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所有人换装完毕，以社团为单位各自聚集在一起，开始商定参与竞选的代表。
在换装之前，滑板社女生代表很多人都以为会是宋徊，但看了她今晚蠢萌小僵尸的打扮之后，都决定重新选一位。
男生代表倒是很快决定好，就是cos越前龙马的周自衍。
最后成员们通过举手表决，选定一位cos小埋的女生参与竞选。
周自衍走到宋徊身旁，安慰她：“我觉得你今晚的扮相挺可爱的，如果你上去，我一定选你。”
宋徊大咧咧地笑笑：“这个不重要，我主要就是来玩儿的。”
周自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帽子，神情温柔。
宋徊的确不介意，她本来也没想着去拍杂志，在募捐处扫了五百块钱之后她只顾着看热闹就好，乐得自在。
她四下看看，想找秦晚来着，目光却意外捕捉到远处人群簇拥下的陆措。
他双手插兜靠在栏杆边，脸上没什么表情，身旁来合照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旁边等候的队伍愈发庞大。
偏偏他个子比那一群人都要高，远远一瞥就能轻易看到那亮眼的白发。
这会的陆措，像极了动物园里唯一的那只白孔雀，众星捧月，美好又吸睛。
宋徊的目光循着队伍一路看到头，人很多，有男有女，其中甚至包括没换装的杂志社工作人员，而她连个买票排队的立场都没有。
“你想去和陆措合照吗？”周自衍注意到她的视线，柔声问她。
宋徊收回目光，摇摇头：“不了。”
“那介意和我合张照吗？”
宋徊点头笑笑：“好啊。”
周自衍喊来一个部员，把手机递给他，调整了一下和宋徊之间的距离。
“准备好了吗？3，2，1！”
——
陆措原本只是想靠着这边抽根烟，抬头看见头顶呼呼作响的空调，还是把烟盒放回口袋，正准备走，身旁来了个女生，说：“社长，我能和你合张影吗？”
念在是自己社员，印象里这女生工作做的不错，便没拒绝。
但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事态发展到最后，陆措像个木头一样靠着栏杆，来合影的人络绎不绝，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他的耐心也正一点点耗尽。
百无聊赖之际，他摸出手机，垂着头随手点开微信朋友圈，手指下滑刷新界面，正好有一条更新，来自滑板社社长。
目光捕捉到图片里一个熟悉的小僵尸，陆措眯起眼，手指点开图片。
照片上，宋徊十分配合地伸直手臂，微微歪着头，调皮地伸出舌头，做了个斗鸡眼，本该是个鬼脸，她做却显得很是俏皮可爱。
身旁的男人穿着蓝白色运动服，举着球拍，和煦笑着。
陆措退出图片，看见他的文案，舌尖不自觉抵住腮，哼笑出声。
“和宋小僵尸”
简单，语气中又带着一丝别样意味。
眼前灯光还在闪着，不知疲倦。
等身旁这个女生离开，下一个人还没走上前，陆措收了手机，不等任何人反应，抬脚径直离开。
一场声势浩大的合照活动就此落下帷幕，合过照的只顾欢呼雀跃，没合上照的怨声载道。
很快竞选活动开始，现场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给每一位代表身上贴了个号码，给他们每个人拍了张照片放到小程序里，最后将他们请上台，人群一下子聚集起来。
宋徊站在角落，没有往台上看。
其实一开始听到要举办这个活动的时候，宋徊想的，是陆措绝对不会来参加这种活动。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像个商品一样站在台上供他人选择，尽管最后赢家会是他，他也不会参与这种对他来说没意义的活动。
可是今天，他不仅来了，还为了贴近角色特地染发。
这是很想赢的意思吗？
宋徊不知道。
她只知道，既然他来了，就一定会被选上。会和一个很好看的女生一起，拍摄杂志，可能还会在网上火一把，然后再次成为学校超话的热点话题……
宋徊不敢再往下想。
她轻轻叹了口气，坐在舞台后方的观众席上，拿出手机，点进小程序，想看看最后和陆措合拍杂志的女生会是谁。
女coser区，目前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叫沈萝的女生，她点进照片，发现是之前在她面前拿走清凉套装的美女。
宋徊敛眸，指关节因用力有些发白。
她确实很漂亮，cos的应该是手游里妲己的角色。
宋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沈萝？妲己？
她不禁将之前，陆措唱歌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区里，提到的那个沈妲己和这个女生联系起来。
应该，说的就是她吧。
看着屏幕里性感美艳的女生，宋徊只觉头口翻涌起一阵酸涩。
他以前，不是喜欢清纯干净的女生吗……
她也曾是他喜欢的类型的。
可是现在，好像不是了。
像是在找虐一般，宋徊竟点开男生榜，想看看榜首的陆措和这个沈妲己究竟有多般配。
可高居榜首的，不是陆措，而是周自衍。
宋徊神色一滞，手指有些颤抖地往下翻，一个个名字在屏幕上滚动，直到最底部。她再次往前翻，反复确认。
真的没有陆措。
“在找我名字？”
宋徊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回过头，头顶的帽子也歪了。
陆措轻笑出声，伸手把她的帽子扶正，坐到她正后方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她：“就你这胆子，还扮僵尸呢？”
宋徊脸上一热，眼里有些愠气，不大高兴地问他：“你怎么每次都偷看我手机？”
陆措反问：“你怎么每次都让我看到你手机？”
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没理，却对她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宋徊背过身，不再看他。
不过确认了他没有参与竞选，宋徊心里像被喂了颗柠檬糖，酸劲过后，是清爽的甜。
“哎，小僵尸。”陆措抬脚踢了一下她的椅背。
“干嘛？”宋徊压下嘴角，侧身看他。
“你刚刚是不在找我名字。”疑问句型，却是理所当然的陈述语气。
宋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承认了：“嗯。”
“以为我会被选上？”
宋徊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陆措勾唇：“到底是不是？”
宋徊垂眸，故作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声音低低的：“如果你去参加竞选的话，是一定会被选上的，但是你没有。”
陆措挑眉，俯下身，手肘抵住膝盖，拉近两人距离，鼻息间隐约多了股淡淡的花香。
“说的跟你知道我不会参加一样。”
宋徊身形一滞，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声音更低了：“我想过的。”
陆措眸光微闪，转瞬即逝，旋即笑问：“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是陆措。”宋徊看向他，体育馆里除了舞台上的灯光，周遭是一片漆黑，她的眼里却像盛满了整片夜空。
她说：“陆措不需要被别人认可，他只做自己。”
陆措静静回望她，蓝色美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摘掉了，眼眸重回幽黑，让人看不清情绪。
“宋徊。”
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喊她名字，心口一颤。
“嗯？”
“要溜吗？和我一起。”
那后四个字，像一把钩子，又像一瓶毒药，让宋徊无法拒绝。
她看向他，眼里没有一丝犹豫：“好啊。”
和路灯下那个雨幕里一样，一样不带犹豫的话，一样坚定的语气，一样的义无反顾。
陆措先是带着她绕过人群回了换衣间，自己再绕路回去换了衣服。
等宋徊卸了脸上夸张的装，又换好衣服，给秦晚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先回去了。
再出去的时候陆措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站在角落等她。
他高大的身影隐在一片黑暗中，旁人看到该觉得害怕的，可宋徊从那身影里，却获得了安全感。
那是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
每个人心里都有这么个存在，不管在哪，觉得害怕的时候看到，便会觉得心安。
对于很多人来说，可以是条项链，可以是块玉佩，可以是所房子。
对宋徊来说，是薄荷糖，也是陆措。
不管是在那漆黑一片的楼道里，还是在秋风萧瑟的天台上，亦或是那条荒无人烟的马路，只要是陆措在，她便不害怕。
一如此刻，夜色已深，陆措和宋徊一齐走在一条小路上，不知道哪个方向来的风肆无忌惮地席卷着周遭一切，树叶被调戏地沙沙直笑，顺带卷走两人嘴里呼出的白雾。
路边的灌木丛里隐约有些簌簌作响的动静，校园里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校园广播放着一首抒情歌，歌词听不真切。
刚从开了空调的体育馆走出来，身体一下子没适应过来，宋徊裹紧身上的外套，轻轻吸了下鼻子。
陆措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站到她侧后方。
四下有些安静，陆措淡淡开口问她：“为什么答应跟我溜出来？”
宋徊想了想，回答：“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可我就是没办法拒绝你。
“不怕我把你带跑了？”
宋徊摇头：“你没有理由带跑我。”
陆措勾起唇角，没说话。
宋徊侧目看了一眼他有些凌乱的白发，忍住心头涌起的想帮他理顺的冲动，她轻声问：“染头发，疼吗？”
陆措摇头：“不疼。”
想起什么，旋即笑了，说：“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染头发。”
但他心里清楚，比起其中原因，宋徊更关心他疼不疼。
“那你为什么要染头发？”宋徊很是配合。
只要他不是为了cos个角色，不是为了赢得竞赛和别人拍封面，就好了。
最起码能证明，她还是算了解他的。
“要为我未来老婆守身如玉。”陆措语气轻松地回答，声音却低沉，像在说真话，又像在开玩笑。
宋徊虽不明白这和染发有什么关系，但听见老婆那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悸动了。
他也是有结婚的计划的吗？他会和什么样的女生结婚呢？他会在什么年纪结婚呢？
……
宋徊想了很多问题，却找不到答案。
路过小剧院一侧的音乐教室，宋徊看见一架三角钢琴静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黑白琴键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静谧而优雅。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措停下脚步，问：“想弹钢琴？”
宋徊摇头：“我不大会。”
陆措了然点头：“那就是想听了。”
宋徊仰头看他，眼底的期待一闪即逝，脑袋又垂下去：“剧院没活动不开门。”
“谁说只能走门了。”
陆措说着，已经走到另一边的通风窗前，那扇窗户很高，就连陆措站在下面也只能露出眼睛，也正是因为高，所以一般这边窗户不会特意锁上。
猜到他要干嘛，宋徊想开口拦他，可想想，却没发出声，而是默默往四周看，在找有没有摄像头。
看见她一副小心翼翼做贼心虚的样子，陆措勾起唇角，低声道：“放心，这边没监控。”
说着，他伸手哗啦一声打开窗户，双手把住窗台，双臂用力向上攀，只三两下，他便坐到窗台上。
随着他轻轻一跃，那边传来干脆的落地声。
陆措走到一边侧门，拧开锁打开门，朝宋徊吹了个并不轻浮的口哨，往里面微微摆了下头，示意她进来。
虽说宋徊不是第一次干坏事，但毕竟以前是在初高中，只要没有犯什么大事老师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这是大学，犯了事被逮到会影响到后续很多资格的评定，马虎不得。宋徊不免有些害怕，谨慎地往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才走进来。
“别看了，没人。”陆措关上门，萧瑟的风声静止下来，偌大的音乐教室，这会落针可闻。
宋徊想了想，还是去把落地窗前的红丝绒窗帘拉上了，整个教室只剩下那边几扇通风窗放下的朦胧月光。
视线里一片模糊。
陆措轻笑出声，语气戏谑：“你这是要对我图谋不轨？”
宋徊脸颊一热，忙解释：“不，不是。我怕被别人看见。”
“别人是看不见了，我也看不见琴键了。”陆措语气有些无奈。
啊，是哦。
宋徊暗暗骂自己蠢，起身准备去拉开窗帘。
“不用了，你拿手机给点儿光就行。”陆措叫住她，说着坐到琴凳上，调整位置，活动手指。
宋徊站在钢琴旁边，拿出手机，将屏幕调到合适的亮度，对着琴键。
“想听什么？”陆措问她。
宋徊想了想，反问：“你想弹什么？”
陆措勾唇，没说话。把手放在琴上，手掌拱起，五指分开，脊背挺直，睫羽低垂，整个人散发出君子淡然的矜贵气质。
随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起舞，舒缓又有韵律的音乐声响起，整首曲子都是温暖治愈的基调，让人仿佛置身盛夏山野的草坪上，身旁有三两好友，耳边是轻柔凉爽的夜风，抬眼就是璀璨星河。
宋徊静静看着陆措的侧脸，他弹琴的时候很专注，脸上表情淡然，在手机微光的照耀下，他的皮肤更显冷白，加上额前银白的碎发，给人以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明明他就在眼前，却好像离自己很远。
曲子没有多长，两分多钟便结束，陆措收回手侧目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光影交界处碰撞，这时，宋徊的手机屏幕也因到了自动息屏时长，忽的灭了，四下陷入一片黑暗。
只剩下听觉依旧灵敏，两人的呼吸声交错。
“这首曲子，叫什么？”宋徊的声音很低，带着女孩独有的柔嫩。
“满目星河。”陆措声音低哑，带着男性的深沉。
周围陷入沉默，突然远处走廊一道浑厚的嗓音打破这一切静谧，随之而来的，是四处扫射的手电筒灯光。
“谁在那？！”
宋徊倒吸一口冷气，直接慌了神。
陆措反应迅速，拉开窗帘，伸手将宋徊拉到立柜式空调后面，用厚重的窗帘挡住两人。
保安赶来音乐教室旁，站在走廊里用手电筒往里照，眯着眼睛看。
侧门完好，窗帘依旧拉开，窗户依旧紧锁，后面的座位上也是什么都没有。
保安挠了挠头，疑惑地嘟囔：“嘶，我明明听见琴声了啊。”
另一边，被空调挡住的窗帘后面，宋徊背紧靠在墙上，双手贴着墙面，冰冷的触感刺痛手心，却传不进心里。
陆措站在她面前，两边小臂和手肘抵着墙面，一低头便是女孩发间淡淡的花香。
两个人离得很近，透过裤子那层薄薄的布料，宋徊依稀能感觉到陆措腿上的温度，他规律的呼吸一下下打在她脖子上，烫的她心口直颤。
不知怎么，陆措想起来之前在体育馆，宋徊跳出来吓他时，那鲜红娇嫩的唇。
宋徊穿的米白色短款毛衣外套，袖子宽大，衣摆却紧实修身，勾勒出纤细腰身，胸前姣好的弧度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黑暗是情绪和欲望的温床，人一旦处于安静又黑暗的环境，除了视觉以外其他所有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时间的流逝也像被放了慢倍速，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每一秒都变得很长很长。
陆措垂眸，一片漆黑里，那不停起伏的浅色弧线格外引人注意。
艹！
陆措在心里暗骂一声，强行将视线上移，盯着女孩的头顶。
那边保安又来来回回照了几遍，确定没人之后才打着哈欠走了。
待脚步声渐远，宋徊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陆措。
借着窗边浅淡的月光，宋徊似乎在陆措那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小小的自己。
“陆措。”
宋徊见他没动，小声喊他，声音软糯中带着丝沙哑。
这一声不仅没有把陆措拉回现实，反倒戳中他心里某处柔软，将他置于更为迷乱的状态，心跳似擂鼓轰鸣。
“你，不舒服吗？”宋徊的身高，正好能听见他胸腔里那非正常频率的跳动。
见陆措不说话，宋徊不禁担忧，有些着急地问：“怎么不说话？幽闭恐惧吗？”
说着，她不自觉伸手抓住了他的外套，目光也焦急地在他周身游走。
陆措突然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冰凉柔软的触感终于让他清醒过来，他仰头无奈吐出口浊气，随即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窗帘被放到一边。
陆措的身影浸没在月光里，清冷又落寞。
“我没事。”
宋徊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那你刚刚……”心跳怎么那么快？
她没问完，反应过来除了不舒服，还会有别的原因导致心跳加快。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既期待，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刚刚怎么？”陆措勾唇，想听她说完。
宋徊抿了抿唇，摇头笑：“没什么，不早了，快走吧。”
陆措挑眉，还是没说什么，带她从侧门溜了出去，又在树林小路里饶了一段才走到校园干道上。
广播里的歌声悠扬，曲调舒缓又带着些许遗憾意味。
“你是我触碰不到无法捕捉的银河，是我爱而不得患得患失的快乐。”
“可确认是你，别人都失去颜色。”
……
“我们是散场过客无奈错过的两个，像无法双向奔赴陷入陌路的沉默。”
“你过得好吗其实我说的是我还爱呢。”
“我们就到这了。”
……
宋徊静静听着，觉得歌词莫名应景，氛围烘托下，说出了她早就想问却一直没问出口的话。
“陆措，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陆措沉默了几秒，回答：“就那样。”
没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那样。
“你呢？”陆措看向她，也问。
宋徊笑笑：“就那样。”
其他都挺好的，只是生活里再也没了你。
所以就那样。
再次陷入沉默。
她垂头看向两人的影子，一高一低，肩膀部分暧昧地部分重合了起来，看上去亲密无间。但事实上，两个人之间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像在刻意保持距离，又像经过极力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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