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情书在上周的时候就寄到了北城，只是沈延舟迟迟不敢打开。
他不知道，如果赵晚慕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自己，那他该如何面对他们这段关系。
承受家法那天的画面，沈延舟还没忘记，当时赵晚慕脸色苍白，他挨完打之后，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她看着他，眼泪连成珠子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那里装着怎样的情绪，只知道这样也好，至少不用结婚，从此天各一方，两不相欠。
在这段联姻中，他做出过不成熟、伤害她的决定，她也让他生生挨了50棍，就当扯平了。
沈延舟有点不敢看那封情书，他担心，她讲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反而再次成了亏欠的那一方。
那封情书就压在书房的文件夹下，是粉紫色的，上面用黑色的水笔，写着“to沈延舟”字样，笔迹清秀，摸起来厚厚一叠，似乎说了很多话。
墙上的钟表走向凌晨三点半，沈延舟戴着眼镜，到书房里，从文件夹中准确地抽出那封信，然后端详着。
就当做没有收到这封情书，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或许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法。
他抽了根烟，在烟雾中，他想起了昨天在停车站时，赵晚慕远远看向他的眼神。
还是和他被打那天一样的空洞，像是被击垮了。
听说，她身体不好，又大病了一场，去南城养病了。
想到这里，沈延舟轻轻撕掉了情书的封口。
如果一个女孩子能承受所有的痛苦，他又何必做胆小鬼。
他从来不躲避任何人，任何事。
信封口被缓缓撕开，2007年所有的秘密，赵二所有的心事写在三页纸，密密麻麻，全是手写。
》》》
to沈延舟：
延舟哥哥，你好。
我是你的未婚妻，赵晚慕。
一开始我知道爷爷打算和沈家定亲的时候，其实挺担心他们把我和沈延行配在一起。后来，为了打消爷爷的念头，我就说，沈延行上学的时候就早恋了，而且抽烟喝酒，好的都没学会。
我姑姑一听，就说沈延行还年轻，不如定沈延舟，说，他比赵二年长一些，可以照顾照顾她。
当时我特别兴奋，一晚上没睡着觉。只要想到未来能和你一起生活，我就幸福的不得了。
啊，对了。你或许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的。那时候我只有11岁，小学还没毕业，那时候哥哥你的妈妈去世，我们都去吊唁，那时候是早春时节，北城还很冷，哥哥你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外套，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我忽然觉得很心疼，哥哥没有了妈妈，生活一定很辛苦，快乐没有人可以分享，心事也无人可以诉说吧。
我去拉了你的手，哥哥一下子就甩开了。当时我觉得你好冷漠，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后来，我发现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再温柔不过的人。我爸爸因为突然犯病，一个人在他乡去世，当时我只有14岁，哥哥你17岁。
我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的死，让我和大姐突然变得无依无靠。可叔叔伯伯们第一反应不是伤心，而是商量着爸爸手中权力的交接。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些事情。
我大姐被叫到爷爷的房间。我一个人难过，不想和那些叔叔伯伯呆着，便一个人坐到偏僻的石头上发呆。
然后哥哥你就出现了，你还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在我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我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哭。只会坐在一边偷偷流眼泪，是哥哥给我递的纸巾。
你拍了拍我的头，也没有问我是谁，为什么哭，而是坐在旁边陪着我，默默给我递纸巾，陪着我。
我哭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哥哥你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虽然你没说几句话，但是我觉得很温暖。我终于能体会到哥哥妈妈去世那天你的心情，一定也对周围的人很失望吧，也很无助，很害怕吧。
那天，哥哥你把自己的护身符给了我，说是家人在寺庙里求的，你一直带在身边。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却给了一个陌生的人。那是我感受到的最大的善意。
从那之后，我就想成为像哥哥这样的人，无论这个家里有多少复杂的纷争，我都想保有一份纯净，只有这样，才能配的上哥哥你呀。
我想要跟随哥哥的脚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然后悄悄长大，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你面前。
姑姑和大姐想让我直接读国际学校的高中，我实在太想念你了，一咬牙考了北城一高。当时，他们都说我是瞎胡闹，事实证明，我也可以成为像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后来到了学校，才发现，原来在一所学校里见面的机会也这么这么的少。
哥哥，你真的很少很少外出活动。每次下课，我都朝你的教室望去，望了一天，哥哥你才出来一两次，每次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想，高三的生活一定很辛苦，于是买通你们年级的人，每天给你送牛奶和面包，也不知道你吃了没有。
不过，没关系，哪怕是能远远的看你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听爷爷说，你考了航空军校，把你爷爷气的不轻。那是我第一次想未来的事情，我翻了一晚上的航空军校的资料，才知道，我这个样子，应该考不上了。
身体素质根本就不行。
所以我又决定考航军对面的学校，南城大学。高中的时候，只能和哥哥同校一年，又恰逢你高三，最紧张的时候，所以我没敢打扰你，我们根本没机会见面。
大学就不一样了，我们应该会有很多很多认识的机会。可是没有想到军校那么严格，见你的机会简直比在高中的时候还少。
有时候也会气馁，总觉得自己倒霉，跨过一道山，还有一道海出现在我面前。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对哥哥的喜欢，可是时刻在线呢，一秒都不会放松。
那天，我看新闻表彰了你们学校的老师，心里就浮出了一个念头，把老师的事迹排成话剧，或许就有机会见到哥哥了。
后来，我花了两周写了《八万英尺的青春》的话剧，又花了一个月排练，怕你不来看，还给了哥哥两张票。
悄悄和你说，我没那么伟大，想要去歌颂谁。我只是想见你，希望哥哥千万别怪我呀，我写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很认可你们的航空精神！
说了这么多，你一定觉得我很啰嗦吧。
其实，这封信已经是我写的第八遍了，总担心自己表达不清楚。
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还有就是，听我爷爷讲，你不是很想继承沈家的家业，想做空军。
以后等我们结婚后，我会努力帮你打事业，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了。
今后的日子请多多指教，我会好好保护你和爱你的。
沈延舟看着落款的三个字，不由念出了声：“你的未婚妻，赵，晚，慕。”
先前的回忆也蜂拥而至。他懂了她一点，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当初对自己的执着。
当初对赵晚慕的所有拒绝，就像一把利剑，狠狠刺中了自己，沈延舟觉得心口仿佛有某种东西破土而出。
他记得那个蹲在角落哭泣的女孩儿，也看过八万英尺的清楚，却不知道她们是赵二，是自己的未婚妻。
他去看了《八万英尺的青春》，和她话剧团的师姐楚千谈恋爱。
她去送情书的那一天，他们恰好确定关系。
后来，他专程抽空回了一趟赵家的西北老宅，和赵爷爷说了解除婚约的事情，那天下着大雪，屋子里暖洋洋的。
他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赵二小姐，他没和她说话，以为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便离开了。
可其实，她已经写过一封情书给他。
她对他的记忆，从11岁就开始了。只是，他们总是错过。
他知道了她的情真意切，她也决定放他自由了。
沈延舟望着窗外的一弯弦月，把情书扔到了垃圾桶里。
有一个人默默喜欢他这么多年，他很感动。
可他不会因此喜欢她，娶她。因为，感动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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