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卫娇拿着侍卫送来的药材走到内室，床上的人还未苏醒。
她走到床边，双目静静地看着酣眠的卫嫣，唇角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
卫嫣的面色虽然还是苍白无血色，但是比她之前见到要好很多，连呼吸都平稳了不少。
卫娇听着她浅浅的呼吸，暗自感慨道，林神医不愧是杏林高手，多亏了他，姑姑才能从鬼门关逃回来，不过若是诊费能再低点就好了。
卫娇在心里感叹一番后，拿着药材去小厨房煎药。昭阳殿的管事不知道跑去哪了，明月又被抓，这煎药的活自然落在她身上，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炼，煎药这种事难不倒她。
卫娇站在小厨房里，自信满满。
瓷罐里的药汁咕咕地冒着水泡声，苦涩难闻的药草味在空气中弥漫，卫娇伸手想将瓷罐盖子揭开，接着，一声啪嗒声在厨房响起。
卫娇含着烫伤的手指，看着躺在地上的瓷罐盖子，刚才眼睛里的信心满满此刻已被挫败取代。
看着上面多的几条裂缝，卫娇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这盖子没破，还能将就用着。
她蹲下拾起盖子，刚拿在手上，盖子就着刚才的裂缝一分为二。
卫娇傻眼地看着手上的破瓷罐盖子，她这嘴是开过光的吧，好的不灵坏的灵！
卫娇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接着一阵痛意直窜脑门，疼得她眼睛又酸又热。
卫娇一边等待着痛意散去，一边回忆廊下那一幕。她记得额头刚才也没有这么严重，怎么这么痛啊，不过想到自己欠下的那一大笔银子，心就开始痛，比额头要痛了好几倍。
那么一大笔银子，她要还好久啊！
瓷罐里咕咕的冒泡声加大，一股苦中带糊的味道飘散，卫娇猛地回神，急忙将火熄灭。
药糊了！
卫娇闻着这苦中带糊的药，有些发虚。林神医开的药难得，药材也难弄，而且她囊中羞涩，所以只能委屈姑姑了。
将药汁倒入瓷碗中，卫娇端着它再一次进入内室。卫嫣已经醒了，正吃力地挪着身子想要起来。
卫娇见状，一边口中嚷着制止，一边动作麻利地将药放下，用较短的时间将她扶好。
卫嫣靠在软枕上，苍白的脸上因为刚才的那一番动作微微有点血色，她面带微笑地安抚紧张兮兮的侄女，“娇娇，不用大惊小怪的，没事，我只是躺久了想坐起来。”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卫娇的脸上，最后定格在她的额头上。卫娇皮肤白皙如玉，原先不显的红肿变得又青又紫，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怎么了？”卫嫣脸上的笑被担忧取代，急切地追问道：“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之前都没有的啊！”
卫娇轻轻碰了碰，又将自己疼得呲牙咧嘴的，“这伤啊，是我不小心……”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卫嫣急急地打断，“是不是容晔，他欺负你了？”
“不不不，姑姑误会了，容世子人很好，没有欺负娇娇。”卫娇看着情绪激动的姑姑，连忙解释道，“这不关容世子的事，是我自己磕得。”
“自己磕得？”卫嫣提高音量，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样子看着卫娇。
卫娇无奈，只好将外面长廊发生的事告诉她。
卫嫣心疼地看着那骇人的伤，如星般的眸子里含着热泪，“是姑姑没用，连累娇娇受苦了。”
卫娇原本想说自己没受什么苦，但是看到卫嫣眼中的愧疚和自责，眼睛一闪，话在嘴边就换成了相反的意思，“只要姑姑的病能好起来，娇娇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姑姑你要好起来，不要让我的委屈白受。”
卫娇环着姑姑的细腰，将头埋在她怀里，不让她看到眸子里面的歉意。
她不是故意装可怜，利用她们的感情。她只是想激起她求生的欲望，让她知道这世上还有她这个侄女需要她保护。
卫娇用头蹭了蹭卫嫣，卫嫣这些日子日益消瘦，身上瘦得全是骨头，她就这么一蹭，额头的伤又不小心蹭到了，疼得她眼睛发热，没忍住倒吸了口气。
卫嫣听到她的吸气声，将她稍微分开追问缘由，得知原因后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实诚啊，道谢的方式那么多，偏偏选择最糟践自己的。容晔也真是的，往日瞧着人不错，谁知半点怜香惜玉地都不知道，竟然真的让你一个弱女子磕头！”
卫娇用手轻轻摸了摸额头，当时磕得时候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谁知道过后会变得这么严重，一碰就疼得泪水直流。
卫嫣看着她泪水汪汪的样子，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指了指屋子里的柜子，让她将里面的伤药拿出来。这是卫家独门伤药，她之前备了很多，不过这些日子消耗也多，也就只剩下这一瓶了。
卫嫣小心地给她抹着伤药，一面抹着一面念叨着这伤。念着念着又念叨起容晔的不近人情，“……禹王和你爹好歹也是多年好友，他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啊，怎么这么狠心，生生受了你磕的头。”
就是因为爹爹和禹王是多年好友，爹爹才不待见世子。两人水火不容，哪有什么僧面佛面看啊？卫娇在心里默默吐槽，当初猜到容晔身份是禁龙司的人后，她对他避之不及，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可是他还是不计前嫌地帮了她。
思及此，卫娇没忍住为他辩解：“姑姑，磕头是我自己要磕的，不关容世子的事，这次要不是他出手帮忙，我们也请不来林神医。”
“我知道这次多亏了他，对他也很感激。但是我一看到你这头上这又红又紫的，心里就是不痛快。”说着，卫嫣眉头微蹙，心里难受，又没忍住捏了捏卫娇的鼻子，叹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呢！用其他的方式感谢不行吗？”
“可是这是我能想出最诚心的。”卫娇耸了耸鼻尖，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她又摸了摸，小声道：“容世子他什么都不缺。”
“那最后还不是打下了欠条。”卫嫣凉凉地补了一句。
还有精力数落她，说明姑姑恢复得不错，卫娇心中欢喜，乖乖地听着她的数落。
卫嫣一边数落一边给她抹药，等到额头上的药抹好，卫嫣的唠叨还没有结束。卫娇面上老老实实地听着，一双眼睛却飘忽迷离，一看就没有认真听。
卫嫣说得唇干舌燥，卫娇瞧她大有一直说下去的趋势，忙指着桌子上的药道：“姑姑，药凉好了，咱们先喝药。”
卫嫣终于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桌上的药碗，半信半疑地问道：“药是你熬的？”
不怪她这么问，卫娇自小千娇百宠的，像熬药这种活什么时候让她做过？这么一想，卫嫣的眼睛就有些热意。
“当然。”卫娇起身将药端来，献宝似的呈到她面前，“这可是我精心熬制的？”
药一靠近，苦涩难闻的气味就飘了过来，卫嫣也就顾不得感慨其他了，她眉头微蹙，一脸嫌弃地想要避开这味道，“林神医医术精湛，不过扎了几针我觉得自己好多了。这药就不用了吧？”
卫娇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不行！姑姑，药是一定要喝的，这药花了我不少银子，姑姑可不要浪费哟。”
卫嫣苦皱着脸，端着药碗准备喝下去，又将碗挪开，问道：“这药怎么有一股糊味，你将药熬糊了？”
“怎么可能？”卫娇看着卫嫣，面上毫不心虚地道：“姑姑该不是不想喝药，故意找的借口吧？”
她的目光坦诚，卫嫣也当这味道是药材本身的，没有怀疑地喝下去。
喝了药，卫嫣瞧着天色不早，催促卫娇回礼乐司。不然宫门落了锁，她想走都走不成了。
虽然现在卫嫣瞧着精神不错，但是之前的那病弱游丝的样子让卫娇记忆深刻，她担心她，不敢留她一人。
“瞎说什么，明月已经出事了，现在不少人盯着咱们，就等着咱们行差就错，好抓咱们的把柄呢？”
卫娇现在是礼乐司的宫女，夜不归宿被查出来又是麻烦，如今她们处境尴尬，好多人都盯着她们，想要揪她们的错呢！
“林神医医术很好，姑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需要你照顾。我之前不用人照顾不也好好的，没那么娇气。”
卫娇瞧着她精神不错，想了想，还是回了礼乐司。姑姑说得对，她们现在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临走前，她又有些不放心，说道：“姑姑，你一定要好好喝药，早日将身体养好。娇娇还等着你给我撑腰呢？”
后面的这句话只是玩笑话，但是卫嫣当真了。在这后宫她若不争，她的娇娇，明月都会因为她而受尽磨难。这一刻，卫嫣的眼睛充满着火光，一种变强的欲·望。
卫娇叮嘱完卫嫣，走到门口想要拜托昭阳殿的那个相熟的侍卫帮忙照看着点殿内，但是侍卫不再，卫娇只好作罢。
当她回了礼乐司，天边已经乌黑一片，礼乐司点上了廊下风灯，清浅而幽若。
黄乐师正带着嬷嬷检查司里的乐器，瞧见她惊了一下，脱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卫娇怀疑自己听错了，讶然地看向黄乐师。
黄乐师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奇怪，招了招手让嬷嬷们离开，自己跟着卫娇一面走着，一面微笑着补充解释道：“一个时辰前，禁龙卫的容七给你送来了雪颜膏，听说你没有回来，就帮你向乐卿请了假，我还以为你会留宿昭阳殿。”
卫娇听到容七帮忙请假，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当时是有这个念头，但是姑姑担心夜不归宿会被罚，就将我给赶了回来。”
“那娘娘怎么样了？”
“多亏容世子帮忙请来了林神医，吃了药，现在好多了。”
黄乐师一听这次容世子又帮了大忙，心思一转，拉着卫娇小声说道，“这次容世子又帮了大忙，咱们要不要送点什么去表示感谢？”
卫娇想到黄乐师上次帮忙送七彩流光琴的乌龙，这次可不敢让她帮忙送了，抢在她开口之前应承要给世子送份谢礼。
卫娇接过黄乐师递来的雪颜膏，有些头疼着谢礼该送什么。直到屋子里噼啪的灯芯火花声响起，卫娇还是一无头绪，躺在床上看着屋檐发呆。
片刻后，她猛地坐起来。
她想到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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