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于家
“你，你”裴庆拿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了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裴琅又悠悠地来了句：“不然换个族长也行。”
“哎，别，别。”裴庆连忙拦住他的话头“小孩子家家的，咋能乱说话呢。”
他见裴琅神情不似作伪，胆怯了几分，最后把心一横，咬牙道：“成，我明天就去退。”
裴琅放松下来，温声道：“族长，你别怪我无情，我不能让哥哥的前程受到一丁点儿威胁。哥哥越好，裴家才能越兴旺，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这样吧族长，你把你家的田都挂到我们兄弟名下好了，你也不用给我们交租，有多少算多少，都是你自己的，行么？”
裴庆脸色这才有所好转，向他保证道：“既然二郎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哥哥约束好族人，不会让他们为非作歹的。”
“有劳族长了。”裴琅拱手称谢。
裴庆说话算话，第二天真带着裴琅还田去了，只是这一来倒把卢家人吓了个半死，还以为他们不肯原谅自己，裴琅好一通解释令加安慰才叫他们收了地契。
“二郎，不是我说，你们行事也太过小心了，这真不算什么大事，大家都这么干。”裴庆对裴琅发着牢骚。
“大家都做，就一定对么？”裴琅劝他道“小心无大错，跟身家性命比起来，这点蝇头小利算得了什么。”
如今可不是法治社会，没罪都能给你说成有罪，更何况像这样明晃晃的把柄。他无法保证自己哥哥永远不得罪人，只能尽量不给人留把柄在手。
裴庆虽然按裴琅说的做了，但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可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吓得他差点连魂儿都没了，这才庆幸起有裴琅的先见之明。
原来邻乡也有个宗族出了个进士，他们族人打着那位进士的名号没少收田买地，虽然一应手续俱全，可还是被言官参了一本，恰逢圣上在为摊丁入亩的事儿犯愁，这一下就犯了大忌，那位可怜的进士被判了斩立决，全族则被流放去了新疆。
裴庆听说后吓得直发抖，新疆呐，离他裴家庄得有十万八千里吧？幸好他够听话，不然这会儿也该上路了。
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龙威的厉害，也终于明白了裴琅说的“小心无大错”不是哄他玩的。他决定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同时开始祈祷裴珲千万不要犯错，他这个隔了好几房的叔大爷可不想被他牵连啊。
“要不就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裴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诡异的念头。没有了裴珲，他们裴家就成面人儿了，十里八乡所有宗族都能骑到他们头上。
还是烧根香，求祖宗保佑他步步高升好了，裴庆最后决定。
解决完裴珲吩咐的事，裴琅心里终于踏实了，开始安心准备过年。
他带着双卿开启了快乐的采购生活，俩人买了一堆可能用得着的东西，还有一大堆生活物资，大米，面粉，熏肉，鱼虾，青菜等等，把储物室堆得满满当当地。
看着眼前山一样的食物，裴琅满意极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仓鼠人，就喜欢屯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先屯再说。
身为一个曾在隔离期间饱受缺鱼少肉之苦的人，裴琅表示：还有什么比拥有一整屋吃的更令人兴奋的事情呢？可惜他不在末世，不然他的幸福感会更多。
双卿虽然不太能理解他这癖好，但体贴地表示了支持，只是望着裴琅傻乐的样子，她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二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像小时候没吃过饱饭的人呢？”她笑着调侃道。
“你不懂，这叫有备无患。”裴琅系上围裙，准备进厨房大显身手。
双卿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时不时就夸赞他几句，把裴琅夸得飘飘欲仙，一度认为自己是隐藏的绝世大厨。
等他炒完以后，双卿也给他露了一手。她厨艺比裴琅好，动作又干净又利索，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引得裴琅食指大动。
两个人在卧房的榻上支了张桌子，又把火炉搬到了身边，准备开吃。
双卿夹了块裴琅炒的辣子鸡丁，结果被辣得直吐舌头，眼泪都出来了。
“嘶，二哥，你太能吃辣了。”她再也不夹那道菜了。
“有这么辣么？”裴琅也夹了块丢进嘴里“还好啊，不算太辣。”
他又夹了些双卿炒的菜，好吃是好吃，可惜味道太淡了，他还是喜欢吃又辣又麻又咸的，最好油也放多点，不然不够味儿。
双卿对他的味觉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说他是铁舌头。
于是裴琅的人生中添了个小小的遗憾，是名为和媳妇吃不到一起的遗憾。不过，好像他们全家就没人能跟他吃到一起，连于敏中的口味都清淡无比。
双卿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件事来，连忙问他：“二哥，今年又是大比之年，你带我去玩会不会耽误考乡试啊？”
“不会。”裴琅决定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我今年不打算报名，我现在写诗可以了，可策论还差得远，报了也考不上，不如再等几年。”
知道不会耽误他以后，双卿总算放下心来。
他俩一连在家里呆了好几天，每天吃饭睡觉写字画画，别有一番乐趣。到了二十八那日，双卿给裴琅裁好红纸，叫他写几副春联贴。
裴琅依言写了两幅后就把纸笔递给了她，叫她也写，双卿笑着把剩下的写完了。她的字既秀气又工整，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两人合力贴好对联后，裴琅又开始画起了门神。他边画边说道：“卿卿，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咱们也是这样画门神过新年的。”
“当然记得。”双卿给他调好颜色，端着颜料盘过来了“二哥这一手画技把我看呆了，我当时觉得二哥真厉害，画得真好。”
裴琅停住笔，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现在不厉害，画得不好么？”
双卿知道他在开玩笑，笑道：“现在更厉害，画得更好了。”
裴琅满意了，继续低头画起来。
大年初一那天，他们给裴家长辈拜完年后便去了于家。裴琅让双卿披上厚厚的披风，骑着马带她去，礼品则被他拿绳子系着挂在马身上。
于敏中仿佛知道他们几时来一般，他们刚下马他就出现在了门口。
“阿琅，新年好啊。”他拱手给裴琅拜年。
“新年好，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到？”裴琅提着礼盒带着双卿进门。
于敏中与他们并肩而行，随口道：“我猜的，我往年拜完家里的长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你家人比我家少，但你路上得费点时间，加起来应当跟我不差多少。”
“你拜年的时候见到振大哥了么，他现在怎样了？”裴琅关心地问道，他永远忘不了于振那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模样，太令人揪心了。
于敏中听他提起于振兴致更高了，笑嘻嘻地说道：“你不问我都忘了告诉你了，他要重新考科举了，正好今年是大比之年，希望他能一路高歌再中进士。”
“可以重新考啦？”裴琅感到惊喜不已。
于敏中肯定道：“可以了，十六王爷亲口说的，说圣上只是撸了他的功名，又没有禁止他再考，他想考就再考一次呗。”
“那可真是太好了！”裴琅由衷为于振感到开心“那他现在一定振作了吧？”
“何止是振作，简直发奋到了废寝忘食。”于敏中眉眼弯弯“我上午去他家拜年的时候，他还想给我发红包呢，可见已经学傻了。”
裴琅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顿时被逗乐了。
双卿虽不知道他们在谈论谁，却能听出这个人曾遭了大难，如今又有了新的机缘，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啊，她默默为这个人祝福。
虽然是新年，但于家也没什么人，跟裴琅家的冷清程度简直不相上下。他们家的人几乎全在外地做官回不来，下人们也都各自回家与家人团圆去了，他们走了一路都没见到几个人影儿。
“难怪你想让我留在你家过年，原来你家也这么冷清啊。”裴琅感慨道。
“他们都各奔前程去了，哪还有心思回家。”于敏中带他们走进正厅“不过我大伯母还在家，大哥今年也回来了，说起来人比往年还多些。”
正说着，于敏中他大哥于敏允从对面走过来了。于敏中连忙向他行礼问好，于敏允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连礼都没回就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于敏中笑意敛了几分，对裴琅道：“我先带你去见我祖父。”
裴琅不知他们兄弟关系为何会僵成这样，让于敏允当着外人的面都不肯给于敏中好脸色。他担心于敏中难堪，连忙说好。
于敏中又走了一段路才向他解释道：“他对我一向如此，不用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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