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卧室里，叶瑾然已经没有精力生气了，他瞪了杨铭楷一眼，发觉对方说得更加起劲儿后，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睡觉。
叶瑾然的卧室布置得非常简单，沈琮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金主正病歪歪地窝在被子里，皮肤苍白，高烧后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头发也凌乱地绒在脸旁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连带着生气都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杨铭楷英雄所见略同，“他现在说话都不如个猫叫声音大，你不用怵他，该喂药就喂药，到点儿会有医生过来给他打针。”
说完想起叶瑾然还没有吃东西，便又继续说，“一会儿我再让小徐买点儿吃的送来。”
叶瑾然半睁着眼，看到现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于是说，“我可以自己来。”
杨铭楷震惊，“你那厨艺吃了还不雪上加霜？！”
叶瑾然，“……我可以叫外卖。”
“没事，我会做饭。”沈琮摘下脸上常备的黑色口罩，走到床边非常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之后却皱了下眉，“还在发热……”
叶瑾然：这又是哪一出？！
杨铭楷再次啧啧啧，这到底是不一样啊！见了男朋友就软得像块儿糯米糍一样，轮到他和周奈就整天遭到直击灵魂的暴击。
沈琮穿得单薄，掌心却是热得，而叶瑾然额头明显比他的体温还要高出不少，本来存着配合金主做戏的意思，这下倒真上了心，他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想吃点儿什么？不然先煮些粥喝吧，好消化。”
杨铭楷一个单身狗显然不想再呆在这里义务照明，本打算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之后去追寻个夜生活什么的，看了眼手机，突然脸色一沉，“一天到晚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来请示我，老子是他妈的班主任吗？！”
他回到卧室，见沈琮正将叶瑾然从被子堆儿里挖出来耐心地用勺子喂水，那仔细劲儿比自己和老周穿一串都强，也就放下了心，“老叶，我公司有点儿事得回去一趟。”
临出门，他又想起来叮嘱沈琮，“大夫说了让他注意休息，按时吃药，多喝热水。还有吃药的时候你得盯着他，不然一不留神他就能扔到床铺底下，真的，和变魔术一样，你不信……”
叶瑾然一口水噎在了嗓子里，难得对杨铭楷服了次软，“求求你快走吧！”
而等杨铭楷真的离开以后，屋子里的气氛却立刻就尴尬了下来，叶瑾然平生第一次，连解释点儿什么都觉得丢脸。
明明不久前才郑重其事地说自己是个直男，转过头又出现了这种局面。
见沈琮送完人又再次走近了卧室，他还是觉得自己得说点儿什么。
“你不要不要误会”叶瑾然的声音有些沙哑，软绵绵的尾音停顿到最后几乎只能听到一些气声，无论怎么听都会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他望着天花板映照出的灯光，终究还是闭上嘴。
——算了。
——天凉了。
——还是让芮列破产吧。
……
可能连沈琮自己也没想过，几个月前他们首次见面后的一句客套话这么快就成了真。
叶瑾然睡前喝了碗沈琮煮好的粥，发现他当初对自己的厨艺并不是信口开河，一碗普通的白粥也能熬得甜滑可口，即便比不上专业的水准，但已经比一般人好了许多。
沈琮说，“是继承的我姥姥的手艺，我从小跟着她长大，学了不少家常菜。”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的家庭，其实这本来也没有什么讳莫如深的地方，身份成迷的父亲，贪慕富贵的母亲，颠沛流离的童年，这种选秀节目中最被津津乐道的身世，却并没有成为他成长的痛点。
他从小跟着姥姥生活，并不富裕但依然可以像个最普通的孩子那样成长，如果不是大学时因为要筹集医药费，他甚至不会去参加那个校园歌手的选秀节目。
如果没有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他会平淡地完成学业，又或许会成为一个校园中曾经风头无两最后依然泯灭于庸碌中的普通人……但这世上，本来也没有这么多的也许与可能。
吃过晚饭后，叶瑾然就被掐着时间赶来的家庭医生打了两针退烧消炎的针剂，那种似乎可以沿着血液流动的疼痛感顿时打散了他浓倦的睡意。
他枕靠在床头，看着被空气净化系统微微吹动的窗帘，忽然有种百无聊赖的感觉。
远离了繁忙喧嚣的工作场，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叶瑾然扭过身，看到沈琮正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腿上摊着一本心理方面的专业书。男人目光低垂，微卷的发丝从颅顶滑落，将精致深邃的眉眼氤氲在一片明灭朦胧的光影中。
即使纯粹从欣赏的角度来看，沈琮都是一个非常适合镜头的人，从歌手大赛颁奖礼上出圈的侧脸照开始，那种浑然天成的质感随着岁月的更替，更加出类拔萃。
而这份瞩目也让专业的影评人在电影角色以外，也忍不住评价道——“连灯光都偏爱于他。”
可能是工具书词语过于专业与晦涩，沈琮并没有看得太入神，听到床上的动静，他抬起头，“饿了？”
叶瑾然看看表，距离晚饭过去仅仅一个小时。
沈琮如果没出道，靠养猪或许能成为畜牧业的一颗新星。
都说人有三急，发了一天汗却又通过输液全部都补了回来的叶瑾然终于迎来了这个尴尬的时刻。
发热刚退，已经严重透支的身体乍然站起来难免有些头重脚轻的晕眩，叶瑾然靠在床边，觉得几步之遥的卫生间都有些触不可及。
沈琮合上书走过来，“怎么不喊我？”
叶瑾然觉得自己的的腿又没断，况且像上厕所这种私密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找别人帮忙，于是斩钉截铁地谢绝了沈琮的好意。
沈琮没有强求，但也没坐回到沙发椅上，而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金主大人艰难地从床边挪到了洗手间，打开门后却不动了。
叶瑾然：
他的腿当然是没断，但腰却如同一棵向阳而生的白杨树，傲然矗立，百折不弯。
极简的性冷淡装修注定了马桶周围不会有任何可以支撑身体的扶手。
“能不能……”迟疑的问询声因为背后忽然贴近的热度而戛然而止。
沈琮在叶瑾然开口时便从善如流地走过来，顺便将一只手环腰穿过，在后面撑住了他的背。
“我帮你。”沈琮喑哑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的缘故，那声音就像贴着耳畔说出来的。
叶瑾然瞬间本能地向前支起身体，却又被那只环在腰侧的手抵在胸腹处，一时进退维谷。
他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被朋友贴身照料过，但那几次加起来，都没有像沈琮这么强烈的存在感。
叶瑾然觉得眼下的情形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诡异。
他和沈琮之间，后者应该在镁光灯前受万众瞩目，而自己至多当个局外与有荣焉的粉丝，他们可以隔着千山万水，而不是一起挤在逼仄的卫生间里，帮助其中一个解决生理问题。
但叶瑾然仍旧选择了沉默，一方面是处在病中的大脑不适合再更深层次地思考下去，另一方面也是他真的，很急。
叶瑾然咬咬牙打算一鼓作气靠自己，但僵直的腰背让他连掀开马桶盖这个动作都有些强求。
早知道就应该听杨铭楷的换成全智能马桶……
感谢智能马桶拯救了濒临破产的芮裂。
沈琮倒觉得叶瑾然踟躇的样子特别有意思，原来看起来云淡风轻毫无破绽的男人生起病来也会顶着软糯的鼻音，为一点儿小事儿而面露难色。
“叶总，大家都是男人，你在害怕什么？”
他们离得太近，有瞬间甚至连呼吸的温度都能被感受到，叶瑾然只觉得脖颈处的皮肤就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带起了大片炙热的战栗。
他反射性地绷紧了身体，沈琮误会他实在很急，于是收了揶揄的心思直接将人搀到了马桶前面，还非常细心地帮忙打开了盖子。
经过一番挪动，叶瑾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仍然扶着自己的男人。
后者愣了愣，但很快就坦然接受了暗示，屈尊纡贵地伸手过去拉开了叶瑾然睡裤上的绳结，并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了裤子的边缘，准备进行下一个动作。
叶瑾然吓了一跳，仓惶地一手按住，也顾不上两个人姿势的尴尬，慌乱地制止着，“我自己来！”
见沈琮一点儿离开的打算都没有，纠结了下还是咬牙解决了这个生理问题。
事后叶瑾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靠垫沉默地盯着电视，沈琮没想到自己这个金主脸皮居然这么薄，忍不住开了个玩笑逗他，“要不，我一会儿让你看回来？”
真正的直男，就要开百无禁忌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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