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尔思

车轮的声音渐渐远去，这街道当真冷冷凄凄。

        我将双手对着笼于袖里，关切道:“你有病？”

        他脸色白了一白，咬牙切齿道:“傅少绾！”

        不知从哪处卷了阵风，落了片叶子在他头上，我踮起脚顺手将他取下，他将视线对上我。

        我又想起以往看过的那些话本，那些个才子佳人们总爱约在月上柳梢头，如此一念，便抬头看了看天。

        今夜这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即愉快道:“今夜月色真美。”

        他笑答:“是很美。”

        我晓得他眼睛停在我身上并未看月色，隐约觉得哪里被敲了一记，又着实摸不着头脑，便只当他还醉着。

        入夜又饿的人心发慌，便爬起来将盘里的梅花酥吃了，又怏怏的翻身上床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新做的这个梦它不同于我先前做的那些梦，这个梦它有些特别，颇难分清梦与醒。

        梦里有人在成亲，京城热闹非凡，铺十里红妆。

        这个梦里一切有条有理，我在这里像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切发生。

        一整队火红的人影渐渐清晰，不断扩大，靠近，入目所及每人脸上皆是喜庆之色。

        冷不防身子被谁推了一下，一个晃眼就被挤到了新郎官的高头大马下，幸得他即使拉住了缰绳。饶是知道在梦里，也差点没被吓出个好歹。

        若是被傅滹稷知道我在梦里是这么个没出息的死法，估计要被笑掉大牙。

        新郎的面容逐渐真切，与先前在宫中牵我手的那人重叠。我觉着，这个梦，它果真不是一般的特别。

        我愣了一愣，着实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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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而又被他腾空抱起，一阵大乱。又一阵邪风刮过，花轿的帘子被吹开，卷起新娘子的盖头。

        那新娘子顶着我的一张脸，漠然注视着我被她的夫婿掠走，我疑惑道:“为何带走我？”

        耳边是疾退的风声，我觉着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且很快没入风声，难得他竟听见了。

        一个吻落在额头上，温热的触感真实得不真切。

        眼前是急速倒退的风景，耳边是他坚定的一句:“我晓得这个才是你。”

        我有些恍惚，仿佛天地苍茫，这世间只有我们两个人。

        正此时我听到有声音回荡在耳边，我梦的愉快，便用被子盖上头，试图隔绝它。

        “傅少绾！你醒一醒！我有话同你讲！”

        我猛然睁眼，倒是吓了傅滹稷一跳:“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

        我望了还不曾大亮的云天一眼，痛苦道:“你做甚要这个时候摇醒我？你不晓得我正在同我的意中郎君一起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吗？你为甚要摇醒我？”

        傅滹稷懵了一懵，森然道:“我倒不知你最近思春思的如此频繁，是我的错。”

        我从余光里瞥见他将梨木门狠狠一带，轩窗也跟着震了一震，应是气的不轻。

        我将自己摊在床上，盯着床帐发呆。

        薄廙千，你要不要试试，让我喜欢你？

        我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

        可我这时不晓得，这便是我俩命中劫的开端，却不是老天恩赐的劫，而是他自己求来的劫。

        窗外细雨如丝，有阵阵凉风袭来，我觉着有些冷，便招桑菊关了窗子。

        离傅滹稷走了已经一个时辰有余，我心头思绪万千，灵台却一片清明。

        我晓得自己该下床去哄他，仅用做一盘他最爱的赤豆糕即可，可身下却有千斤重，粘的我动弹不得。我琢磨着自己许是生病了，嘴唇也干的要命。

        桑菊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唤我梳洗，瞧见我这个样子一惊，铜盆在地上砸出一声脆响，水洒了一地，我瞧着她跑的飞快的身影，觉得自己训练出来的丫头果真通透。

        又一晃眼，眼前即是傅滹稷紧张到不行的形容，依稀觉着自己说了句:“三哥，无碍。”

        我突然铺天盖地地难过起来，这一来便有些受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我不是他的命中命，他却是我的劫上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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