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生活中，越亲近的人越随意，越生分的人越客套；这是自然现象，是常情，也是常理——亲密无间的人客套了反而显得虚假，天天在一起，有必要这么客气费神吗？而生分的人随随便便的话要么本就不当回事，要么就显得是失礼无教养了……

　　的确，眼前的情况是：向来都很亲近而随意的岳父岳母的反常使我感到了别扭，他们越是客气，我就越觉得不是滋味。无奈，心想反正最后一次了，没啥耐不住的，不外乎喝酒说话嘛，随机应变好了。

　　岳母端起酒杯客气地说了开场白，直截了当：“小香不在，我们三人这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好好聊聊啊。”

　　“就是，虽然常见面，但很少有机会交流你们的事，今天合适，慢慢吃慢慢聊啊——来，节日快乐！”岳父说。

　　“节日快乐，祝二老身体健康啊！”我说。

　　碰了杯，二老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我倒是喝了一半，爽口嘛。难得二老如此意见统一地说出谈心的话，肯定是商量好了的。菜很可口那是没的说，我是慢嚼细咽，尽量品味美食。看来岳父岳母是要向我亮底了，作为父母也是对女婿有个交代，算是表态吧。今后该怎么办，那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了——心里有数少开口，多说无益，反而伤情；他们说什么都行，只要说出来痛快，我当然洗耳恭听了。

　　“酒你就自己喝啊，不够再给你拿，我和你岳父喝这杯就够了。”岳母是心细又直爽，我点头应道：“好的，谢谢！”

　　以往聚餐都这样，阿香和她父母都喝得很少，只是岳父岳母以前对我称呼对方都是说“你爸你妈”的，而现在却说“你岳父”，别说老年人无心，我看都跟明镜似的拉开了距离。岳母吃着就开始了正题，倒也爽快——

　　“这次为小香出去的事，还得感谢你的劝阻，要不然我和你岳父真的就去报警了……那我们家这脸面就丢大了。”

　　岳父接话说：“都是你岳母沉不住气，我说等等看再说，她就是不听……幸好你劝住了她，要不小香回来说不定会闹出啥事来——她也太不懂事了！”我只微笑点头，喝酒吃菜洗耳恭听，能不开口我绝不说话，这是我今天的对策。

　　“我们还以为是你在搞啥名堂，昨天下午接到小香的电话，才真相大白，都是她的问题，还算坦白，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虽然太不叫话，但我相信是真话……”岳母说。

　　“真话？我看这次要不是几方都给她督起，她是不会说真话的。”岳父说起就是气，举杯示意我喝酒。我举杯同岳父碰了一下，喝干后又自斟了半杯。

　　岳母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自己也小酌一口，说：“也是啊，你岳父说的对——多亏你哥到健身房来时赶巧我问起了这事，也多亏你让江雪红帮忙联系上了她们，要不是小香知道了我们要报警的事……唉，这孩子呀咋老毛病又犯了？一点也不省心哟——”

　　“你是对的啊——小肖，我们都知道了，你是一直在帮助她的，小香自己也说了，到临走那天你还在劝她……怪我这个当父亲的没管教好……”

　　“她都这样了，还关我们啥事呢？知道你这女儿从小就任性——娇生惯养，我看都是你给惯坏的……”岳母说。

　　岳父不认同了，红着脸（他喝一点酒就上脸了）冲岳母道：“我惯她？你才惯她——她学啥你都支持，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问她都说是你同意的……”

　　岳母辩解说；“我那是尊重她的意愿，很多事都既成事实了她才……唉，说那些没用的干啥？还是说眼前的事——”

　　我笑了，不得不缓缓气氛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听江雪红说她们好像是出去救狗狗，是善事啊——”

　　“善事不假，但与她有什么关系嘛？”岳父生气地接着我的话说，“健身房这摊事都顾不上，还天远地远地跑到广州去做善事，我看她是昏了头！”

　　岳母接着道：“单单去救狗狗我也没意见，背着我们与杜大军、杜红涛姐弟俩接触这就没安好心了……”

　　“对，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岳父认真地道：“我和你岳母最反对的就是小香与这姐弟俩来往……”

　　我感到话题已接近实质，为掩饰自己复杂的心情，我舀了半碗鸡汤来喝。岳母说“在电话里我狠狠骂了小香，叫她赶快回来，告诉她我们也不想再帮她管理健身房了……她还横哦，说逼急了就不回来了——哼，简直是无赖！”岳母也说起气了，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我接话道：“这就是我劝你们不能报警的原因——小香的性格是外柔内刚面子重，真要报警肯定就见不到她了，不出人命她也会私奔的……家丑不可外扬，对吧？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嘛，用不着外人插手。”

　　这话一出口，也就表明我已经知道她与杜大军的过去和现在了，说实话，我已经不想说这些问题了，既然我都想通了，再提也不过如此。还是说点高兴的；“嘿嘿，没关系，只要小香平安无事就好，大家都要想开些——不管怎么说，小香始终是你们的女儿，我走了，她还在；她会孝敬你们到老的……不要难为她了，我看怎么高兴怎么好——首先平安是第一关键，其他问题都好解决——健康快乐才是福嘛！”

　　说完了这番话，我感觉轻松愉快多了，端起酒杯祝二老健康快乐，把个二老也带动得轻松起来。

　　“好，都想开些——健康快乐！”岳母与我碰杯后也喝干了小半杯酒；岳父喝了酒向我夸道：“小肖啊，我和你岳母就喜欢你一身正气，又有事业心，对人既真诚又厚道……”

　　岳母插话说：“就是，从一开始我和你岳父就看重你的人品，其实我们小香也很服你——我和你岳父都没想到她会这么佩服你，跟着你，完全是她自愿的，她身上的不少毛病都改掉了……我们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哦……”

　　岳父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拍着我的手说：“小肖啊，你能这样看问题，我们高兴，我们没看错你，知道你一直对小香都真心——这闺女从小就倔犟，做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从高中、职中到工作我和你岳母就从来没省过心，跟得紧啊…唉，就这样都还不断出问题……”

　　岳母接话道：“这丫头鬼点子多，花样多，胆也大，经常是背着我们干傻事，出了问题才让我们知道——其实那天你哥来健身房时，一听你哥根本不知道什么演出的事，我就猜到她又出啥新花样了……哼，最气人的是没想到她是老毛病复发，十几年前的旧情死灰复燃……”我一边劝二老别往心里去，一边给他们杯子里少掺了点酒，我自己当然是大半酒杯哦——喝好吃好听好嘛，今天也快乐！

　　“小肖啊，自从小香跟了你，我和你岳母总算松了口气，再也不用操心她的事了，感觉她是真懂事了——看她不仅能跟你从事朝阳事业，还成了受人尊敬的健身形体教练……看到闺女的心终于归正了，我们高兴啊，可没想到她…唉，她与杜大军的事我和你岳母一开始就解决反对的……”

　　“小香与杜大军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可说是青梅竹马吧——”岳母接着说，“杜大军有个姐姐叫杜红涛，比小香大3岁，说还是留美硕士哟——我看是十足的女妖精……”

　　“哎，什么妖精妖怪？说话别这么难听！”岳父提醒说。岳母不以为然地道：“她就是妖精——我就要说她是女妖精，要不是她，我们小香才不会与她弟弟好呐——”

　　“又胡扯你，他姐不是反对的吗？”岳父更正说。

　　“反对是反对，先是反对——开始她们家就她一个人反对，把我们小香说的一无是处，还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要我们管好女儿不是吗？说啥嫁不出去也不用赖着她弟弟……这种话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想不过，太歹毒了真是——就是女妖精！善变的女妖精！你这老头子咋全忘了呀？”

　　“忘啥？我说她反对没错啊？你自己糊涂了，是你还说她帮助弟弟与小香好的哦——”

　　“是啊，后来她不是又上门来求我们——哦，对了，那段时间你被聘去广州电器做技术顾问了，不知道这事的……那女妖精来求我，来认错道歉，希望我同意小香与她弟弟和好……哼，我才没理她呐，看她痛哭流涕的可怜相——还把她老母亲抬出来，说她妈病危，弥留中还拉着她的手要她成全小香和她弟弟的婚事……我看她纯属是想给她老妈冲喜，女妖精就没安好心……”岳母说得嗓音都变了。

　　“你越说越不像话，还冲喜？那后来咋没听你提起这事呢？”岳父看样子是不清楚还有这等事。

　　岳母有点得意了，喝了小口酒，向我点头解释道：“我没发火已经是给足她面子了，那时小香刚与你谈恋爱，我知道小香是铁了心喜欢你的，我试过小香，小香说这次是天王老子反对都不行……我和你岳父已交换了意见的，我们都支持小香与你好——我告诉女妖精说，我们已不想管这些事了，伤心了，让她自己去找小香谈，小香爱跟谁跟谁？我们管不了……”

　　岳父叹道：“哦，原来你还耍了心眼？把矛盾交给小香，你才捉摸不透哟，难道就不怕小香反悔，顺他姐的心……”

　　“哼，没啥好担心的，小香说连面都不想见他姐，即使没与小肖好她也不想与他们一家人有任何来往了！”岳母说。

　　岳父恍然大悟：“是这样？耍心眼，你老谋深算哦……”

　　看二老说得高兴，我心里也好受多了，虽然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过我听起来倒也新鲜，的确从中也感到了阿香对我的真感情，也为二老对我的信任感激不尽。我举杯向二老说了一句“谢谢，祝你们身体健康！”

　　看得出二老今天还是比较高兴的，起码比他们意料的气氛要好多了，主要是我没在意阿香的“旧情复发”，为使二老能看开一些，我简单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这婚姻是要讲缘分的，我与小香都尽力了，从恋爱到结婚，11年了，虽远不及您二老的金婚榜样，但已是我今生有过的婚恋使中最长、最尽心呵护的了，我会牢记的——

　　“至于小香与杜大军的事，我以前听小香说起过，我没在意……没想到最近一个月以来，这件事竟成了我和小香的矛盾焦点，该谈的都谈了，关键看小香的态度，我想真要是旧情复发的话，那就是天意、是缘分！他俩是初恋情人，是有感情基础的，以前没成夫妻，是缘分未到，不等于现在或今后成不了，感情的事是谁也阻拦不了的——

　　“如岳母所说，当初杜大军他姐姐上门来为她弟弟求婚，岳母因为自信小香和我的感情牢不可破，所以让杜红涛自己去找小香……同样，这次小香若是与杜大军有意恢复的话，我也理解并无半句怨言，所以希望您二老与我一样，静观其变，好则成全——

　　“跟谁都是过日子，只要真心相爱，我想对您二老的生活也是有益的，该无忧无虑、愉愉快快地安度晚年了！”

　　我一口气说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斟酒，吃菜。看二老有点感动，也感到了我心中的酸楚。想来二老肯定是不希望我和小香分手的，只是我这么一说，他们觉得我很理智，也意识到了接下来的问题真全在小香，感觉我已是心灰意懒了。岳母是直肠子人，说话不爱转弯抹角，一下把她的偏心与顾虑说了出来：“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是想借此机会与肖一鸣的妈妈复婚嘛？那我们就恭喜你啦！”

　　嗨，没想到岳母竟是这样想的，叫我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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