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个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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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若曦赞成了于元哲的建议，毕竟一来他现在无处可去，不知道广汉和李瑞虹的下落，二来他可能可以在政府那找到父亲。战车“扎扎”前进，在这个高度利用光能和新材料的时代，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种原始的工业时代的噪音。这种噪音来自人类渐渐减少使用的化学能和机械能，这种噪音仿佛在得意地嘲笑人类，“看！你们伟大的新材料新能源毕竟不能拯救你们，到头来还得求救于我们！”

        陈若曦摩挲着75毫米口径的机关枪，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些来自古代的事物所发出的呼唤，一时竟痴痴入神。于元哲还以为陈若曦是没见过战车，感到新奇，于是笑道：“那玩意儿还别说，比今天这些劳什子激光枪好使得多。因为《日内瓦公约》在国际法中的地位，今天的激光枪就跟玩儿似的，只能把人吓跑，烧不死人。还不如这75毫米炮，一梭子过去，管他是匪人是丧尸，通通的没命。”陈若曦道：“要是现在的激光枪，确实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典型的宋襄公，典型的‘不重伤，不擒二毛’。但在丧尸面前往往威力就小了。丧尸又不会因为感动灼烧而逃跑，我怀疑他们甚至已经失去了感触神经。”于元哲耸耸肩道：“兄弟，你这些话只好留待跟总理说吧。”

        战车开过房山的军留庄，上了京郊大环线，一路往昌平方向驶去。京郊大环线是传说中的七环路，在人口膨胀还很厉害的年代，这条路曾经车满为患，如今却不然，这条路的利用率非常低，除了那些怀念工业时代的人还喜欢驾着车在这里撒欢，倒很少有人会在这里经过。不过，末世降临，逃亡的人中难免也有一些慌不择路的人开到这里。但这一路上虽然也有丧尸，和东倒西歪的各种车辆，战车车前却前置了一把车铲，得以边走边清理这些路障。而丧尸因为找不到操纵这辆钢铁怪物的人，除了受车辆发出声音的吸引之外，倒也只是傻乎乎地围绕着车辆转悠，并没有表现出像昨晚，或像此前陈若曦遭遇的，丧尸陷入疯狂的境地。但陈若曦心里清楚，这其中还有那个来自反转世界的黑影造成的。一时之间信息量太大，黑影的话，陈空溪的话，陈若曦还不能好好梳理清楚，因此他忽然打定了主意，在没有搞清楚这些问题之前，不打算将黑影和陈空溪的事向官方报告，以免被人视作精神病人。

        陈若曦还趁手射杀了几只丧尸——他从没亲手使用过这种工业时代的机关枪，忍不住向于元哲提出暂代副炮手胡荣的位置。胡荣如今被死死地捆住，并用胶布封住了嘴巴，怕的是万一他尸变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几乎会害死所有的人。不过，很幸运，或者说很奇怪，胡荣至今也没有尸变，这让众人感到不可思议。按照政府发布的数据显示，受到丧尸嗜咬的人会很快变成丧尸。

        战车由西向北，很快就到达昌平的政府所在地。

        原来，政府的所在地是在原先的陆军军事博物馆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陆军军事博物馆在以前是坦克军事博物馆，后来由于陆军装备更新换代，扩建成陆军军事博物馆，这里头存放着不少旧式陆军装备，聪明的政府官员和军官们发现，这些旧武器打起丧尸来威力要更大，于是决定把政府基地设立在此。这个地方濒临一个小集市，但末世危机爆发时不是开市时间，因此这里并没有政府预想的有大量散佚的物资，而只有原先在那的若干定点超市里还存着资源。不过，因为这个地方濒临国营农场，因此政府得以很快组织部分人力开辟荒地，把小部分农场的运作恢复起来，因此蔬菜倒是在政府营地里不缺，只是缺乏肉食，政府营地里的大多数人看起来面有菜色，明显是营养不良所致。

        本来政府可以组织人力去搜索物资，但因为随行的都是原先党和国家的要员，从事文职工作为主，因此多难以胜任外出探险的任务，而仅有的一支跟随而来的武装力量——京师卫戍部队第六团，士兵也部分缺员，除分兵扼守基地各险要，也难以抽出大量人手外出寻找资源。最重要的是，这里是中国中央政府的所在地，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都驻跸于此，因此，这个基地不可能跟其他民间基地一样肆意妄为或者搞均平主义，这个基地一方面要维持国家机器的继续运作，对外还有行使中国政府的一切权力，同时还要统筹全国各地的生产和恢复，因此，即便自身的发展存在诸多困难，这个基地也必须通盘考虑全国的战略布局，这也才有了明明人手不足，还硬向几十公里外的房山投送兵力，试图恢复京西南郊的秩序的情况。

        相比之下，陈若曦的到来令许多人感到诧异。人们诧异于在末世的世界里救回来的幸存者竟如此容光焕发。说来也是，这两个月，陈若曦即便是到处浪迹，也好歹能吃上各种各样的食品，因此虽然看起来风尘仆仆，但精神劲头却很足，不像政府基地里的人，虽然在基地里安逸且安全，但因为政府的秩序限制，大家每天只能按劳分配，吃着稀疏的米汤和菜叶，只有偶尔外出采集的部队回来才能改善伙食，因此显得憔悴不堪。

        于元哲带着陈若曦及其他诸位士兵经过三道安检——普通人身安检、体质安检（主要检查幸存者是否有受伤及身体是否出现硅基化倾向）和二次体质安检（普通体检，主要防止幸存者有传染病等传统疾病）之后，进入了基地，受伤的胡荣则被另外带走。陈若曦被安置在接待室，于元哲则与其他战友先行归队。

        接待室里有各色茶叶，可能是原先政府机关剩下的。陈若曦给自己泡了杯大红袍，一阵清冽香气扑鼻而来。两个月来，陈若曦虽然有吃有喝，但茶倒是没怎么喝到，毕竟在末世，人们并不对这种安逸时代的享受感兴趣。刚喝了一半，就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瘦子，中年人，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一副学究的样子，皮肤有些耷拉，看得出末世前他并不这么瘦。

        中年人看到陈若曦在喝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茶好喝吗？”陈若曦点头道：“许久不曾喝过这甘泉，感觉可能跟你们不一样。”中年人不置可否，只是嘟囔了一句：“我反正闻着有点恶心。”

        “说正事，”中年人拉着张椅子，与陈若曦面对面坐下，又扶了扶眼镜——原先的眼镜显得过于宽松了，道：“来到政府基地。这里是中央政府和北京市政府驻地，我是接待局国民科科长王克之，因为原先的身份识别系统启用不了，现在暂时需要通过人工手段登记幸存者信息。请注意务必要提供真实信息，待危机过后，政府会逐一核查众人身份，发现提供假信息的按现有法律和行政法规进行处理。现在，请您如实登记自己的信息，包括姓名，身份证号，原家庭住址，父母及其他亲属关系，原先学历，工作，末世之后的经历等，现在国家有难，希望老弟如实汇报，政府亦可量才录用。”

        陈若曦想想自己也没干什么亏心的事，不过在末世后经历一栏，他还是作了些曲笔，毕竟不能跟政府说自己加入了一个外国人的基地和一个本国黑社会的基地，万一政府秋后算账，那自己的政治生涯怕是要毁了。不过，自己的出身根正苗红，应该可以抵消这两个月的一些负面行为，比如——在狼堡攻占的军营里训练士兵。

        王克之仔细地看了看陈若曦填好的表，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当看到陈若曦是陈铭恩的儿子，王克之嘟囔了一句：“哦！是七团按察局局长的公子！”但随即看到在军营里训练士兵一事，又皱起了眉头，说了句：“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行径。”

        陈若曦并没有过多申辩，跟王克之说没用，这张表最终要递交给当局，经过层层审核，最终才能确定自己如何地“量才录用”。在此之前，陈若曦被安排在第二道隔离墙外修建的临时简易房，那是为刚来的幸存者提供的临时驻足之处，但现在只有陈若曦一个人在那。

        三天后，陈若曦就收到了政审结果通知书。政审合格，当局并不追究陈若曦在末世之后的经历，称他“初涉世事便遭逢巨变，可以理解，且行为本身并没有对国家造成实质性的危害和损失，予以宽容”，并“量才擢用，陈若曦同志即日到京师卫戍部队第六团军务科报到”，考虑到他曾经在政治大学学习过相关军事专业，但又非真正国防生出身，因此授“中士”军衔。

        陈若曦对这一结果非常满意，毕竟他终于重新回到了政府的体制下，这是他一直以来在心底坚持的信念。在长期的专业训练中，这种正统的观念早已在陈若曦的脑海里扎根，今天总算瞎打误撞，让他重新回到正统的序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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