦,到底是小孩,难哄。

        他又耐着性子,软声软气地说了几句好话,才叫江释雪取回棒棒糖,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着,跟温岁说:“先生是国师,有仙人手段,父皇对先生深信不疑,会将先生的话当成金科玉律,先生一旦暗示我会是未来的皇帝,他也会信。但父皇身为九五之尊,总想将一切掌控在鼓掌之中,我既是他不喜欢的儿子,自然被他视为眼中钉,又得了国师的批言,只会让父皇越发逆反,想用尽一切办法将我废黜,甚至有必要的时候,找个借口直接赐毒酒一杯,对外谎称我因暴毙便是。”

        温岁:“……”

        这不还是捧杀嘛!!!!

        肠子都要悔青了,但他依然没有表露出分毫,虚心请教道:“那我暗示大皇子会是皇帝,又会如何?”

        江释雪说:“他们会对我放松警惕。”

        江释雪看着温岁的金眸明亮,透着几分阳光灿烂,但面容却又凝聚了几分担忧和哀愁,声音都低落了几分,“我是太子,是皇室正统,前者方法粗暴直接,隐患也不少,皇兄也会引来流言蜚语而导致名声受损。但后者,他们会丢掉顾虑,因为先生的‘天命所归’,而露出马脚。”

        温岁吓了一跳,还以为江释雪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稍微想想,都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和皇帝的谈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绝不会传出去,而且他说话也很小心谨慎,没有给过皇帝肯定的回答。而给江盛的暗示,他可什么都没做,谁知道他手里的暗示是怎么来的。

        总之,温岁觉得自己非常安全,也不可能露出任何马脚。

        温岁怎么想都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些学问,不仅想掩面流泪,果然他一开始只是捧杀太子是真的对自己的智商有自知之明吧,现在搞成这样,真是图样图森破。

        不过这些搞政斗的,一个人就有八百个心眼子,他玩不过很正常。

        温岁慢吞吞地问:“既然如此,我该如何补救?”

        江释雪吃着糖,看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说:“先生,我想一个人静静。”

        温岁:“……”

        你这样弄得我很呆。

        温岁开始感觉到棘手了,他以为暗示皇帝和江盛,可以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干,但在江释雪看来,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温岁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既然江释雪不想说话,那他就装傻了,他拿出手机,“殿下,既然烦心,不如找些事情做。”

        又认真地道:“殿下放心,无论出来了什么事,都有我给殿下兜底,就算殿下只差一口气,我也能给殿下救活回来。”

        江释雪仿佛释怀了一般,轻言轻语道:“那便走一步看一步罢。”

        这一日的休闲时间结束后,江释雪又想起了什么,说:“前夜先生在我寝宫睡得可好?”

        温岁有些羞赧,他不是那种会犯困的人,现在想想,大概是春困,他硬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很不错。”

        他多此一举地解释道:“有时候我也会很困,大抵是在凡间待太久了,像是回到了自己做凡人的时候。”

        江释雪好奇地问:“我听说神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老不死永生不灭,先生也是如此?”

        温岁说:“凡间的神兵利器大抵是不管用的,不老不死永生不灭也是胡诌了,即使是神仙也有寿元将尽的时候,除非一直往上修炼。”

        他知道江释雪喜欢听这种,所以又胡乱诌了几句。

        江释雪又问:“所以凡间的东西对先生一贯不管用?”

        温岁点头,“没错。”

        江释雪眼睛崇拜地看向他,“如此,先生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吗?”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温岁该有的警惕也消散了几分,他说:“自然有,我害怕重要的人离我而去。”

        他说完,看向江释雪,这样的目光,本该让江释雪觉得他“重要的人”指的是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反而心里微冷。

        他在撒谎,江释雪想。

        江释雪说:“先生是天上仙人,有如此神通,定能护住自己重要的人。”

        他说的有些漫不经心,但温岁没有察觉到。

        过了许久,江释雪才说:“先生,来继续玩游戏吧。”

        温岁有些惊讶,“这个时间,殿下应当温书了罢?”

        江释雪说:“我想了想,还是游戏有趣些。”

        温岁没反应过来,单纯为他这句话感到欣慰,他也是这么觉得!

        他们两个人开了排位。

        江释雪非常克制,并不沉迷,因此到现在,段位也只是在钻石,而温岁天天闲着无聊,已经打到了星耀,再难些,就上不去了。

        江释雪拿的法师,温岁拿的是打野,帮江释雪抓了几波中路,将他的中线蹭得一干二净。

        江释雪头也不抬地低声道:“先生,我的经济第五。”

        温岁安抚道:“殿下,我带你赢,你的中线不吃也罢。”

        江释雪便不说话了。

        温岁在被诸葛亮大招锁定的时候利用打野几段位移连滚带爬爬到残血的江释雪身后,让江释雪代替他被诸葛亮的大招打死。

        温岁解释道:“殿下,打野不死才能带你赢,你放心,我会把诸葛亮大卸八块为殿下报仇!”

        说完,将诸葛亮抓了到对方不敢出塔。

        最后虽然赢了,但江释雪作为法师经济第五,还被举报扣分了。

        温岁这才心虚起来,自觉得做得太过,又让江释雪拿了瑶,挂他头上,带他飞了几把。

        打到第五把的时候,温岁心里有些犯嘀咕,因为江释雪是不会放纵自己玩这么多把的,现在这样,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

        温岁想到这里愣了一下,琢磨过来了,其实他也不算很笨,若是真的笨,也不会到这个时候也没有露出马脚了。

        经过江释雪点拨,他也能明白江释雪为何如此,他信了他随口说的话,表现出自暴自弃的样子,来放松皇帝的警惕。

        当然,这种方式也不是一天半天才能起效的,不出意外,他会这样持续很久。

        其实……也算误打误撞?

        温岁又高兴起来了,江释雪不喊停,他便一直带江释雪打游戏,中途有人点江释雪头像,还发局内文字骂江释雪,温岁还打开键盘,激情回护,将其他队友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直接摆烂,但是温岁还是带着江释雪赢了。

        他太帅了,温岁沾沾自喜。

        瞥了一眼江释雪,感觉他的心情似乎没有因为跟他打游戏变得更好,不过他也不在意,敷衍地关心了几句,就要离开。

        但江释雪很快就叫住了他,“先生,本宫想与先生说些夜话。”

        这就是不太委婉的请求温岁留宿了。

        温岁想了想,这时候他没有那么多的牵挂,所以可以在皇宫留宿,他没有拒绝。毕竟江释雪的心情不好都如此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了,作为江释雪的追随者,他体会不到对方的心情,就显得太刻意了。

        温岁和江释雪一起泡澡,即使他这脸不是自己的,但身体是实实在在的属于自己的身体,因此身上都被有些滚烫的水温烫成了粉红色。

        但脸上偏偏又没有太多的变化,因此脸上和身上显出了差色。

        江释雪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对此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他令人拿来了酒,要和温岁喝几杯,温岁却说:“殿下年纪尚小,不能喝酒。”

        江释雪瞥了一眼他,微微笑起来,说:“我小不小,先生看得见,反倒是先生,沐浴还穿裤子,此地无银三百两。”

        温岁:“……”

        他气得立即修改身体数据,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殿下请仔细看!!!”

        江释雪:“……”

        他捂住了眼睛。

        温岁本来很生气,看见江释雪这样,反而笑了起来,故意说:“殿下你怎么不敢看?将手拿开,我给殿下变个戏法。”

        江释雪迟疑了一下,手指撇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淡淡的金眸。

        温岁修改数据,“红橙黄绿青蓝紫!”

        江释雪:“……”

        温岁:“香蕉木瓜黄瓜腰上绕三圈!”

        江释雪:“……”

        江释雪放下手,注视着温岁:“先生,既然都能开这种玩笑,又何必端着一张脸装稳重矜持?”

        “……”温岁僵住了,他又把自己捏的人设给忘记了。

        温岁默默地改回数据,一屁股坐进水里,和江释雪对视着,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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