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风雨彩虹

怎么办？

        金凤心里十分委屈。没想到啊，自己刚刚叫了李春一板，降住了他的狂妄气焰，却立刻就陷入了如此被动，好象只有向李春服软，请他出山来擦屁股。

        但金凤不会这么快就服输。她现在最想要的是，由她或者戴维把这件事摆平。当这个念头在金凤的脑际闪过，她也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天哪，我怎么会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了，以往，只要遇到困难，金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春，而今天，她也想到了李春，却不是让他来给自己撑腰，而是如何瞒住他，或偷偷把事情了却，或找别人把事情摆平了震他。金凤被自己的这个微妙变化吓着了，她进而想，这是不是属于堕落的开端呢？

        但戴维的表现却是相当的不给力，他近乎束手无策，他最常用的动作就是摊开双手，耸耸肩膀，瞪着无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凤。好象金凤身上就应该有解决办法似的。这是他在长期的雇佣劳动生涯里形成的思维定式。金凤在床上是他的情人，在生活中则是他的东家，西方人刻板的划分方式，往往最鲜明地体现在对人的不同身份的区别对待上。戴维就十分娴熟地在金凤身上不停转换着身份，他时刻不忘的，是他自己不过是金凤家的一个雇员，他做的一切都是为金凤和李春家族服务，他只要尽了力有了效，就有权获得报酬，而他的一切工作成果，不论好坏，都属于主人。有了荣耀，主人去出风头露脸，有了差错，当然也应当由主人承担。

        戴维把这种机械的区分法也应用到了与他有着某种特殊关系的女主人身上，这令金凤万分沮丧。这种情绪当然就影响到了她对戴维的感觉和态度，因此，当工作时间结束之后，戴维近乎例行公事地贴近了与金凤的距离，就被金凤一挥手挡开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那个心思。

        金凤不得不独立思考着应对措施。她想先挺一段吧，做出几个样板房来，请人入住，或拿出春风的看家本领，免费赠送。过去，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他李春这么做能行，未必我金凤就不行。这么想着，金凤叫来肖潇，征求她的意见。肖潇在这等大的决策方面，从来没有真正的参与过。她最擅长的是揣摩上司的心理，以恰当地给予迎合与讨好。肖潇说没问题，只要我们把水下房子建好了，轰轰烈烈地弄它个仪式，就不愁扭转被动局面。肖潇进而说：其实化工行业都没有下马，不用石油作动力能源了，可是却一直用它作化工原料的，人们穿的衣服，用的器具，主要还不是塑料吗？用塑料做个大点的房顶怎么了？不行吗。

        经肖潇这么一说，金凤心里更有底了。她板着面孔，一副决绝的神态，对谁都不苟言笑，没有丝毫通融余地的样子。人们都能从这表情上看出眉眼高低来，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埋着头干自己分内的那点活儿。一周之后，第一批样板间终于落成，在加勒比近海举行剪彩及试入住仪式。

        春风海洋部和金凤驾的人员悉数上阵，按照往常的套路，操办着仪式的一切，发请柬，请嘉宾，邀观众，确优惠条件等等，没有丢落什么礼数。金凤坐在临时搭起来的主席台的后台，心里颇是惴惴。这一周时间，在她是相当难的，她坚持不看大屏上的帖子，不听来自外界的消息，但她明显感觉到有种对自己十分不利的东西，正在潜滋暗长。金凤好象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但她不愿意看清它，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今天的仪式上。类似的仪式，金凤不知参与过多少回了，但她从来没有亲自操办过。她只是作为最佳的嘉宾，在别人把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才千呼万唤始出来，拿剪子铰断别人拉好的红布，或按一下电钮。顶多，就是在塔克拉马干那样，跳上推土机真刀真枪地干活，也是现成的，没有任何悬念，只有一片喝彩。

        但今天不同了。今天金凤心里特别没底，从早晨起来，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环绕在她的四周，所有的工作人员，尽管脸上也挂着笑容，却明显地做作僵硬，比哭都难看。金凤十分生气，脾气也出奇地坏，她甚至开了骂腔，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训人，拿下级出气。有几个姑娘被她骂得当下就流出了眼泪，金凤看到她们委屈的样子，感到十分好笑，又感到很解气，仿佛只有这样，自己心里才会好过一点。

        时针已指向九点，离预定的开幕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可是会场上依然人影稀疏，丝毫不见应有的人气。金凤坐不住了，她又把肖潇叫过来，指着鼻子骂了她一顿，要她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会场给我塞满。肖潇对业务不熟，对技术也不太懂，但应对此类突发情况，还是有些办法的，她立刻联络了老公，要求李奇无论如何要凑三千人过来，把会场填满就是胜利。

        李奇现时正在地中海，他已正式调入海洋部，仅是推广频谱辐射分类捕捞法，就够他忙的。在接到老婆的命令之时，李奇正在向一帮渔民展示那种神奇的分类捕捞效果，肖潇的语气十分激昂，显示着此事的非同一般。李奇也大致了解个中的奥秘，知道这是总裁夫人人的形象工程，却没想到竟然惨到了连观众都凑不齐的地步。李奇不敢怠慢，凭心而论，李奇也对金凤搞的那个海底居住不感冒，认为那是缺乏起码可行性的，即便能入住，有空气，有美景，可海底的潮湿之气，你能去掉它吗，人类长时间地住在没有阳光，又阴冷潮湿的环境中，不得关节炎心脏病才有鬼哩。再说，那些海水都是被暂缺到一边去的，万一这个暂缺的时间没把握好，或者失灵那么一瞬间，海水就会立刻从四面八方涌进屋子里来，人还能有个跑哇？但这都是心里的话，李奇对老婆肖潇也没说过。

        此时，李奇刚刚把一大堆活蹦乱跳的鱼鳖虾蟹从海底升到半空，前来观摩的渔民们正在为他欢呼。李奇抓住时机，用高音话筒向渔民们喊话，说是在加勒比那边有更多更好的鱼，还有新建的海底世界样板，是极其美好的景致，今天李奇抽奖，恰好就抽到了，三千个名额，每人可得一份惊喜大奖。李奇把这三千名额分配给了这些渔民，要求他们尽快把人召集齐全，立刻启程。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在场的就有近千人，不多时，他们就联络了不少于四千人的一个庞大参观团。与此同时，肖潇派来的大型空梭群也到了，人们二话不说就上了空梭，飞往加勒比。从金凤发火骂娘起，也就十几分钟时间，就见在群黑压压的人流，涌入了会场。

        人，在这个时刻就是及时雨，就是泄火的药。坐在后台的金凤立时来了精神，往日视察时的豪迈之情，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她走到前台，走进人群中，和人们热情地握手交谈。但是金凤也发现，邀请的头面人物却没有到几个，她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有人就行，一切照既定方针办。而此时的李奇和肖潇，则真正在抓狂，李奇告诉肖潇，他可是夸了海口，许了宏愿的，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全都是冲着大奖来的，我们能给他们点什么？肖潇想了想，这些事如果再推给金凤，就显得她太过无能，她也只好拿出老婆最惯用的招数：给什么我不管，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限，你看着办吧。李奇面对这么不讲理的老婆，也只有苦笑。

        仪式开始，金凤讲话。金凤的口才今非昔比，端的是出口成章。她讲了自己的童年梦想，讲了海底世界的奇幻与诱惑，还讲了春风人为了建造海底新世界付出的努力。讲得挺带劲的，人们也大多是第一次见到总裁夫人的真面目，所以听得也很带劲。人群中不时有啧啧赞叹声，掌声更像海上的波浪一般，一阵阵地响起来。演讲的效果是一流的。

        接下来就应该是地方的头面人物出场讲话了，可以头面人物没来，连个非头面人物也没来，只好由戴维来顶局面。戴维的讲话坷坷绊绊，极其的勉为其难，倒也大致讲出了海底世界的基本内容，人们也不苛求他。但是，在戴维讲话时，下边的小声议论之声，像蚕吃桑叶一般，响成了一片。这声音显得那样隐秘却欲盖弥彰，人们脸上的表情与这声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坐在台上的金凤就如同坐在针毡一般，屁股底下极端地不舒服。她知道，人们说的就是这句话：

        就是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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