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风雨彩虹 二

金凤顿觉大脑一片空白。她还是头一回经历如此尴尬的场面，被人们指斥为某种不可大声说道的人，被人们指指戳戳，被人们指着后背小声地对号入座。天哪，我魏金凤怎么突然就落到了这步田地。

        接下来的议程，如流水般平静地进行。金凤也木偶般地履行着她的角色。但她的脑子里什么印象也没留下，一切由主持仪式的肖潇掌握着，她只需要保持正常的姿态就行。这一天真是弥足的漫长啊，金凤像驾云一般地随波逐流。好容易坚持到了最后一项。当肖潇宣布圆满结束，欢迎再来，金凤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就失去了知觉。

        仪式结束后，最抓狂的应该是李奇。

        金凤晕过去了，肖潇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地张罗着抢救。这边厢，许了一大堆空头愿的李奇，就要面对三千双瞪大了的眼睛。李奇也不愧是春风的元老，久经大敌，他指挥肖潇手下的办事员们，把所有人都做了登记，说回去之后，三天之内落实待遇。得到许诺的人们，这才意犹未尽地上了空梭。

        一场乱哄哄的事体，总算过去了。

        回到地中海的李奇，使出了看家本事。他给渔民们的许诺是每人一千斤海鲜。李奇创造性地运用了他在海洋方面的知识，海鲜，是个宽泛的概念，可以作任何解释，大体讲，只要是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活物，带腥气味的，就属于海鲜的范畴。李奇找到戴维，要他给提供渔场，戴维也作难，从隶属权限来说，他并不掌握任何一处渔场，春风公司也没有买断哪怕是一小片渔场。戴维他们做的只是服务性和科研性的工作。

        每人一千斤，以四千人计，就是四百万斤，不是小数目。戴维傻眼了，拿不出任何办法。李奇又找肖潇商量，肖潇在联络中骂他没用，你非得到渔场去打渔吗？你的搬移大法是干什么吃的？

        对嘛，挨了老婆一顿臭骂的李奇，如梦方醒。他也只好采取阴招儿了。李奇偷偷飞临了好几个海域的上空，侦察渔情，但凡看到有成群的鱼，就一股脑儿地升上天空，搬运回地中海，也顾不上什么频谱分类，也顾不上什么猎杀不绝，也不分你是鱼鳖虾蟹章鱼水母，有一头算一头，统统到地中海上空集合。把海鲜们搬移过来，立刻分配，一时间人人家里海味洋溢，整条街上都充斥着浓郁的海味。渔民们自家是吃不完的，他们拿着白来的海鲜到市场上出售，却因为太多而少人问津，一时成了积压货物，不到半天就臭了街，到处扔的是死鱼烂虾，臭不可闻。

        沿海的居民们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怪象闹懵了，不知道这好好的日子，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了这么多的海货，往日的珍馐，今朝的弃儿。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海鲜也疯狂，鱼虾也疯狂。

        但是，事情的真相很快就浮出了水面。原来是春风公司搞的鬼，而且是偷猎行为。鱼鳖虾蟹们被拍了照，录了像，公布到了大屏上，分明就不是地中海的产品，绝对是从别的海域偷偷弄过来的。春风的搬移技术，第一次派上了不光彩的用场。什么保护海洋资源，什么频谱照射分类捕捞，统统是骗人的鬼话。

        顺着这条线索，人们的注意力很容易地就转向了刚刚闭幕的海底居住样板会。正是由这个会上给出的收买条件，把海产品当成诱饵，才骗得几千渔民去参加，看那个什么海底居的样板。正是为了建造那个所谓的海底居所，才让澄净多年的空气重新变得污浊，石油再次过量开采，浓烟重新喷吐在大气。

        海底真的可以住人吗？舆论的矛头终于对准了金凤的项目。且不说如今陆地上的空间早已足够人们的居住，且不说海底世界里有多少未知的，对人体不益的因素尚未查清，且不说人如果置身于阴冷潮湿的海底，会引发多少种可能和不可知的病变，单单是建造海底居所，就已经恶化了陆地上的生存环境。大气污染，这个可怕的字眼，又重新罩在了每个人头顶上。

        而这一切，都是春风公司所为。春风公司到底想干什么，净化环境的是你们，破坏环境的也是你们。我们只有一个地球，我们经不起你们来回折腾。

        舆论铺天盖地，覆盖了人类视听的每个角落。再想掩盖是不可能了。

        魏金凤一病不起，高烧不退，整日里说着胡话，昏昏沉沉，看谁都是一副呆呆的眼神。肖潇早就把她送回了金凤阁，肖潇可不敢担负如此重大的责任，到了金凤阁，她的压力就完全转移到李春身上，她的责任也就基本没有了。这一点，肖潇还能拎得清爽。

        李春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关于海底居所的建设，李春听金凤说过不止一次，却也没有认真地想过，更没有找有关专家论证，对于这个项目起码的可行性，李春连起码的关注审核都没做过。李春知道的是，这个项目是金凤的心上事，为的是她那个心上人。所以李春不便多说什么，只要李春说个不字，金凤就别无二致地想到了吃醋和挟私报复。在这个科研项目上，早已附加了太多的其他因素，它不再纯洁了，就必然不能做到科学。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的首要问题，当务之急是如何平息众怒。李春反复掂量着手中的砝码，也就是可以抛出的棋子。金凤是不能动的，李春从来没想到过要动金凤，特别是到了有难之时，更不可以牺牲金凤来保护自己。那么就剩下戴维和李奇了。戴维是个傻书呆子，李奇是个难得的技术精英。从事件的直接责任上看，李奇是操盘手，更像是整个事件的凶手，特别是他擅自动用搬移技术，偷猎世界各地的渔业资源，千夫所指。相比之下，戴维就显得比较轻了些。

        李春倾向处理李奇。他之所以这么想，还有一个不能说出的原因，那就是，一旦处理了戴维，就有拔起萝卜带出泥的效应，必然将舆论的矛头引向金凤，以及戴维与金凤之间那点子事。这是李春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好在，眼下舆论的焦点，还刀下留情地停止在海底居所本身，而没有向金凤戴维之间的种种转移或集中，一旦出现那种局面，就不是李春的能力可以收拾。对此，李春深有体会，当初，在杨娜发难，三餐不食郎把李春和银凤接吻的照片公之于众，李春就没有丝毫反击的能力，只能下野以谢天下。

        于是，李春把李奇叫了来。李奇一进门就说：李总，我知道我该走人了。李春看了他一眼：知道就好，我也只能对不起你了，就借你的脑袋用一用，顶起这个雷。你放心，只要我李春在，你李奇就一定有出头之日。李奇说这是没问题的，你不必手软，为了魏总，我李奇虽死无憾，何况是辞职。李春大为感慨，心里说金凤还真是拢络住了几个死党，也没白在春风经营这么些年啊。

        当天，李奇就接受了几家大型媒体的采访，把偷猎的事一股脑儿地揽在自己头上。采访是现场直播，观众互动的。当下就有观众质疑，你一个人就能在一天时间里，把世界各大渔场的海鲜弄到地中海去吗，我们不信。李奇说有谁不信，我可以再给他表演一回。这句话不打紧，却惹动了一番更大的风波。也慢说观众不相信，采访的记者和现场的导播都不相信，春风公司一个员工，就能在一天之内，把世界各海域的四百万斤海鲜打捞上来，并运送到一个指定地点吗？打死你我也不信。

        李奇敏锐地意识到，事情露出了微妙的转机，一个新的机会来了。他找了个借口，说要休息一会儿，就到洗手间给李春打了个联络。李春也正在看直播，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李奇的联络就到了。李奇建议，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向世人展示一下春风的能力，起码可以达到扭转舆论，引导众人视线的作用嘛。李春想了想说：好的，你的想法很对，你就往大里说，不要怕把事情搞大，就照着撒哈拉大追猎那个规模弄，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李奇拿到了上方宝剑，心里顿时一亮，他问李春：我引昝辞职的事还说吗？李春骂了他一句：还说个屁，你傻吗？

        再次回到采访席上的李奇，俨然就换了一个人。如果说方才的他是带着一种悲壮和大义凛然，那么现在的他，就全然把这股倒霉气转换成了君临天下的豪迈。撒哈拉的大追猎，李奇参加过两次了，那种震撼，那种荡气回肠的痛快淋漓，是任何小打小闹的游戏无法比拟的。到了海洋部之后，李奇也想到过弄这么个类似的游戏出来，却总是想不好，不知从何入手。今天被媒体这么一逼，脑子里顿生火花，再经李总这么一点拨，这个思考了许久的事情，居然就立刻鲜活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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