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早自习的时候，朝时是踩点进的教室。
进门的时候英语早读已经准备开始了，朝时看见讲台领读的陈泉，下意识绕开走了后门。
这都怪他，大半夜为什么要发那种东西给她，害得她尴尬得没睡好觉早上起晚了。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那句“我喜欢u”。
他是初中生吗？怎么这么幼稚？
都是成熟的高三生了哎！
无语。
朝时头皮发麻地推后门，没有推动，好像被从里面闩上了。
朝时只好去敲窗，让靠门边坐的周起帮她打开。
听见敲窗声，周起扬起头，微侧身体。
他的眼只抬起一半，闲散回头，下颌线跟铅笔画的一样清晰流畅，真羡慕啊。
朝时伸手指了指门边，门这边靠西，东边穿进来的光把她本就圆大的眼睛映的发光，闪烁着，亮得夺目。
朝时用口型说：“给我开门。”
周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弓起背，长臂一伸把门栓拔下去。
朝时嗖地一下蹿到座位。
坐下以后，听到对面传来周起不咸不淡的声音：“关门。”
朝时老老实实起来去关门。
转身要回去，周起依旧懒散，但没有倚墙，正在翻书：“你迟到了。”
朝时想反驳，正巧这时预备铃响了，她马上指头顶的广播，理直气壮：“我没有，你看，预备刚响，还有一分钟才上课。”
周起瞥了她一眼，书翻到了需要的页面，语气不是很爽：“我提前15分钟过来给你默单词，昨天晚自习没告诉你？”
朝时才想起来这件事，怪不得他好像有点生气，瞬间心虚：“我忘了，对不起，你别生气。”
朝时一向认错态度好且快，不占理的事她有自知之明。
周起拧着的眉缓和下来，语气也好了不少，没看她：“回去坐着，早自习下课默。”
确实是她不对，朝时抿嘴，偷偷瞄了周起一眼，周起没有继续生气的样子，还好还好。
她是起床困难户，知道早起15分钟意味着什么，今天她是真的有点对不起周起，所以特别老实，默单词的时候也老实，坦诚地告诉他：我不会。
默完周起扫了一眼，面色平静，眉角微挑了下，手里转着红笔，但是没批改。
“不错，对了一半。”
朝时深深呼了口气。
周起：“我看过你其他科的成绩，数学排进前五，其他科目也都不错，只有英语。”周起略一顿了下，继续说下去：“39分。”
“你是闭着眼考的吗？”
朝时就知道他肯定要说，但是今天对不起他，她没呛回去，而是顺着他的话说：“我下次努力考好。”
周起有点意外，掀起眼来看她：“今天脾气这么好？”
朝时真诚地：“这不是今天让你等了那么久，顺着你点儿。”
周起听完，轻笑了下，反问：“哄我？”
这是应该的，朝时没否认：“您看还满意吗？”
周起眼底带着点极为浅淡的笑意，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不再看她，抬手把本子还她：“回去吧。”
朝时感觉他这笑，应该就是满意的意思，罪恶感总算是没有了，跟被皇帝大赦天下了似的，原本弱了吧唧的说话声瞬间亮堂了：“遵旨！”
周起可能就是故意让她不痛快，眉梢吊了抹笑，拿起笔，轻磕下桌子：“明天继续。”
朝时：“……”
救命！
他怎么这么小心眼！
啊啊啊！
朝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看他神色淡然，继续翻开书准备下节早读课，想骂人都显得没有立场。
她深吸了口气，决定装可怜，蔫了吧唧试探地问：“那什么时候能不默？”
周起不看她，继续低头看自己的，闲散地开口：“你去问齐静。”
我问个鬼！
正说呢，上课铃就响了，只能鼓着气坐回去。
早读课结束就是数学课，朝时极度偏科，从小数学就是所有科目最好的，对所有数学老师也都有种天然的好感，高二就是齐静带的，因此对她也觉得亲切，但此时此刻，她看见她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对英语改观，如果有人试图让她改观，那她连那个人也顺便不喜欢。
下课前，齐静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讲了一下/体育老师反应的体育委员一事，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周起，没有别的原因，个子高，一看就很合适搞体育。
周起淡然表示：“我不想当。”
朝时当场就佩服得五体投地，震惊地看向他，牛哇，他连对老师都这副态度，那她被怼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好拽！
齐静也无奈，反正她觉得这也不重要，谁来都一样，随手点了个人就下课了。
早操的时候按照昨天体育老师重新调整的队伍，摔倒的那个女生站朝时旁边，朝时发现其实她没有比自己矮多少，但是她很瘦，皮肤有点黑还有点黄，显得人干瘦干瘦不是很健康的样子，乍一看还会感觉这人好像脏兮兮的。
朝时先跟她打招呼，热情地凑过去介绍自己，可能是因为昨天的原因熟稔了点，女生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声音也小：“你好，我叫余悦。”
然后就没有别的话了。
但朝时知道她是谁，每次都考年级第一的大学霸。
“哟，抄姐早上好啊！”
朝时听这声音就由衷地烦，但是偏偏这孙子现在挂着体委的职，要站在第一排做早操，就面对着她。
“这不是屁姐吗，两位姐都在呢哈。”
朝时那点烦躁就没了，转头去看余悦，余悦不看他，也不说话，恍若未闻。
朝时就感觉很爽，这货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啊，殊不知人家大学霸一心只有学习，鸟都不想鸟你。
但是做操的时候朝时被刘达踩了一脚，而且是故意的，她顿时就火冒三丈，操也不做了：“你是不是瞎！”
“别生气嘛，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抄姐。”
“滚！”
他们这边一有点动静没做操，马上就被巡查的年级主任呵斥了，两人都老实闭嘴，年级主任那老啤酒肚站在旁边训个不停，嫌刘达校服没拉拉链吊儿郎当有损仪容，刘达贫嘴，年级主任火冒三丈一顿臭骂，亲自给他拉上了拉链。
前面动静大，各班班主任都站在班级队伍后面看操，看有情况，齐静赶紧过去，不少人都目光移过去看热闹。
严子越站队伍后边，齐静一走，火速划水，光动脚不抬胳膊，旁边周起也是一样，动作松散。严子越抻头看热闹。
周起目光也看排头，忽然道：“体育委员要面对面领操？”
严子越注意力火速回头，一脸“不是吧大哥这你都不知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没做过操？”
周起目光懒懒地收回来，继续划水，神色淡淡：“没注意过。”
严子越：“也是，你也没站过前排，没必要注意。”
——
因为要早起默单词，朝时对起床有种恐惧，所以早上还是周起先到，她踩点，所幸周起没计较这事儿。
终于是熬到周六了，朝时回想这一周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每天默单词背课文，做梦都梦见abcd排着队追杀她。
周六照常排课，但是没有晚自习，一直到星期天一上午都是可以休息的。
宋星辰已经跟全组都熟悉了，早读课执勤的学生会走后全班开始划水，宋星辰趴在桌子上，问大家：“明天上午休息你们都咋安排啊？”
其他两个女生表示：“睡觉啊，好不容易能睡觉，还出去玩什么玩，我要睡懒觉，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睡到明天下午上课为止。”
宋星辰：“你说得对，我应该也起不来，但我还是想出去玩，朝朝你去不去，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朝时极力摇头：“我不，我要在家看漫画看小说，大热天我哪也不去。”
“那好吧，严子越你呢？”
严子越：“打游戏。”
宋星辰瘪了下嘴，果然是男生。又看向周起，周起低头看书，可能是知道要问他，没等人问就自己开口，极为简短：“看电视。”
宋星辰由衷地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宅！”
朝时倒是很意外地看向周起：“你还看电视？”
周起似乎更奇怪地抬起头：“我怎么就不能看电视？”
朝时想想，也对，但她莫名觉得周起就跟小说里的人似的，又拽又无聊，应该每天都在看书，24小时，连觉都不睡，要不然为什么天天那么懒散，肯定是睡得不好。
朝时语塞，被问倒了，抿了下唇，转移话题：“那，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吗？”
周起：“《自然传奇》。”
朝时有点懵：“啊？这是啥电视剧，名字挺特别。”
周起：“一个节目，野生动植物纪录片。”
看吧看吧，果然符合他的脾性。
朝时觉得自己看人真的不要太准了，虽然有点小偏差。
她想起周起的头像，难怪是头小狮子，还真是纪录片。
她小声：“你怎么会喜欢看纪录片？”
周起淡淡看她，朝时下意识觉得他会说我怎么就不能喜欢看纪录片？
但周起没有，而是勉强算是认真、但依旧随意地回：“神奇吧。就觉得，自然风光和生命都很奇特。”
朝时小声哦了哦，果然格局不一样。
宋星辰忽然想起来，拉朝时：“明天是你生日啊，我明天不出去了，去你家给你过生日，阿姨是不是给你做了蛋糕？”
朝时无语：“你是来过来蹭蛋糕的吧。”
“嘿嘿，一样嘛。”
严子越惊讶：“你明天生日？9月6？”
宋星辰：“对啊。”
严子越看了看朝时，又看了看周起：“周起也是明天生日，我靠，同年同月同日生，缘分啊！”
朝时瞪大了眼：“真的假的？你几点生的？”胜负欲上来了。
周起往后仰，看起来是坐累了，像平时一样后背倚着墙，举起书，遮住了半个脸，说：“上午九点。”
朝时有点难过：“是吗，我十点生的，比你晚一个小时，不能当你姐了。”
周起放下了书，露出脸来，瞥她：“那恭喜你了。”
他加重咬字：“痛失爱弟。”
然后不能闲聊了，因为齐静来了，撂下一句话就又走了：“晚上放学走之前换组，把桌子摆好打扫好。”
面对面坐着上课看黑板麻烦，时间长容易对眼睛不好，所以每周都要整组挪动，往后顺一个组，最后一组则换到第一组的位置上去。
顺带，换组的时候组内成员也要互相调换座位。
换组的时候整个桌子搬，非常麻烦，每个人都搬桌子，容易磕磕碰碰，保不齐书本散落一地，或者你要搬的地方原来的人还没搬走，都堆挤在一起。
没有晚自习，大家都赶着逃离学校，都是不管不顾的，毛毛躁躁。
朝时几乎是被人挤着走的，忽然，哪位大哥像土匪一样疯狂推进桌子，划出特别刺耳的声音，从后面撞了周起一下，把他桌子推挤到了朝时旁边。
宋星辰原来要坐在这个位置的。
朝时跟她互相看了一眼，不太好意思开口说。
周起知道她俩的意思：“等会儿再换，不好挪。”
他略微侧了下身，亮出身后，后面的人早已经插空挤上来，空地转眼就没，他的两条长腿被卡在前后两个桌子中间无法动弹，确实没法再调整位置。
朝时看了看，确实麻烦：“算了，别换了怪麻烦的——星宝，一会你坐我左边，我坐中间，一样的。”
宋星辰：“哦好。”
排完桌椅，几人一起出的校门。
放学太快乐了，朝时一路蹦蹦跳跳下的台阶，双脚一蹦落到一楼地上，感觉闻到了自由，手扶着栏杆，回头，问他们：“你们走哪条路啊？”
周起步伐松闲地走在最后，从台阶上面往下看，显得朝时更小一只，天色晦暗但还没黑下去，她的眼睛在黄昏中明亮清澈，仰头往他这边看，带着笑嘴巴一张一合，人白牙也白。
朝时问的是周起跟严子越，严子越也加快下楼梯的速度，说道：“星湖路，我跟周起一个方向，我俩离得近。”
朝时：“那我们刚好相反，我跟宋星辰在西洲路。”
出了校门，停车也是分别停在东西方向。朝时笑着跟他们拜手：“那明天见吧，拜拜！”
转身，笑容凝固在脸上。
陈泉推着自行车，就站在她的车子旁边。
没完了是吧？
朝时头皮发麻走过去，开锁。
陈泉：“今天太尴尬了都没好意思跟你说话，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陈泉清了清嗓子：“那你，怎么想？”
朝时心想这人是真的幼稚，但还是语气很好地看他：“我没想。”
陈泉有点尴尬，但很快就一闪而逝：“嗐，没事儿，你慢慢想，刚开学嘛。”
宋星辰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朝时早上跟她讲过了，见朝时不愿意，于是挡到她面前帮她解围。
严子越站门口看了几眼热闹，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太值得看的，准备走了，走了两步，发觉旁边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周起还站在原地。
“别看了，又不是什么热闹，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一把揽上他肩膀：“走，打游戏去。”
周起缓慢，闲散地移回目光，淡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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