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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坎坷经历


这是个周末,她们到食堂时间很早。一排排原木的长桌长椅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巴黎大学的午饭是自助餐形式,因为学生来自于各个国家,有不同文化背景,这里的食物种类也十分丰富,甚至考虑了素食者的需要。

        烤得娇嫩带脆的鸡腿交叉摆放,红褐色喷着诱人香气的牛肉一层层铺在浓汤里,片片嫩白的鱼肉上撒着点点绿色茴香调料,小巧玲珑的圆形面包涂着嫩黄的蛋液在一个个铺着白纸的篮子里摞得整整齐齐。

        圆圆胖胖的菌菇像海中的水母群一般在深褐色的汤料里畅游,淡黄色和绿色的菜花,混着片状胡萝卜是亚洲炒菜的方式,还有冒着阵阵热气的蔬菜汤,土豆泥……  另外一边是凉菜,冷盘的沙拉,各种大小叶子的新鲜青菜鲜翠欲滴,大罐的草莓,香草酸奶,各种水果,草莓,蓝莓,香蕉和切成片的苹果。

        格雅带着拉姆拿盘子选了菜,坐在桌旁。她看到拉姆的盘子里有鸡腿和几片牛肉,禁不住问道:“佛教徒不是吃素吗?”

        拉姆笑着回答:“汉地的大乘和南传提倡吃素。藏传佛教,即使是僧人也可以吃肉。……不过,乌金祖古在菜品丰富,可以做选择的时候也是吃素的。实际上,他不太在意这些,往往有什么就吃什么。但跟很多人一样,这孩子非常喜欢吃巧克力。”

        “每次有人给寺院里的三位祖古供品时,如果里面有巧克力的话,顶果祖古总要特别挑出来,留给乌金吃。从他一进寺院就是这样。顶果祖古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胖胖的,个子又很高大,每次上座需要铺两个坐垫才能放下他那像个巨型宝塔一样的身体。

        他像个弥勒佛一样,总是笑眯眯的,每个见到他的人总是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信心,即使不信佛教的也一样。因为他总是散发着祥和之气,看着你的眼睛,就像是母亲的眼睛,好像在说:‘孩子,不管你犯了什么样的错,我都爱你!’

        很多人会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痛哭流涕。僧人们都爱他。连寺庙里养的每只狗,再凶猛的到他面前也会变得跟一只娇弱的小猫一样,倒地打滚,乞求抚爱。

        据说,他是观音菩萨的化身,那种慈爱真的让人不得不信服。他对小乌金来说,像是爷爷,父亲。可怜的孩子对亲生父亲的记忆已经不深了,他把对于父亲的渴望,理想和爱戴全都给了这位老祖古。

        而老祖古也确实合格地担任了这个角色。他十分疼爱小乌金,每次在法座上接见信徒,都让孩子坐在自己身边。有好的供品,总是不舍得吃,而留给乌金。应该说,在这方面,这个孩子是幸福的。只是顶果祖古喜欢闭关,对于寺庙事务几乎不管。只在很少数的时候,会偶尔参加一些法会和见信众。

        真正在管理寺庙,做主持的其实是仁千祖古。他五十多岁,以严肃认真,管理有效的风格而闻名。顶果祖古年纪大了,从八十岁开始,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当时,小乌金的母亲去世时,他也在闭关中,不然,由他引导,这孩子可能不至于癫狂恐慌发作,也不至于到后来性格变化那么大。

        仁千祖古性格严谨,要求非常严格。我们的老管家就是由他派来,跟乌金一起来法国的。哦?大龙提到过他?是的,是的。我记得他打乌金的那一次。这孩子虽然从小展示了不少让人惊叹的事情,但自从进寺庙,就再也没展现出任何能力。

        我明白,每天心情抑郁,为了功课忙碌不堪,还要承受各种身心的打击,这孩子无力应付。但在我由于脑子糊涂,记不清东西在哪儿时,只要问他,他总是有问必答,马上就能准确地指出东西所在的地方。

        那个老堪布卧床很久了,已经瘦骨嶙峋,病入膏肓,他像顶果祖古那样喜欢,心疼这个温柔的孩子。顶果祖古很难见到,但这个老堪布的住房就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小乌金几乎每天都抽空去看望他一次,用平日挤出来的空闲时间陪着他,给他讲寺院里发生的有趣的事。

        这个老堪布,当每次把乌金苹果般的小脸蛋用苍老的布满青筋的枯手搂在怀里时,笑得就像个得了糖果,开心的小孩子。有一次,乌金被僧人们打得狠了,疼得起不来,没去看他。第二天,他看到老堪布的枕头上,被泪水浸透的一大片湿痕还没干呢。

        那天乌金没有按时去上早课,一大早疯了一样跑到藏医那里,要他赶紧去看老堪布。藏医去了,人还好好的。但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拼命拉着他,泪如泉涌,不准他走。藏医人很好,很有耐心,答应留下。

        一上午,孩子在老人床前,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流泪,身体抽搐着,肩膀抖动得厉害。教他课程的僧人们过来叫他也不走,只能用力拉他。最后他急了,脱口说出了老堪布死亡的具体时间,并紧紧抱着这位即将逝去的老人,绝望地放声大哭。

        老堪布果然在他说出的那个时间死去了,一分钟都不差。这件事被老管家知道了,结结实实给了他一顿鞭子。

        因为按规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祖古们不能随便展示自己的能力。这个规定针对年龄小的祖古们尤其严格,因为要避免他们因为拥有能力而产生骄傲自大的情绪。在佛教中,僧人们修行的是心,这些能力是不应该被关注和看重的。

        不过,这次小女孩失踪案例外。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新闻,跟莫鲁教授聊的时候,他说警察来找过他,他会推荐你去帮忙。我想,乌金祖古应该也可以帮上一些忙,就跟他说了。

        嗯,这孩子知道以后,确实是有点不高兴,不过,从他小时候,只要是我要求的事情,他没有不听从的。即使后来性格变得暴躁易怒,他也从来没有对我发过一次火。

        在我面前,他总是低声软语,跟以前一样。我总希望着,也许以后有一天,他会因为什么,而变回那个温和平静,快乐无忧的样子。”

        说着,她停下来,微笑看了格雅一眼。格雅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微微发热。她们吃完了饭,走在校园的绿荫道上。

        正午时光,阳光带着春天特有的蓬勃朝气,慷慨地把一天中最旺盛的热量洒到大地上。郁郁的绿荫遮蔽的石子小道边,几只斑斓的蝴蝶在一簇簇鲜花丛中起起落落。她们挑了一棵树下的长木椅坐下,欣赏着这令人轻松愉悦的小景。

        “再聊一会儿我就该走了。我倒是吃饱了,家里还有几张嘴等着我做饭呢。”拉姆笑着拉起格雅的手,亲热真诚地说:“姑娘,以后有空来我们住的地方。我给你包饺子。”

        “好啊!一定去。您还会包饺子?”

        “当然。我其实是汉人。父母是一起来藏支援的,后来病死了。我就嫁在了本地。乌金这孩子的汉语还是我从小教会的。”

        “哦,那您…你们以后会一直在法国吗?”

        “当然不会。我们在法国是旅游签证,乌金是来这边讲课,开法会的。他一过来就完成了任务。但他暂时不想回去,说想在这边散散心。毕竟,年轻人嘛,一直呆在一个寺院里很闷,而且,规矩又多,无论做什么都要经过仁千祖古的批准。他很郁闷。

        而且,他在英国呆过好几年,更喜欢西方自由的思想和生活。……是的,他是去英国读书。母亲去世后,他性格变得很暴躁,在寺里找了不少麻烦,甚至跟几个高阶的僧人打架。……

        不过,我现在都觉得,那不是他的错。你还记得我刚讲过,他以前跟我提及过有僧人欺负他。

        这事儿我现在讲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许您也会以为我说胡话。我也是直到陪乌金到了英国,看到另外一个年轻的卡卢祖古在电视节目上揭露出他小时候的经历,(注2)才知道,原来,这事儿不仅仅发生在乌金身上。那时,他只有十四岁,母亲还没有去世。他的性情还是那么温顺。

        有几次,他吞吞吐吐地跟我讲,有几个教他功课的青年僧人欺负他。他已经很久没挨过鞭打了,我很惊讶,急忙想检查他的后背。但他却涨红着脸,眼睛里含着泪水,嘴唇也因为情绪激动颤抖个不停。这副难受不已,痛苦万分的表情吓了我一跳。我追问是什么事情。他却几次努力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奇怪极了。

        这种情形重复了几次,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变得总是哆哆嗦嗦,晚上经常被恶梦惊醒,还说胡话。他跟我一起走,在路上见了某些僧人,就会往我身后躲。有时,睡觉前,或吃着饭,走着路,他会突然泪流满面。但每当问他,他只是说:“我害怕……”  那种畏缩的神态,跟小时候挨打以后一样。我又心疼又着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在母亲去世之后,回到寺庙,发生了让人震惊的事情,我这个迟钝的脑子那时候才恍然大悟。

        那是从藏地回来不久,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我正打算午睡一会儿,就听到外边像出了什么大乱子。原来有序洪亮的号角声,嗡嗡震动天宇的念经诵咒声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有人在高声大叫,有人在低低的怒吼……纷纷乱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很多人在惊慌地奔跑,里面还有拖鞋踏在石阶上的声音,估计有人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几条狗也跟着发疯了一样地狂叫。

        我以为是哪里失火了,赶忙向窗外望去,看不见浓烟。我急忙出了房门,抓住一个跟无头苍蝇一样在路上跑过的小僧人,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小僧人涨红着脸,举着手,惊慌地叫着:‘  杀人了!杀人了!’  我大惊失色,在寺庙里,僧人们由于长久的打坐修行,一般心比较安静。虽然他们偶尔会争执吵架,但很少有人会动手打架。杀人更是向来闻所未闻。

        过了好久,我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原来欺负过乌金的青年僧人在他回来后还想故技重施,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原来顺从温和的小羊羔经历过丧母的痛苦后,早已变成了愤怒暴烈的雄狮。乌金抄起别在腰间的金刚杵,冲着这几个人,迅速地一阵猛刺。这把金刚杵是以前顶果祖古送给他的,来自尼泊尔,杵尖锋利尖锐。

        这几个人这次也算是倒了霉,这孩子一腔压抑的怒气发泄比那积压多年的火山爆发还猛烈,真的像传说中凶猛残暴的猛兽不顾一切地袭击猎物。如果不是旁边有其他经过的僧人及时出手拦住,恐怕这几个人的命就要在那个时候完结了。这几个人被紧急送进了医院,伤得不轻,出了很多血,好在经过抢救都救回来了,保住了性命。

        发生了这从来没有过的恶劣事件,仁千祖古不但把这孩子抽得差点断气,恨不得把他逐出寺院。但他又不能这么做,因为寺院的财政收入一般来自于信徒的捐赠,而祖古名望越大,信众越多,捐赠会越多。

        乌金祖古是极具名望的头衔,拥有众多信众。失去了他,寺院的收入就会失去至少一半,这个损失是不可估量的。仁千祖古一向喜欢扩展寺院,建更多的大殿。这就需要有更多的信众,更大的名气,更多的金钱,因此,他绝不能失去乌金祖古。

        这件事情后来查清楚了,有几个跟乌金差不多大的小僧人主动站出来说出了事实:这几个青年僧人专门挑长得好看俊气的小僧人,经常偷偷进行猥亵,并威胁他们不准声张,不然就要杀死他们。单纯的小孩子们只能妥协忍受。

        即使是祖古,他们也是这样威胁的。因为一旦祖古死亡,寺庙可以继续寻找他的转世,并不影响什么。

        乌金一开始拼死反抗,但他们说,再反抗就会杀死你最爱的姆妈,这天真的孩子就相信了,只能顺从了。尽管这让他每天都跟在地狱的火焰上煎熬一样,他仍努力忍耐。

        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顿时心里跟有个尖锐的钩子在狠狠抓挠、撕扯一样,忍不住抱着他痛哭。长久以来,他那惊慌无助的眼神,颤抖不已的嘴唇,夜里绝望的呼喊,一直深深埋在他内心深处的痛苦我一下子全明白了,真是傻孩子!傻孩子……”

        说到这里,这位善良的拉姆老太太又不由得湿润了眼眶,声音颤抖着,用手擦着眼睛。格雅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去,不知不觉,她的眼里也含上了泪水,趁着拉姆不注意,她赶紧用手抹去。

        擦干眼泪,老人缓了口气,又继续说道:“那几个丧尽天良的僧人,当然被逐出了寺院。严苛的仁千祖古觉得乌金性情暴烈,难以管教,就让人把他关起来,不准他出自己的房间。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这孩子就跟坐牢房一样,由几个僧人看守,天天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着。连出去散步,见见阳光都不准。犯人坐牢还有放风的时间呢,但他没有。

        我找过仁千祖古很多次,怎么恳求都不行。……是的,很多僧人都不喜欢他,我也讨厌他。他非常严厉,严格要求僧人们。他似乎只对于怎么扩展寺院感兴趣。他孜孜不倦地拉拢有钱的信众,好建更多的庙宇。虽然按他经常说的,这是为了更好地弘扬佛教事业,继承法脉也没有错。可我总是觉得别扭。

        乌金跟我说,他倒巴不得仁千祖古把他踢出寺院。这孩子早就呆够了,想要自由。但仁千祖古是肯定不会放他走的。乌金祖古有大批虔诚的追随者,这些信众贡献了寺院一半左右的收入,他宁愿把他囚禁起来,也不会让他离开。

        幸好这事儿一年半以后,老顶果祖古结束闭关,出来了。他立刻决定送乌金去英国读书。这是多么及时的决定!

        姑娘,你见过笼子里关的金丝雀吧?这些小雀儿们会享受在笼子里安全无忧的美味食物,和人们提供给它们的保护。但你见过关在笼子里的雄鹰吗?习惯了在广阔的蓝天中自由翱翔的老鹰,一旦被人关进笼子,往往活不了多久。不是撞笼受伤而死,就是绝食忧郁而亡。它们无法在没有自由的情况下继续生存。

        我了解乌金这孩子,他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就像老鹰一样,酷爱自由。但他性情温顺,不愿意违背亲人的意愿。……

        哦,是的,在他们雇我去寺庙的时候,他的母亲让我捎了一大堆东西,还有给他的信,嘱咐他要努力学习,听从老僧人的话,成为一个以后能帮助别人的好祖古。那时七岁的他,为了怕违背母亲的心意,不管这生活是怎样的枯燥无趣,痛苦难熬,都咬牙忍着。

        母亲去世后,这小鹰终于下决心想一展翅膀了。被关在房里的这一年多,你简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度过的。我想,如果顶果老祖古不快点出关,这孩子恐怕会死在房间里。

        后来,我就陪他去了英国,念了六年书。除了我和那个叫大龙的随从,还有那个跟仁千祖古一样严苛的老管家。是派去监视管教他的。就在一年多以前,他拿到了硕士学位,我们就回印度了。”

        说到这儿,老人站了起来。“我今天唠叨得够多了,要回去给他们做饭了。姑娘,下次去我那里吧。我们在附近的公园里慢慢聊。”  格雅听得入了神,她赶紧点点头,说:“拉姆,我喜欢听您讲。下次我会去找您。”

        (2)卡卢祖古:(英语:kyabje  kalu  rinpoche),噶举派祖古传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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