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记忆
“给我男朋友。”
就短短几个字。
洛箐一早上悬着的心就羽毛一样轻轻落了下来。
看见小外卖一下子站到了眼前，他突然觉得眼眶里有东西要涌出来。
洛箐心里一揪：好没出息，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凌宇枫抬起双手，温暖的拇指划过了洛箐的眼睑。
洛箐只觉得眼睛里真的好像突然进了砂石，磨得厉害。
“别怕，不哭。”小外卖明明只是哄小孩子的话语，声音低磁，由耳入心，让他更想哭了。
洛箐心里辩解：不对，有什么东西，分明就是迷眼睛了。
脸颊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拂过，他甚至忘了这儿是学校走廊，忘了天还没黑路灯没亮，忘了周围还有老师同学。
洛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很想很想这个小外卖，早上没有见到，一整天都弄得他心神不宁。就像现在，他很想摘掉小外卖的帽子，很想一把……
“洛箐。”洛箐恍惚间，被一把抓到了胳膊，他一回身，碰上了突然站在身后的冥铮。
冥铮的一双黑眼瞳，似乎是吸光的油布，一旦盯上了，会让人很难挪开视线。
“洛箐，你不认识他。你认错人了。”冥铮的声音阴冷却清晰。
“洛箐，这位外卖员要去给他的男朋友送餐呢。他找李强。你挡着他的路了。我们走。”冥铮的声音没有抑扬，没有温度，说完了，又拉了洛箐一把。
洛箐看上去有些恍惚，松开了小外卖，揉了把眼睛，一下子没站稳，身子晃了一下。刚好有冥铮扶住，才没倒下。
他闭上眼睛强忍住突然涌上来的恶心。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小外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声音已经客气的有了距离，“外卖员，你找李教授的话，你走错了。你转身下楼往左拐，绕过大厅去北楼四层吧。找英文系的牌子。”
说着话，洛箐看上去身上好累，脑袋好沉，手指着身后，竟是说不下去了。
“洛箐，你总是对谁都那么好，我都要嫉妒了。走啦。”
冥铮路过小外卖的身边，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小外卖，嘴角一咧，贴着小外卖耳边说，“十分钟之后，你就能动了。出去吧。这里没有人点外卖。”
洛箐安静地跟在冥铮后面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没再回头，没再说话，好像他真的不曾认识过被他甩在了身后的小外卖。连一个陌生的眼神都没再留下。
凌宇枫缓缓抬起胳膊，把帽檐抬高了些，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洛箐。
他看着洛箐的背影，高挑的个子，收束的很好的身段，迈着两条长腿，却是略有些沉重又犹豫的步履。
他进教学楼之前，服下了老雀的药引，现在是个普通人了。
隐去了妖力，所以没被冥铮认出来；但也因为没了妖力，轻松就被冥铮下了圈地咒，脚不能挪，口不能开。
看见洛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电梯里，凌宇枫依然原地站着，直到看着电梯门又一次打开，可惜下来的人不再是洛箐了。
直到，他被人猛推了一把，“小外卖，早点儿出去吧，别一直站在这儿。”是姜辉阙的声音。
凌宇枫现在没有妖力，嗅觉不够，但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破神界的圈地咒，除非自损妖肝。
“你切了妖肝？？”
“凌哥，切一刀还能长回来，我替你站，他们往楼下聆听咖啡店去了。”
“你这个傻子！”凌宇枫不掩气愤。
“快走吧，我这一刀本来还值5分钟的，你再不走，就更不值钱了。”姜辉阙直接推开小外卖，念着妖咒，重新站好位置，不再开口说话。
洛箐一路被冥铮扶着，看上去好像是个晕了船下不来船的人，整个身子还在微微打晃。
走进咖啡厅，冥铮把洛箐先放到了沙发上。
随即他看着洛箐的眼睛，单手按着洛箐的膝盖，轻声问：“还是晕的厉害吗？洛箐，你以前身体很好的，我们以前经常去海边游泳。是最近营养跟不上了吧，我一会儿带你去补一补。”
洛箐睨着眼睛听完这句，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少时的他跟着冥铮一起游泳的画面，眼前一个个画面不停飞转而至，他脑子好乱。
他单手按着太阳穴，先举起来了咖啡抿了一口，眩晕看上去有些缓和了。
“洛箐，晚上我约了竹雅的日料，你最喜欢的。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过去。”
聆听是校园里的开放型咖啡店，上百个位置，落地玻璃窗，时常人满。
可是，周围的人，往他们这边看过一眼，跟冥铮对视之后，竟是拉开椅子便匆匆走人。
渐渐地，满员的咖啡店里没多少人了。
“你说，你也有异能？”洛箐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下来。
冥铮把手放在咖啡杯子上一遮，说，“洛箐，你喝过紫色的咖啡吗？”再挪开手掌的时候，一杯黑色的咖啡真的成了紫色。
“你能把东西变成紫色？”洛箐拧起了眉心。
“洛箐，你不喜欢紫色，那就绿色吧。”这一次，冥铮再挪开手，咖啡俨然成了一杯绿色抹茶。
“你能改变颜色？”洛箐还是没太懂。
“算是吧。障眼法而已。”冥铮没有说透。
他能改变的，是人的记忆，哪怕是像眼前的咖啡一样，完全荒谬伪造的记忆。
若是，曾经的洛神，不会问他这种问题。
洛箐抬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口，还是刚刚的黑咖啡。
洛箐放下了咖啡杯子，抬手抹去了唇角的一丝苦涩的咖啡渍，轻声问，“冥铮，那你怎么知道我有异能？”
洛箐开口不喊他“冥教授”了，这很好。
冥铮对这个问题轻车熟路，他笑笑说，“因为你还没上小学，我就认识你。你触物结冰，小时候，你的手一捂就是一瓶冰镇汽水。而且，我记得你的手，记得你摸过我身上每一个地方的感觉。”
冥铮后一句话说得故意嘶哑带感，同时瞥了眼洛箐，发现洛箐竟没什么表情，只是木愣着看着他，冥铮撇了撇嘴。
他也不等洛箐问问题，开始主动发挥了，“洛箐，你不记得我。这没什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不过，我怕你再受伤。”
洛箐问：“受伤？什么意思？”
冥铮看着洛箐的眼睛，正色道：“你的失忆是个意外。你记住，你是着了魔道，被一只邪恶的妖勾去了魂魄，所以才会突然失忆。”
洛箐的视线似乎不在眼前，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冥铮抓住了洛箐的胳膊，语速变快了：“洛箐？你在听我说话么？你记住了。害你的那只妖十分邪恶丑陋，阴险的狠，专门吞噬人心。他吞了你的心，所以你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你听好了，他叫凌宇枫。”
“冥铮，你怎么说的像怪谈是的，这世上哪有妖啊。再说了，被吞了心，那我还活着？”洛箐突然笑了。
“这不是重点，我们体质特殊。总之，一定远离那只妖。”冥铮神情严肃起来。
“哦。你说的那只妖，他长得什么样子？”洛箐突然很好奇。
“他形态多变，时常隐着真身。”冥铮没再说下去，他搞不懂洛箐怎么总问的超纲跑题，这根本不是重点。
设想的洛箐投怀送抱还没来，他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说，“算了，不提他了。我跟你说说我们。”
冥铮看见洛箐有些魔怔地点了点头，他很满意。
冥铮酝酿地觉得差不多了，不想再提凌宇枫那个疯子，他改口道：“洛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交往吗？”
洛箐淡淡地答道：“记得。”
冥铮：？？
冥铮喝了口咖啡，“洛箐，那你记得我们的初吻吗？”
洛箐还是平静如水：“记得。”
冥铮：……明明还没讲。
冥铮不管了，“当时你还那么主动，嘴里含着一条奶糖，咬着一半，非让我尝尝甜不甜……”
洛箐脸上泛红，算不上害羞，不过愠色罢了，他一声嗤笑：“冥铮，别说了。这种事儿，这样说出口，多难为情啊。”
冥铮看了看洛箐白里透红的脸颊：不错。
冥铮心里纳闷儿：洛神汗，不就是普通人出个汗么。想想黑妖给他的承诺，冥铮突然觉得他赚大了，实在太义贼。
他掏出一只怀表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
他轻轻拍了拍洛箐的肩膀，“洛箐，如果你不晕了。我们去吃饭吧。晚上我约了房间。我知道你也为了我忍了很久了。”
洛箐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话题，他喉结一抖，“我没有。”
冥铮得寸进尺的本事多得很，他转过脸来，正视着洛箐的眼睛，语速放慢了，“洛箐，你没哪样呢？怎么，你自己一个人住，晚上经常自己摸了吗？这样不好，今晚我要检查一下。”
洛箐咬着下唇，拧着眉又摇了摇头。眼睛里的视线似乎很遥远。
“洛箐，你这是在害羞吗？”冥铮抬眼看了看洛箐黑白分明的眼瞳，又回头看了看身后。
冥铮扫了眼身后，并没什么人。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儿，眼瞳更是漆黑如黑洞，沉声问：“洛箐，你这是在跟谁摇头？”
洛箐只是抿着嘴笑了笑，没说话。
冥铮突然不自信了，他双手按在洛箐的双肩上，好像盯着一副名画一般，目不转睛，背课文一般叮嘱：“洛箐，你不记得了，我告诉你，我们有过亲肤之交，你每次都红着眼睛让我别停下来。走了，今晚我帮你想起来。”
看见洛箐没多问，站了起来，冥铮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校园，夏日傍晚的太阳还没落净，离天黑关灯还有段时间，然而有人等不及了。
冥铮安排好的黑色法拉利已经等在了校园门口。
“洛箐，上车了。”冥铮拉开了后门，洛箐乖巧麻利地坐了进去。
洛箐抬眼看见冥铮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只跟时代不符的怀表，他没做理会，自己拉好了安全带。
冥铮一手把着车门，一手握着怀表，哈下腰贴着洛箐耳边，说：“对。就这样。坐好了。上车我帮你检查一下。”
说完，冥铮从另一边上去，刚关上车门，司机便很配合的一脚踩上了油门。
司机抬手调整后视镜时，洛箐冲着后视镜轻轻扬起了嘴角。
冥铮没去看司机，因为刚坐好，就看见洛箐把手伸过来放在了他的腿上。
冥铮还是挺意外。
他阴阳起来，侧过脸来：“洛箐，你可是第一次这么主动。我们不用先吃饭了么？”
“不用了。有人给我送饭了。”洛箐轻声说。
“什么？谁？”冥铮以为洛箐在开玩笑。
“喏。”洛箐朝着前面的司机一嘟嘴，前面的司机很配合地冲着后视镜点了点头。
“走廊里那个外卖员？？”
冥铮一下子猛然反应过来了：洛箐喝了他碰过的咖啡！
如果洛箐真的看见了绿色的咖啡，他不会喝的。
洛箐的记忆没动过！
“洛箐，你停——”冥铮后面的话好像突然卡住了。
“你不是说了嘛，‘你每次都红着眼睛让我别停下来。’”洛箐语气轻盈舒缓，因为他手上按着的反正也是个冰坨子了。
结冰的速度快过电闪，一具完整而真实的冰雕已经完成。冥铮连嘴都没来得及合上。
突然猛一个转舵，车身擦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洛箐，小心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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