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时间已11点50分，到岳母家还要几分钟，本想买点礼品，但时间来不及了，只好厚着脸皮，两手空空，带着一个光头一张嘴去“啃老”了——有心则孝，二老希望的是我回家吃饭，人到了就是最好的安慰嘛；再说，我与阿香默契配合历来是各负责各家礼尚往来之事，这么多年来，过年过节我们从不为给父母买什么礼品、发多少红包而费心费神，处理得还算随意。

　　走进宿舍区大门，真是比大街还大街，比市场还市场哟！蔬菜摊、水果摊、饭馆面馆烧烤摊，理发店、干杂店、日用百货、烟酒店；茶馆水站麻将馆、各种熟食小推车等等真是应有尽有，也倒是活跃了市场方便了生活解决了工作——

　　说这都是归厂第三产业劳动服务公司管的事：

　　每次走到这里，直观感觉就是繁荣、人多——国人的确多；复杂、难管——想管好都难还别说只想管钱。至于脏乱差现状，好像是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

　　我反正是偶尔路过，当然是有感而发、过目就忘了——不过岳父他们这样的老革命聊起这些事还是颇有微词的，说现在的干部都只管各人的财路，不管大家的活路；遇到上面来检查，就会来临时收摊关门这一招……

　　岳父他们党内人士说自己的党还是很认真的，我的理解这就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希望自己的党员同志们能发挥模范先锋带头作用嘛。

　　我说也难怪，大家都想发财，又要过关——死要面子活受罪，以假对假，层层如此……

　　——看那李市长的杰作嘛，为争创全国先进卫生城市，来了个城市清洁大扫除，仅为城市街面大楼刷墙洗脸的工程就耗费不小，从年初搞到年底，排在后面的还没开洗，前面的有些经日晒雨淋就又成三花脸了——不知是包工头的“豆腐渣”工程还是抉择上出了问题，反正是“苦恼人的笑”，老百姓只觉得无奈和酸楚……明白人都知道这种局面不正常，不可能长久——

　　不过要相信国家相信党，我们党外人士都相信，你们老革命就更应该相信了——改革开放绝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事，一改就新一放就好的话那改革未免就太容易点了吧？你们优秀的共产党人连旧中国都能推翻了，难道还建设不了一个新中国？所以说要坚信发展中的祖国会越来越好的——

　　——嘿，其实只要有机会，我还是很喜欢同岳父大人聊些国家的事，也只有同岳父大人才聊得起来——

　　——在我的心目中，与我有过亲密接触的如我们单位的王主任，团市委的任书记，北京的申老先生还有我大哥等这些党员同志们的确是要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觉悟高，我觉得像他们这些受过党的教育的人就是与众不同，说话办事总有原则性（我的理解就是党性）的。跟他们在一起做事很开心，有啥说啥，有要求尽可提，我只管一心一意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彼此配合默契，很有成就感呐——

　　——我虽是一个喜欢文艺体育的凡人，言谈举止随意惯了，但似乎天生就喜欢正气，讨厌邪气。也许是潜移默化吧，从小就听母亲讲革命说革命多了，加之“过去那段特殊”时期还跟着哥哥们“瞎闹”（当时只觉得好玩），与小同学们还当上了“红卫兵小闯将”，屁颠屁颠地走街穿巷跳起街头文艺宣传舞蹈——我的舞蹈表演天赋就是从那时开始得到充分锻炼的，一跳就是几十分钟的即兴表演，围观的人群越多我就越来劲，跳得是满身大汗才收场。现在想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长得白净乖巧，能手舞足蹈地跳上半个多小时还是蛮可爱的——我从小就爱说爱唱爱跳的逗人喜欢，同时也感觉世间充满了爱，国家、大家和小家再穷都是幸福、快乐的——

　　是啊，每当我走进420厂这个工人阶级的生活宿舍区，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是一个在国人中有一定代表性的群体，看到他们就看到了我国城市劳动人民的生活风貌——这是一个淳朴、勤劳、智慧而热情的群体——

　　——每当在健身房锻炼时，我总乐意与厂里的男女老少们随意地聊上几句，只要得空；武军他们有时约我喝酒聊天，也乐意去，只要时间合适——

　　——在健身房执教的这些年，近乎是休闲娱乐的生活，身体也锻炼了，生活费也有了保障，还维持了与阿香的姻缘。虽然事业上再也谈不上什么发展，但轻松愉快；在感悟人生和修身养性方面多少也有些收获，对过去的事基本能够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对今天可能要面对的“长辈训导”也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以不变应万变的平静心态——

　　——小时候常听妈妈讲“革命”，工作后老听领导讲“革命”，现在自由了，没人管了，还能听岳父讲“革命”。

　　——我喜欢听人讲“革命”，特别是在乎我的人。喜听“革命”就是关心国家大事：一个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虽说不上对与不对，但起码可以说是只关心自己的人；如果国民人人都只关心自己，那么这个民族可说是一盘散沙，是沉睡中的民族。

　　——我虽不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但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自感还是称得上是民族的爱国公民；国之发展，国之强盛，国泰民安，百姓富裕等等这些大事，自己虽算不上什么，但想一想、聊一聊多少也算有一份心嘛——这样的心多了，汇集到一起，不就叫人心所望吗？

　　——望共产党的优秀团队能带领国人振兴中华，实现中华民族强国富民的伟大复兴！

　　——想过好日子，这可是老百姓的权益哦！

　　唉，有时觉得自己真好笑，想多了，还是想想眼前自己的事吧——

　　今天肯定是听不到岳父讲“革命”了，因为我估计今天二老不是要“革我的命”就是要“革阿香的命”；总之很可能是要为打破一个旧家庭，保护一个传统的好家庭或组建一个新家庭而采取必要的“革命行动”了。

　　我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时刻为孝顺伟大的父母心而献身——随时消逝！

　　A区33栋是厂里在2000年新盖的福利房，论资排辈以旧换新补差价；3单元3楼3号就是岳父的家，70平方米的一套二房。这里有阿香的一间房，四年前我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与阿香闹矛盾，我就搬回抚琴小区的青年公寓住了。

　　不出所料，我一到，二老就高兴了，又是拿烟又是泡茶的搞得跟外人似的；就因为过于客气，有些反常，所以我才预感到气氛有点不对头。不过再不对头，已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告别的，就当是离别酒席得了。

　　为了这顿像样的午餐，二老已经忙了大半天。以往阿香在家的话她会提前来帮忙的，而我今天到时岳母已摆好了烧、卤、炖菜和凉拌等酒菜；再让岳父开始炒几个荤、素菜就可以了。没帮上忙，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连说了些歉意和感谢的话。

　　“嗨，你又忙，能准时赶到就不错了——刚才给你打了电话，没人，我和你岳父就担心你来不了……”岳母说着拿出一瓶长城葡萄酒让我开启。我随身带有阿香送我生日礼物“瑞士军刀”，工具齐全，要开酒瓶是很方便的。

　　说老实话，每次到二老家来，感觉都很温馨——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可说是无微不至，加之我这个当女婿的，虽然有点个性，但总的来说还是过得去，特别是二老看重的是人品，对我在礼数上的欠缺他们从不在意——

　　说起来我自己心里也明白，虽说与阿香已有十几年的感情，但两年前我自己都还没把握是否能与阿香结为夫妻的，一直还犹豫不决。所以内心对岳父岳母的那份亲情始终没到位，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大家见面总显得有些别扭，生不生亲不亲的心照不宣，就那么回事——我自己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顺其自然罢——

　　是啊，在二老心目中那么疼爱的乖乖女，结果婚姻大事搞得竟像没事一样——以前的揪心就不提了，尔后的婚事还是在母亲的再三催问下，又是责问又是激将的才使我们悄无声息在半天时间里领到了结婚证。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了结了阿香父母的一桩心事，我心里感激二老的开明与理解；对阿香不想要孩子的决定二老也是没有意见，不过本来所谓的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说法也是相对男方而言的，所以女儿是否生育也就不重要了。他们好像只求女儿平安顺当地安了家就谢天谢地了，可见阿香以前不知让二老有多操心哦？

　　这又是个谜！

　　倒是我想也许今天就是揭秘的时候——因过去的事我从来不问，只在乎与我相识以后的事；如果说是因阿香这次出行的事引发了她父母的担忧而不得不旧事重提的话，那也是天意了……

　　这套居室修建很合理，南北相通，空气流畅；客厅与小餐厅相连，显得宽敞。

　　岳父忙了一阵，菜也炒好了，满满一桌，很是丰盛——家常凉拌鸡块、清蒸鲈鱼、粉蒸牛肉、青笋炒大虾、红烧肉、五香卤鸭、木耳肉片、白油青菜，竹荪炖鸡。

　　岳父是上海人，做菜很讲究；岳母是重庆人，历来都热情好客，但今天有点过于隆重，我知道这样的吃法是过年团聚的标准，加几样香肠腊肉年糕八宝饭什么的就可算的得上家庭团年饭的规格了。

　　看这一桌色香味美的菜肴，我心反而沉甸甸的不好受，倒不是怕吃分手饭，而是觉得二老辛苦操劳一辈子就盼望女儿幸福快乐，到头来女儿不管不顾行为出格，搞的二老还得出面打点安抚我这位无辜的女婿……

　　我在想，岳父岳母这是何犯于哦？阿香这个孝女又想些啥呢？人啊人，为何总是爱任性瞎折腾呢？

　　罢了，我抱定少说多听好言安慰、吃好喝好辞谢二老的原则，斟好三杯葡萄酒后，我表面轻松内心凝重地入座了。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在阿香家吃饭，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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