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贺家来要人了
在裴琅补觉的时候，裴珲抓完药回来了。于敏惠接过去，按照方子上的嘱咐用小火慢慢熬起来。
“大郎过来”老沈氏把裴珲叫到身边，吩咐道“你往贺家走一趟，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她叔叔弃养了？”
裴琅昨晚就把双卿的身世告诉了她，她已经知道了这是庄先生丧夫丧母的外甥女。
“哎，我这就去。”裴珲答应一声，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跟于敏惠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裴琅正睡得朦胧间，感觉外面似乎有人在争吵。“是双卿醒了么？”他霍地坐起，套上衣服就奔了出去。
却见院里乌压压地站了一堆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围在一起不停地吵闹着。裴琅大惊，赶紧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老沈氏正站在人群中间和对面的人理论着什么，裴琅走到他身边，发现对面是两个妇人。一个是当初领养双卿的族婶，另一个他却不认识。
“我就直说了，这三石谷子你们给不给？”那陌生女人气势汹汹道。
裴琅不明所以，什么三石谷子？为甚么要给她三石谷子？
“大旺他娘，你这就没理了。”双卿的婶子面色不太好，沉着脸对身边妇人说道。
被称作大旺他娘的陌生女人听了顿时气愤道：“呦呵，在这儿装起好人来了？也不知当初是谁没皮没脸地收了我三石谷子，一个黄毛丫头也值三石谷子？！”
“人是她卖的，你不管她要，来我们裴家做什么？”有人大声嚷道。是裴琅的一个叔叔。
“是她卖的不假，可现在人在你们裴家，你们就说该不该赔我？”大旺他娘说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哎哟哟，三石谷子买的媳妇哟，就这么被人抢了，我冤呐！”
“你休要血口喷人！”老沈氏怒喝道“我们几时抢你媳妇了？那孩子冻得昏过去，要不是我们把她抱来，只怕早被冻死了！你不谢我就算了，竟然还敢凭空污蔑！”
“就是，就是！”
“你若是想要媳妇么，我们给你就是！”围在四周的裴家人纷纷喊道。
大旺她娘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尖声道：“谁说我要媳妇了？我要谷子，谷子！那个黄毛丫头休想赖上我！”
“那你去找贺家要啊，不是贺家的卖给你的么？”裴家人继续喊道。
双卿的婶子听了立马也嚷了起来：“做买卖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岂是想退就退的？别说三石谷子，我一粒都不给，死都不给！”
大旺她娘知道贺家不可能把谷子还给她，便接着向裴家要。
“你们今天要是不把谷子给我，我就赖在这不走了！”她捶胸顿足道“哎呀呀，你们合伙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一个瘦巴巴的黄毛丫头卖三石谷子，怎么不去抢呢。”
“你胡说！”双卿婶子冲过去揪着她的头发骂道“我卖给你的时候可是白白胖胖的，是你自个儿虐待她，不给吃不给穿，动不动就打她，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这会子又来污蔑我，啊呸！”
大旺她娘被揪得头皮生疼，厉声喊道：“那你还我谷子，人我不要了，你还我谷子！”
“呸”双卿婶子一口吐在她脸上，道“想得美！”
“啊！”大旺他娘大叫一声，拽着双卿婶子的领口就把她压在了地上。
两人就这么扭打起来。
老沈氏原本极为愤怒，如今看着她们互相掐起来却有些啼笑皆非。再看看周围，大家也都看热闹似的瞅着她们，竟没有一个上去劝架的。
“祖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要来咱家闹事？”裴琅趁机问道。
“贺家收了三石谷子，把卿卿卖给人做媳妇了。不料买家过了两个月又反悔了，把卿卿赶出了家门，又去贺家要谷子”老沈氏憎恶地看着她们道“早上我叫你哥哥去贺家看看情况，没想到她也在贺家。你哥哥前脚刚到家，她们后脚就跟过来了。”
“然后就找我们要谷子？”裴琅气不打一处来“贺家竟然敢把卿卿给卖了？还卖给了这么恶心的人家？”
不给吃？不给穿？还动辄打骂？裴琅气得两眼冒火，难怪双卿会冻昏在雪地里，原来竟是被赶了出来。
“不能把卿卿还给她们”裴琅咬牙道“贺家都敢卖人了，能对卿卿好么？买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老沈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比裴琅考虑得更多，如果双卿不跟她们走，又能去哪里？看着她们明显不想收留双卿的样子，老沈氏犯起难来。
两人不停地扭打着，直到累得动不了了才停下来，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地直喘气。
裴珲一直在边上冷眼看着，此时才突然开口道：“你们谁想要人？”
两人愣了片刻，都挥着手说不要。
“谁想养那个赔钱货。”双卿婶子啐了一口，气哼哼地说道。她当初愿意领养，无非是看中了她爹那块宅地罢了。如今宅地早已到手，自然不会再养她。
“休想扔给我。”大旺他娘撇嘴道。
“都不要是罢？不要请回！”裴珲说罢，扭头就要走。
“凭什么赶我走？”
“我的谷子！”
两人慌忙拦住裴珲，一个抱着腿一个拉着衣袖，叫他一步也迈不动。双卿婶子更是抓得死死的，生怕他一走自己就得出这三石谷子。
“还不快松手，有没有廉耻啊。”裴家围观的人恼怒起来，伸手就要把这俩人扯开。而贺家人见他们想动手，也纷纷围了上去推搡起来。
眼看两家人要打起来了，裴珲果断高声喊道：“都住手！！”
“二郎，叫人去后院抬三石谷子给她”裴珲环顾了众人一圈，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孩子，我们家要了！”
众人皆吃惊地看着他。
“大郎。。。”老沈氏不赞同皱了皱眉，她一直担心裴琅会这样说，没想到居然被裴珲说了出来。
“祖母，这回就让孙儿做主罢。”他直视着老沈氏的眼睛说道。
“唉！”老沈氏拗不过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郎，这也太便宜他们了罢。”裴家人对此感到极度不满。
“就是，咱们好心救人，倒头还得搭上三石谷子？”裴长林都有些生气了“分明是她们无理取闹，凭什么叫我们背锅！”
“这是几石谷子的事儿么？”裴庆重重地把拐杖往地上柱了几下，怒其不争道“人家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不叫他们尝点厉害，别人还以为咱裴家都是孬种呢！今天叫他们带着谷子走了，裴家的脸面就丢尽了！”
他瞪着院里的贺家人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有理没理，敢来我裴家闹事就是坏了规矩，就是不把我老裴家放在眼里！不把我裴庆放眼里！我倒要看看你们贺家能有多硬气。”
说罢又怒极反笑，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整个人显得阴恻恻的。
贺家算上双卿婶子总共也只来了五个人，不及裴家人多势众。裴庆又一向凶名在外，贺家连分田分地这等大事都不敢惹他，更何况是眼下的境地？
双卿婶子首先慌了，她男人前几年曾因为交租的事跟裴家闹过龌龉，是最知道裴庆厉害的。只是时间一长她就快忘了，如今一见裴庆发怒就猛然被唤醒了那段记忆，立马哆嗦着松了手。
贺家来的都是年轻人，没有领教过裴庆的手段，因此起初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可看见裴庆发怒也被吓得不轻，几人对视了一眼，麻溜地跑掉了。
双卿婶子心里叫苦，颤抖着说道：“大旺他娘啊，你瞧裴家都答应出三石谷子买那丫头了，我就先走了啊，你跟他们慢慢聊，也别来找我要了啊。”说完就朝裴庆露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扭头就跑了。
“哎哎”大旺他娘想拉没拉住，不禁朝裴庆抱怨道“就这么叫她走啦？你怎么不拦着她啊。”
裴庆鼻子出气，完全不理睬她。他只在乎裴家的面子，把贺家人全吓跑目的就达到了，哪还管别的。裴珲想出多少谷子都行，只要不是当着外族人的面出。
他自觉完成了驱赶外族人、保全本族颜面的义务，便背着手哼哼地走了。
“多谢叔伯兄弟鼎力相助。”裴珲朝众人作揖道“待会儿还要麻烦大家帮忙把谷子抬出来。”
“大郎，还要出谷子啊？”裴长林脸上写满了抗拒。
“怎么？不出谷子一个大活人白送你们不成？”大旺他娘不满道。
“不是你自个说不要的么？”裴长林忍不住跟她理论。
“嘿，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能白送啊”大旺他娘插着腰，扬着下巴说道“你们要是不出，我就报官去，告他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反正我一没钱二没势三没仇人，输了也不怕，就问他一个贡生老爷丢得起人不？”
“你，你无耻！”裴长林怒骂道，却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裴珲少年得志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倘若真被她一纸诉状送进县衙，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会被人抓住痛脚大做文章。
大旺他娘轻蔑地瞅着他道：“你侄子就比你聪明多了。”
“这位大娘”裴琅走到她跟前说道“三石谷子太重，不如我给你换成现银？”马上就到年关，各个粮店都关门了，把谷子给她万一自家不够吃怎么办？
大旺他娘没想到居然能有银子拿，高兴地笑成了花儿，她正愁没地方卖谷子换钱呢。她眼珠子转了转，对裴琅道：“好是好，不过我不要银子，你就给我换成铜钱罢。你可不能坑我，我要一个个数。”
裴琅叫她放心，自己心里计算好三石谷子的价值后，转身就去自己屋里拿钱。其实也是他的一点私心，比起花家里的钱，他更想用自己的钱留下双卿，这样不至于让自己显得太无能。
他不光拿了钱，还写好了字据，免得大旺他娘反悔。他觉得这女人不光脸皮厚性子泼，还十分精明，从她只要铜钱不要银子就能看出来了，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三石谷子全换成铜钱，裴琅的个人资产急剧缩水。大旺他娘见他果真拿了钱过来，开心地接过去数起来。她数得极慢，院里的裴家人见事情有了结果，也不想呆在这干等她数钱，没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大旺他娘认真地数好，发现的确分文不差后便把钱揣进了怀里。裴琅拿出字据念给她听，又叫她签字画押，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她签好后扭头就出了院子，边笑边嘀咕着“这回真是赚了，一文不花就使唤个丫头做了两个月的活计，还把家里的三石陈年旧谷子倒腾出去了，哈哈哈哈。”
她得意地大笑起来，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再干上这么一回。
正午的时候双卿醒过来了，裴琅激动地守在她身边。她还没什么精神，见到裴琅后只能虚弱地冲他笑笑。裴琅把这两天的事情都讲给她听，讲他是如何在雪地里发现她，如何把她抱回来，以及大旺他娘如何撒泼，最后对她说道：“放心罢，我已经把三石谷子的钱给她了，她再也别想纠缠你了。”
双卿感激地看着他，勉强张口道：“裴哥哥，多谢。。。咳咳”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裴琅赶紧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好些了就放了手。
于敏惠端着一碗汤药掀帘进来，对双卿说道：“好些了么？来，喝点药罢。”
“这是我嫂嫂”裴琅对她介绍道。
“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惠姐姐罢。”于敏惠笑道。
双卿微微躬了下身子，轻声说道：“惠姐姐，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于敏惠坐在床边喂她喝药。
裴琅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等双卿喝完药又扶她躺下。她还十分疲惫，躺下不久就渐睡着了。
裴琅又守了她一会儿，直到老沈氏在窗外喊他了才出去。
一家人都在正堂里，于敏惠忐忑地坐在裴珲身边，老沈氏的脸色仍旧不大好看。
“祖母还在怪孙儿自作主张么？”裴珲问道。
老沈氏愁道：“倒不是怪你，这孩子极可怜，能救她出火坑我也很欣慰。只是就这么留在咱家会不会太草率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裴珲沉思了一会儿，道：“若是贺家能有人愿意收留她。。。”
“不可以”裴琅想也不想就拒绝道“贺家若真想留她，她婶子卖她的时候怎么不出声？就算碍于情面收养了她，也会像她婶子一样巴不得把她卖了的，又怎会对她好。”
“那二郎的打算是？”于敏惠问道。
“先住在咱家里，然后给庄先生去封信”裴琅说道“等收到庄先生回信了，咱们再把卿卿送过去，先生是她亲舅舅，怎么都比族人更亲近。”至少不会短了她的吃穿，还能有书读。
“在咱家住这段日子，名头就用恩师的外甥女，养她是为了报师恩，这样旁人也不好说什么。”裴琅补充道。
老沈氏听了点头道：“如此便再无不妥了，就这么着罢。”
裴珲和于敏惠相视一眼，皆露出了赞同地笑容。
“我记得庄先生似乎去了庐州”裴珲道“我这就写信把原委细细地跟他说明白，等过了年就托驿站送去。”
老沈氏知道驿丞们已经放了节假，年关是送不成信的，因此并没有催他，只呵呵笑道：“不急，不急。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嘛，今年叫卿卿也在咱家热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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