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给我死》
白云白果/文
20211231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晚上七点，朝时被饿醒。
浑浑噩噩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朝时打开外卖，搜了一圈，配送范围内的吃腻了，想吃的不配送到这。
看来必须要出个门了。
朝时叹了口气，胡乱扎了一把头发，揉了揉眼，犹豫要不要洗个脸。最后决定不要，只是买点东西而已。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最近又是租房又是搬家，废了朝时半条命，干脆一直躺着休息，要不是家里一点东西都没，她死也不会出门。
不到一公里有个大型超市，500米内有家小超市，朝时等红灯的时候想了45秒，最后选了大超市，大不了明天不出门就是了。
“是买康师傅酸菜还是统一老坛酸菜？”朝时捏着两包方便面嘀咕。
太久不吃泡面了，不知道哪个好，给闺蜜发消息。
备注星宝的闺蜜几乎秒回：【你不减肥了？之前不是喝个饮料还得看半天能量表，挑半个小时，最后拿了瓶矿泉水。】
的确，为了控制体重，朝时一直会严格控制糖分的摄入。但最近不是。
她捏着两包方便面用大拇指打字：【最近太累了，懒得动。】
星宝震惊：【这么颓废！】
朝时极为懒散地趿拉着拖鞋走，整个人像没有骨头：【我刚刚多走了五百米，本来想买点菜做饭，一看见菜立马就来了速食区。】
星宝：【怎么成这样了？】
朝时缓缓打字：【我也不想。】
【实在是，】
【不用工作太爽了！】
【我控制不住。】
星宝：【……我看出来了。】
【康师傅吧，我喜欢那个。】
朝时把另外一包放了回去，想了想又拿了起来，打字：【我都拿了，看看到底有什么区别。】
星宝：【那你还问我！】
朝时一直低头看手机，聊得起劲对着屏幕笑，转身没注意，差点撞到人。
说是差点撞到也不至于，对面的男人离她还有半米，清瘦，高挑挺拔，衣着简约，干净利落。
朝时挡了他的去路，本意是想给他让路，一时没忍住又看一眼，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臂也长，肌肉结实，一只手随意插兜里。
鬼使神差，又抬头往脖子上看，五官俊郎，鼻梁高挺，顶灯的光打在他脸上，更衬出轮廓分明，尤其是下颌线，说是刀削斧凿也不为过。
每一寸都长在朝时的审美上。
唯独那双眼极为冷漠，压得整个人冷冽，难以近人。
朝时脚步一停。
突然见到个好看的男人，谁都会停下来多看几眼，何况朝时向来大胆，不过这次她停下可不是因为这个。
她眯起眼，总觉得，这人很眼熟。
男人发现她的打量，目光扫过来。
对上眼睛，朝时脑中顿时灵光乍现，这不是周起吗。
十年没见的高中同学，或者说，初恋前男友……
离得不算远，朝时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觉得清爽。
但脑子想的却是：多年不见，前男友又高又扎眼，让人目不转睛，而她——快一星期没洗头了，又油又塌都成撮了，脸也没洗，说不定眼屎还没抠干净。
还有，她低头看自己一眼，长袜子、棉拖鞋，连体恐龙睡衣，胸前溅了一片老干妈辣椒油，身后还拖着条大尾巴……
救命，怎么能在前男友面前跌份儿！
现在连夜逃出地球还来不来得及！
朝时立马脸色一拉，装没看见他。
周起居高临下，目光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最后停留在她头上。
朝时头发几天没梳了跟个鸡窝似的，周起目光停顿片刻，忽然，眼尾弯起一道刻薄的弧度。
当时朝时正要避开他的眼神，眼尾的最后一眼，就恰好瞥见这一幕——他嘴角勾起浅薄的、皮笑肉不笑的讽意，一声轻嘲：“呵。”
迈开步子，转身走了。
朝时：“……”
五分钟后，朝时从超市出来，给闺蜜发消息：【我没买方便面，也没买零食。】
星宝缓缓打出一个“？”
朝时气愤地大步走：【我刚遇到周起了，他嘲笑我。】
精致打扮出门的时候一个熟人都见不着，八百年就颓废这么一次，就被前男友遇到了！
星宝：【什么，你说谁？】
朝时越想越他妈不爽！整个人都在爆发的边缘：【老娘振作了！我发誓，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致，从头发丝香到脚指甲，下次再遇到闪瞎他的狗眼！】
正在跟闺蜜疯狂输出，电话响了，朝时本来不想接，一看，是她爸打来的。
朝时停止敲打没有骂完的半句话，深吸一口气，才接：“喂，爸爸。”
接电话的人是妈妈蓝微：“朝朝，你在干嘛呢，吃饭了吗？”
朝朝是朝时的小名。
几分钟前刚刚决定振作的朝时要保持身材没打算吃晚饭，但不想她妈担心，还是说：“吃过了，你们吃了吗？”
“我们都吃过了，我也没别的事，你看你，回来了也不在家里住，姥姥刚刚还在说，没法照顾你。”
“我也想，但是住家里离工作的地方远，姥姥睡了吗，您跟她说我以后一休息就回家。”
“好。”蓝微说：“对了，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朝时没吃饭，又逛了一大圈，这会饿得不行，还累，干脆直接蹲在路边打电话：“还可以，比想象中好，面试了几家宠物医院，挺大的，器械设备也都挺先进，对我也算满意。”
蓝微连忙道：“那挺好的，那你满意哪个啊，离家远不远？”
朝时毕业以后一直留在外地，在一家连锁宠物医院学习，直到最近，年纪上来以后冲劲也没了，决定回乡发展，待在父母身边。
朝时想了想：“珠海路的吧，那家最大，待遇也比其他的高。”
—
珠江路的这家是陆州市本地最大的宠物医院，待遇也是最好的，工作环境很好，同事也好相处，强度也在朝时习惯的范畴里。总的来说，还是很满意。
所以满一个月的时候，朝时就提前转正了。
这天刚下手术台，蓝微又打电话来，问她工作怎么样，朝时洗完手，把夹在脖子边的手机拎出来，听对面说完了，才不紧不慢开口：“知道啦妈妈，我都多大了，会按时吃饭的，真的挺好的……放心。嗯我晚上回家吃饭，我想吃爸爸做的……”
朝时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楼下走，正路过b超室。
声音戛然而止。
b超室门半掩，露出条缝，瘦而高挑的身影立在里面，白大褂长而宽大，却遮不住惹眼的长腿。
台上保定着一只猫，肚皮的毛已经剃干净，他挤出耦合剂在它皮肤上，坐到成像仪前。
手指骨节分明，握着超声探头，缓缓推开耦合剂。
他带着口罩，一双淡然的眼全神贯注看成像，显示屏的光照他脸上，睫毛闪烁碎光。
朝时呼吸一窒。
手机里还响着妈妈的声音：“怎么了，你说你要吃什么？”
朝时回过神：“我正在忙，晚点打给您。”
朝时火速挂了电话，她的脸色已经变了，是她瞎了吗，周起怎么会在这里？
隔壁药房正好出来个同事，朝时一把抓住她，同事茫然：“怎么了小朝？”
朝时直奔主题：“祝医生，b超室里的是谁？”
祝医生伸头往b超室看了一眼，露出笑：“哦，是周医生，周起，帅吧，我们老板。”
朝时直接傻了：“我们老板不是院长吗？”
祝医生：“哦，咱们医院是合资，院长只是合伙人之一，真算起来，周医生才是老板。”
朝时头皮发麻，整个人僵住了，艰难地扯嘴角：“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周医生去北京了，好像是什么交流会？今天刚回来。”
祝医生离近了：“悄悄告诉你，周医生还是单身哦。”
朝时心情很复杂，表情也有点精彩，干巴巴地：“是、是吗……”
“怎么了小朝，脸色这么难看？”
朝时张了张嘴，差点没说出声来：“……没事，我来大姨妈了。”
祝医生关切地道：“那你快去休息一下吧，要不要请假？”
朝时几乎是本能地回：“不用，您忙吧。”
朝时在原地愣了足有四五秒，才四肢退化一般僵硬进卫生间。
她掏出手机，给闺蜜发消息。
【星宝，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星宝：【有屁快放。】
朝时：【我今天转正了，早上刚前的合同。但就在刚刚，我发现周起是我老板合伙人。】
朝时简直想给自己做心肺复苏。
星宝：【……这。】
星宝：【你他妈点还能再背一点吗？答应我，下载个天眼查好吗？】
【等下宝，周起帅不帅，你今天呢，化妆了吗？有没有输面儿？】
朝时清醒了。
对对对！
她马上对着屏幕照起来，三百六十度看了一遍，妆容干净，白大褂里的内搭颜色很贴，扎着松散的低马尾，没有一根头发丝在不该在的位置上，精致无暇。
瞬间得到安慰，脸色缓和了一半，打字：【没有，今天是漂亮小朝。】
星宝：【真的假的，拍照我看看。】
朝时老实拍照。
星宝：【还好还好，就是发型不太好，你怎么不卷个大波浪？】
朝时：【我在上班。】
星宝：【也是，然后呢，你们说话了吗？】
朝时想起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目不斜视看超声成像，专心致志，仿佛跟周围世界割裂开来。
她回：【他没看见我。】
朝时心烦意乱，抓头发，痛苦地想揉脸，想起早上画了半个小时的精致妆容不能花，尤其是是眼妆，手指缩了回去。
还说什么闪瞎他的狗眼，结果前男友变老板，直接社会性死亡。
这世界上还有能比分手再见面发现前男友是老板更让人无语的事吗？
如果有，那就是前男友不仅是老板，还天天加班不给加班费！
朝时心情无比复杂：【社死算工伤吗？】
星宝：【嗯……】
【说起来，我都记不得了，你俩当初怎么分的来着？】
朝时根本没有这个心情跟她聊什么过去：【想谈就谈了，没意思就分了呗。】
星宝：【也是，周起那人闷不吭声的，的确没什么意思，跟这种人谈恋爱得累死。】
星宝：【我上课去了，一会回你，放宽心别想太多哟！】
朝时收了手机，吸了口气，又吐出去，失魂落魄地从卫生间出来。
洗了个手，平静了很多。
推门出去，迎面就对上周起，他背对着她，在b超室门口与一个女生谈论什么，起初那女生眉头紧锁，很快舒缓下来。
明明离得很近，但是朝时现在脑袋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大概是病情不严重之类。
周起转身，他们聊完了，往这边走来，女生抱着猫跟在他后面。
他腿长，走得飞快，那女生几乎要用跑的。
周起冷淡，像是没看到她，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
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鼻尖残留淡淡的消毒水味，朝时一时分不清是他刚刚路过留下的，还是自己身上的。
周起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进了门诊室。
朝时还是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其实也挺好，装不认识就不会尴尬。
她掏出纸巾擦手上残余的水。她跟周起是在高中认识的，那时候的周起，寡言，总是神情淡淡，但眉眼间有一股少年意气，不算张扬，神采飞扬四溢。
就算是对陌生人，也不会像这样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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