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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她原本只是打算闭上眼休息一下,谁知道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她好像梦见了自己的妈妈。梦里她的妈妈先是面容狰狞地对她说:“比不过你表哥,程家那些人永远不会看得起你,他们会觉得你是像我一样的垃圾。”

        没多久,母亲的脸色却又变了,她满脸是泪地抱着她,说:“对不起,妈妈不应该逼你,妈妈不应该逼你。”

        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涌,她到了洗手间,猛地吐了出来。

        她今天本来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一下倒是吐了个干净。

        阮令仪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

        她生理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理上有些受不了了。好在这对她上手术台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除了那台monaldi外,她今天还有一台单孔胸腔镜手术和一台纵隔囊肿切除手术。

        等所有手术的结束的时候,整个医院都已经静悄悄的了。

        外头的天早已经黑了下来,窗外的街道也没有了下班高峰期的车潮。

        阮令仪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白色丝绒小盒子。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胸针。

        18k金的材质,做成了鸢尾花的形状,镶嵌着小颗粒的细碎蓝宝石,虽然不贵重,但看起来倒是精致。

        阮令仪盯着那胸针看了片刻,带上盒子,去了周明湛的病房。

        病区里大都是肺部病变的病人,一向比较安静,倒是这次阮令仪过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姑娘脚步匆匆地朝外跑去。

        她与她的肩膀撞了一下,也只是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连停留片刻都没有。

        阮令仪看见了她眼角的泪光,也认出了她。

        是周静予。

        还真是巧啊,不知道她是来看谁的。

        阮令仪看向走廊深处。

        走进周明湛的病房的时候,他正在看着一份文件。

        他还在吸氧,但面色看起来比刚送进来的时候好多了。

        “你怎么过来了?”

        他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见来人是阮令仪,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

        病房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深蓝色的睡莲,病床旁的柜子上放着一盘削好的苹果,果肉的表面已经出现了一些氧化的迹象,但却还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看看你。”

        阮令仪像是真的来看看老朋友,“只是我一整天都在动手术,也没有时间买个水果什么的。”

        “你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周明湛将手上的文件合上,放到一边,“水果和花,我这里都有。”

        周明湛看起来光风霁月,和从前那个体贴入微,助人为乐的学长没有半分区别。

        但阮令仪总还是感觉有哪里变了。也是,怎么可能不变呢?她也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说起花……

        阮令仪从包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这是学长送的吗?”

        周明湛的视线落在那枚胸针上片刻:“不喜欢?我记得昨天是你的生日。”

        还没等到阮令仪说话,他继续道:“从前我家境贫寒,送你一些东西,你总想着拒绝。哪怕收下了,你也总是想办法送一些同等价值或者更贵的回来。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经济问题,你还要拒绝我的礼物吗?哪怕只是一个不怎么值钱的小胸针?”

        阮令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她知道周明湛一向洞察人心,她回礼的目的,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他骤然提起,倒像是她从前做了一些无谓的事情,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满足自己所谓的“善心”。

        周明湛似乎也不需要她接话,他靠在靠枕上,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你和所有的人都分得这样清吗?”

        他停顿了几秒,又补充道:“还是说,你总在背负一些自己不需要背负的责任?”

        “我也没说我不准备收下啊。”

        周明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如果要将这生日礼物再还回去,倒显得她的行为太过多余。

        “我只是询问一下,毕竟学长你也没留个只言片语,万一是别人放错的怎么办。”

        阮令仪今天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法式方领衬衣,衬得她整个人温柔又雅致。

        周明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注意到了她衣领和脖颈交接处未消散的红痕。并不明显,但仍然能让人想到那是什么。

        周明湛目光一沉,突然变了语气:“令仪,你的善良,总在给一些恶机会。”

        阮令仪眉心一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周明湛说:“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了。我也要休息了,听了一天的哭声。”

        阮令仪总觉得周明湛意有所指,话中有话,甚至像是在明示她一些什么。可是有些事情,在发生之前,总是难以预防的。

        她想去深究,也没有办法深究。

        从前都是金韩来接她下班,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宋斯年也在。

        他也像是刚刚下班,眉间还有一些难以掩饰的疲倦。

        阮令仪上了车,先是抱了抱宋斯年,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道:“宋总今天又加班了?”

        “嗯。”宋斯年说,“马上就要去港城了,预先多处理一些工作,也是难免的。”

        阮令仪和港城的亲戚们并不亲近,有些甚至都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感情了。但程砚白到底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她受了他许多照顾。

        马上就是程砚白的婚礼了,届时阮令仪和宋斯年都是要回去观礼的。

        不止是宋斯年这段时间要加班,连阮令仪也特地和上面打了招呼,将那几日空了出来。不过代价就是之后这段时间,她不仅会忙到飞起,还可能连着被排到夜班。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大家都要迈入婚姻了。”

        阮令仪自从出生起,就跟着父母呆在东城。她母亲厌恶港城那边的亲戚,除了必要的时候,从来不提起。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以为她只有东城姑姑家的表哥。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给她树立一个典型,或许她连东城的表哥也不会提起。

        她第一次见到程砚白,还是他父亲特地带着她在国外见的。当时他们都很小,现在却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

        “没有什么好感慨的。”

        宋斯年握住了她的手,“大家都能幸福,就很好了。”

        好吧,也的确如此。他们经历过家庭的破碎,特别是阮令仪,在医院见证了不知道多少悲欢离合,“幸福”两个字听起来轻轻松松的,可是实现起来不知道有多难。

        想到这里,阮令仪戳了戳宋斯年。

        “我今天听到了一个故事。”

        “嗯?”

        “有一个人生了重病,本来以为自己没有多少天好活了。可是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神医。神医告诉他,他的病并不是不能治,只是不能用寻常的方法治,需要他在十天之内,收集三滴真情之泪。”

        阮令仪随意扯了个电视剧中的剧情到了自己的故事里。

        “自从得了神医的话,他四处奔波,就想得到这真情的泪,好救自己。他从一开始的颓然,变得满怀希望,他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能活下去了,可是到了时间,他却发现收集眼泪比他想象得困难得多,他还是死了。”

        “嗯。”

        “那你说,如果注定要死,神医要不要在一开始给他希望呢?”

        “是平静地接受死亡更加痛苦,还是在得到了希望,努力过之后,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然后死去更加痛苦?”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刁钻,连宋斯年也没有立即回答她。

        阮令仪想了想,觉得这样说的确有些难以带入,于是换了个问法:“你觉得神医告诉那人收集眼泪的做法,是好还是不好?”

        “哪有什么好与不好,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宋斯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故事,目光像盛了月色的湖水,越发温柔。

        “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无愧于心,已是大善。”

        作者有话说:

        宋总和周学长是完全不同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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